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七秒》柏船未泊

9、番外二：沉入深海（沈云贺视角）

　　我第一次发现夜连云病了是我哥去世的那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好了，可是只有我知道他病了。他把自己和世界隔离，有时候清楚，有时候糊涂，他总会说一些奇怪的话，让我不明白，也让我开始害怕。
　　因为我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走了以后，夜连云便是我最后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我不想他出事，于是我便陪着他演戏，没想到一演就是三年，也挺可笑的。
　　不过后来他清醒过来了，他曾经亲手把那些关于我哥的东西锁进了柜子，又亲手打开了，我不清楚是什么驱使他打开的。我怕他又一次犯病，想要把那些东西在关回柜子里。可是夜连云却拦住我。
　　“不用了，我已经醒过来了。”
　　“梦里太黑了，我再也梦不到他了……”
　　他跟我说：“我梦见你哥很多次，每一次他都让我忘了他。”
　　“你能忘掉吗？”
　　夜连云摇摇头，“云贺啊，有些事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有些人和事，会永远活在梦里。”
　　那几年，夜连云总是跟我说他活在梦里，他会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办法，也会问我为什么没有如果。他那几年状态很差，尤其是醒过来以后，他总是在伤害自己。
　　但是他会说为了我，为了我哥好好活下去。
　　我似乎也渐渐成长起来了，我以前自以为很成熟，像哥哥一样，可是在哥哥去世的时候，我却没有一点办法，我站在火葬场的门外，不敢进去，接过哥哥的骨灰盒的时候，是温热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骨灰盒是热的。
　　我也曾一度恨过夜连云，如果不是他，或许我哥就不会死了。可是夜连云似乎比我要痛苦得多，比我还要恨他自己。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爱他啊，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失去亲人，我不会失去爱人。”
　　“可是，没有如果。”
　　我看着他，后来的我原谅了夜连云，但是夜连云却原谅不了自己，他总在哭，最后眼睛不太好，开始看不清东西，可是每天还是会打开那本相册，看了又看，哭了又哭。
　　如果说念旧的人是个拾荒者，那么夜连云就是在拾不到任何的荒者，他找不到他们的回忆。我知道后来的夜连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他把那块坏了很久的表修好了，修了很久。
　　可是等他把那块表修好以后，自己却烧了房子，连同那些痛苦的，美好的，无奈的，通通燃烧在了那场大火中。大火洗劫所有，只剩下了那块表，指针仍然指向“7”。
　　但是那天过后却下了七天的大雨，这是老天也在为他们感到不公吗？
　　我又一次接过了骨灰盒，洒进了海里，我记得夜连云说过自己死了后，就把自己随便找个山头埋了，这样就不会让沈南辰遇见了，没有他，沈南辰会过得更好。
　　但是我感觉他在骗人，他是想和沈南辰在一起的。
　　于是我便洒了海。
　　连同那块手表，手表上仍然指向“7”，无论我怎么修，他仍然不动。
　　我知道他的意义，因为夜连云总在和我说沈南辰只能记住他七秒。这七秒是无数个夜晚的梦，是无数思念，更是夜连云触碰不到梦和美好。
　　那是属于他们的密码，是他们之间最美的情话。
　　现在就让所有都沉入大海吧，那些好的，坏的，痛苦的，美好的，都沉入大海吧。至少有那么一刻，他们也相拥在了一起。
　　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