《梦中七秒》柏船未泊

8、番外一：如果可以

　　夜连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漆黑深沉，什么都看不清。
　　他挣扎睁开眼睛，却身处机场，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机票。他掏出手机，急忙看了上面的日期，打开手机的手在颤抖，当看到上面的日期之后，他的身体仿佛是被抽空了。
　　三年前，他回到了三年前。
　　夜连云没有犹豫，转身朝着人群相反的地方散去，人群拥挤，所有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只有他，背对人群。他现在只想回家，如果那天那没有去机场，他没有出差，沈南辰没有去采访，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意外，他就不会死了……
　　奈何人群太多了，他被撞的连连后退，包，手机什么的都掉了，可是他什么也在乎不了了，他只想穿过人群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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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这边的行人稀少，他茫然地走着，突然，马路对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快步走着，最后跑起来，他心脏跳动的很快，他脑中一片空白。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回头，便看到了朝着自己跑来的夜连云。
　　“连云……”
　　两人穿过稀疏的人群，抱在了一起。
　　“南辰……对不起……对不起……”夜连云将头埋在那人的脖颈，如果他没有出差，他就可以陪着那人一起去，或许沈南辰就不会出意外了。
　　如果他没有出国，就不会被困国外，就能见到沈南辰的最后一面了。
　　“如果我没有走……或许你就不会有意外了……”
　　沈南辰捧起他的脸，拭去那人脸边的泪水，“连云，不怪你，没有什么是我们可以掌控的，皆是命数罢了。”
　　“你这三年过的好苦。”
　　夜连云覆上他的手，“值得。”
　　沈南辰苦笑着，那人怎么就那么傻，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夜连云吻去他脸边的泪水。
　　“别哭，我在。”
　　“不哭，我很开心。”
　　沈南辰笑着，他看着夜连云，又看了看天边，便拉着夜连云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着。一路上，他们说了很多，沈南辰从小时候谈到他们相爱，又从相爱谈到高中。
　　夜连云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但是，夜连云只有一个念头，带着沈南辰回家，如果他真的回到了三年前，那他就有可能去拯救沈南辰。
　　就不有意外发生了了，他就不会失去他了。
　　可是走着走着，沈南辰却停了下来，他和夜连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天，沈南辰一句话也没有说，夜连云拉着他的手，生怕那人转眼便不见了。
　　很久，沈南辰才说，“我们回家吧。”
　　“好。”
　　他们回到了原来的房子，这里的一切都是夜连云所熟知的，也是夜连云所陌生的。他已经记不清家是个什么样子了，温暖该怎么去形容了。这三年来，他只撑着一副躯壳行走在这孤独的人世间，朝着人流的反方向行走。
　　路面坎坷，跌跌撞撞，长路漫漫，他摔了很多次，也疼了很多次，却一次又一次站起来。因为他没有选择，他只有走下去，只能走下去。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夜连云看着他笑道。
　　“不用。陪陪我就好。”
　　两人坐在沙发上，沈南辰靠着他，夜连云的手也搂住那人。两人就这样坐着，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语言，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
　　夜连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盒子，看起来是很久之前买的了，盒子边缘有些许磨损，但是却被保护的很好。
　　“我买了很久，我想了很久，我们是背对人群的，我不想以爱之名困住你，你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困于我这里的玫瑰，即使你再盛放的美丽。你也是不幸福的。”
　　“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夜连云单膝下跪，翻开盒子，里面是枚戒指，“你要嫁给我吗？”
　　沈南辰眼中满是泪水，他伸出手却又收了回去，他想，他真的很想和夜连云过一辈子，嫁给他，和他共赏花淋雪，再共白头。
　　如果他可以的他，他会马上答应，如果他可以的话，他会和那人过一辈子，如果他可以的话，他会和那人离开这个地方，去看大海，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幸福下去。
　　可是，没有如果。
　　“连云，我真的很想很想嫁给你，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会接受，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起到我们白头，一起看海，赖床，接吻。”沈南辰眸子里的温柔一点点溢出。
　　“可是连云啊，没有如果，我已经不在了。”
　　夜连云瞪大了眼睛，“什么……”
　　手中的盒子掉落，却消失不见，周围的一切也渐渐暗下去，灯光昏暗。
　　“所以说，还是梦吗……”
　　夜连云忽然笑了起来，“还是梦，是梦，都是梦……哈哈哈哈哈哈梦啊……”
　　夜连云坐在地上，身后看着沙发，沈南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我借了回来的一天的时间，只想看看你。”
　　“连云，别再记得我了好吗，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就当这颗星星从未出现过好吗。”
　　“……”
　　夜连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这三年中，每天晚上都在重复做着一个梦，那就是他回到了三年前，他去救沈南辰了，沈南辰也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可是最后沈南辰总要说“如果”，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夜连云便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梦境与现实。
　　周围的一切又开始消失，周身又是一片漆黑，那些闪蝶又来了，在他们周围飞舞，有一些落在他的手背上，有的则停留在沈南辰身上。
　　“可是我忘不了。”夜连云说着，这次他没有哭，语气很平淡。
　　他曾经无数次梦到沈南辰说的这句话，起初他接受不了，大吼着告诉他忘不了，可是时间长了他也麻木了。他一次又一次做着重复的梦，他也在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他真的回去了，沈南辰真的回来了。他装作自己病好了，忘记了沈南辰，他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可是唯独没有骗过自己。
　　真的很可笑，很痛苦。
　　两人就这样坐着，相互靠着，沈南辰抬头吻了那人的鼻尖，他起身，跟着那些蝴蝶离开，他最后回头一次。不舍地看了夜连云一眼，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
　　夜连云抬头看着他，泪水早已打湿脸庞，他指尖停留着一只蝴蝶。当他的指尖擦过蝴蝶的翼尖时，眼前的人便消失不见了，指尖的温度也在消失，直到什么也没有。
　　他在黑暗中醒过来，恍惚间，他真的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闪蝶，停留在他的指尖。他用胳膊挡住眼睛，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
　　“为什么要让我醒过来……活在梦里不好吗……”
　　“我们相见不好吗……”
　　“忘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夜连云痛苦地低声抽噎着，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心里堵的难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无声地哭泣着，他没有办法，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真的可以回去，如果他没有出差，如果他在家里陪着那人，如果他可以的话……
　　可是，没有如果，没有人能够回到如果，都是假的。
　　不知过了多久，夜连云睡下，窗户被风打开，飞进来了些许白色的闪蝶，落在那人床头。清风掀起窗帘，月光洒满了地板，他缓缓来到那人的床头，静静地看着那人。
　　那些闪蝶朝着夜连云飞过去，落在他的指尖上，手背上，耳尖上，那个虚影轻轻地靠在夜连云的身边，他的额头抵住那人的额头。鼻尖轻点，不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些蝴蝶飞了又落，落了又飞。
　　“亲爱的，请为了我而活下去。”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