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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烽火至归期 ...


  •   寒夜总是漫长,高齐轩走后,高汐蓁仍是心情不佳,赖在落溪这里,哪里都不愿意去,落溪就多点了几盏灯,几个人坐在灯下剪花钿。

      高汐蓁让莲依拿来了一些花钿纸、金箔纸,落溪在纸上用细细的笔尖勾勒出梅花、桃花、梨花、星星、月亮的形状,她们几个用剪刀沿着边缘剪下来,最后再轻柔地在剪下来的图案上刷上薄薄的金粉、银粉,做出来的花钿在灯光之下煞是好看。

      “落溪啊,当真是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的,舞刀弄剑你堪比男儿,琴棋书画你也一样不落,就连这花钿都做得如此新奇,真好奇这些你怎么学来的。”高汐蓁坐累了,半躺在软榻上看着落溪说道。

      落溪没有回复她的话,只一边画着图案,一边说道,“剪了一个多时辰了,够你用一年了。”

      “我一年也用不完,反正你也从不用这些个,多拿些,去给姐姐用好了。”高汐蓁脱口而出,顿了一会,忽地脸色一沉。

      落溪看莲依和子竹都有些乏累了,让她们先过去歇着,落溪挪到高汐蓁身边,轻声笑道:“适才是为了觅夫婿心烦,此刻又为了姐妹忧愁,我看你再这样闷闷不乐,花钿不用贴额了,直接贴眼纹上吧。”

      高汐蓁一听,赶紧抬首起来,用手不停地揉眼角,“我才不要,我才不要。”

      花落溪若有所思道:“她最近如何?”

      高汐蓁停下手中的动作,摇了摇头,“下人们说,茵嬷嬷被杖毙,死相十分凄惨,当晚被下人们拉出府处理之前,她竟然不再顾及爹娘如何想她和刺杀有没有关系,也不管爹娘是否还在气头上,就去看了茵嬷嬷,也不害怕,就在那哭了半宿,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出过门。只听说,近两日倒是开始梳洗打扮了。”高汐蓁又半躺下来,手指不停地缠着衣裙上的飘带。

      落溪想到高倾寒对云澈的执念,约莫她此番有精神起来,定是听说了云澈打了胜仗将要回皇都的缘故。

      落溪听到茵嬷嬷的事情,也为自己发现计划而害了茵嬷嬷一条命而心痛,低头沉默。

      高汐蓁似乎看出来什么,安慰道:“落溪,我听哥哥说了,要不是你,我就死了,这会能坐下跟你说话吗?谢谢你落溪,你真好,你真是我的福星。”

      落溪浅浅一笑,“要不,你过两日去她院里看一下。”

      高汐蓁扔下手里缠着的飘带,“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想通了,我是断不会踏进她的院子的。爹娘也不会同意我再过去。”

      “如果你已经想通,你此刻不会惆怅。”

      落溪忽然坐在案几前,写下了两首诗,复又过来,对她道:“你就说,你哥写的,给她看后,她自会明白。如若她真如我想的那般还算识时务,她应该不会对你再起杀心。”而后附耳过去对高汐蓁交代了几句,高汐蓁恍然,答应去一趟。

      高倾寒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当日的刺杀计划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落溪此番是让她知道,如果不是高齐轩手下留情,当日除了茵嬷嬷必死,她这司徒府大小姐的身份也该到头了!她的把柄已经在司徒府的独子手里,她定然暂会安分守己。如果再让她知道高汐蓁心仪云洛,她和云澈的事情可自凭本事,说不定她真能良心发现,真心对高汐蓁,如若如此,也算美谈,不枉费自己筹谋一番。

      ——————

      十日以后,魏帝昭告天下,大魏接受北然讲和,北然每年向大魏遣使通好,岁贡不绝,献马结亲。

      议和的使者将会在两月后来到大魏,岁贡和马匹献上之时,并来求娶一位大魏王女,双方拟定议和条款。

      烽火三月,止戈欢庆。

      知道这个昭告消息之时,落溪和子竹一起在街上,看到所有人都喜气满面。

      “花姐姐,终于高二姑娘不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了。”子竹拉着落溪开心地说。落溪每次想出来去,高汐蓁都形影不离,这次难得可以出来办自己的事情。

      “她今天有事。”高汐蓁今日专门约见高倾寒,她才得空自己出来。

      落溪和花爷爷打过招呼以后,让子竹留在药铺帮忙,自己就去了心心念念的芳悦阁,站在芳悦阁的大门前,想到两个月前,初来皇都,就是为了去芳悦阁,不料想,两个多月过去了,发生了诸多的事情,她和当初的那个自己也不一样了。

      这里和子竹描述的一模一样,甚至比子竹描述的更为奢华热闹一些。说出了那两句对口话,就被带到二楼雅室,落溪翻看着雅室里的琴谱,暗自惊叹多首曲子好生熟悉,她忍不住坐下来,轻轻抚了一曲,珠落玉盘,不绝于缕。

      当她抚完一首抬眸,才发现,一位美丽的女子站在门前。

      落溪赶紧站起,准备作揖,那女子快步走到跟前扶起,“琴艺生疏了些。”

      这声音!“琴姐姐。”落溪睁大了眼睛,看眼前这位女子,衣饰繁琐而不俗,妆浓而不艳,眉眼带笑却透着疏离,盈盈步履之间又带着清冷,且这清冷疏离颇有几分姑姑的神韵。这是在花棠居教习她音律棋画的师傅,她声音好听,岁数不大,落溪叫她“琴姐姐。”每位师傅每次教习之时都带着面纱,今日她才得见琴姐姐真容。

      眼前女子颔首以示应允,“我叫尘心,不必告知外人。在皇都大家都称我凝晚阁主。”

      “哦,以前,落溪从来不知每位教习师傅的芳名,都以教习科目称呼姐姐们,琴姐姐,书姐姐,舞姐姐...原来琴姐姐如此天仙之姿。”落溪由衷夸赞,又像见了亲人一般,话多了起来。

      “一副皮囊而已,用她做些要事倒是可以的。”尘心优雅地拂袖,纤指在空中略过,“坐下吧,再弹一曲,我听听。”

      落溪又弹了一曲,尘心道:“心思不在琴上。”

      “尘心姐姐,已经好几个月了,姑姑,...她怎么样了?”落溪一直不好开口,这气氛被尘心撕开了口,便赶紧上前问道。

      “计划虽提前,但这也是天意。”落溪听得出来这是指救人之后发生的事。

      “是我的错,姑姑...”落溪低头垂眸。

      尘心生硬的口气安慰道:“姑姑无碍,只是安排其他的事情,不在这里。她让我转告你,切要记得,听话行事,性命至首。”

      “落溪一定记得。”落溪乖乖说道。

      “子竹跟我说了你现在的情形,司徒府不是寻常之处,为免节外生枝,若安全合宜,你暂且回去。可否?”

      “安全,合宜。”

      “甚好。过几日大魏宫内定然有赏功宴,你想办法进去。”

      “为何?”落溪眉山轻蹙,抬起黑如曜石的眸子,看向尘心那默然的美颜。

      “听话行事,性命至首。”尘心加重口吻说了这几个字,落溪本能地点了点头,在姑姑的事情上,她总是天然的恭敬的听话,这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刻在骨子里了。

      离开芳悦阁,郁郁寡欢。越来越多的疑惑,让落溪实在猜不透,自己就如同海中浮萍,根本不知何去何从,哎,只能回去见机行事。

      天色已晚,寒冷透骨,不知来去,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北疆战事。

      ——————

      北然大魏交界,白石河外

      夜空低垂无边,星河灿烂漫天。西侧山谷斜风入骨,北面寒水冷意逼人。灰白布幔的军帐在高风怒号中声声若涛,簌簌作响。
      云澈站在帐前的空地,看着荒原万里在夜幕下平整幽暗,不时有野鸟在空中掠过,留下一声尖啼,掠影移动间打破万籁俱静。
      “怎么不睡?在想什么?”云泽的声音飘过,在云澈转身的一刻,顺手接过云泽撂过来的酒囊。

      云澈没有说话,打开酒囊的塞子,当空对饮。

      “你呢?怎么不睡?”云澈反问道。

      “马上要回到皇都了,想多看看这寂静无争的夜,怕回去太热闹了,以后不习惯。”云泽轻笑了一声。

      “你倒是知道皇都波谲云诡,人心多谋,你还何苦跟我这一遭日行千里,边关受苦?”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云泽认真说道,停顿了一下,语气又忽而轻松:“再说了,古人不是有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身么。”

      云澈听罢,接着说:“也罢,你我戍边,暂由他们追名逐利。只是这深不见底的黑潭,终究还要淌过去。”云澈再次抿一口烈酒,望向天际。

      “是矣,建奇功,赢军心,也不失为得到的另一种方法,只是地点不同,面对的敌人不同而已,与其在纷繁复杂的朝堂面对一群溜须拍马尔虞我诈的嘴脸,不如去热血飞扬的疆场面对简单干脆的敌兵。”云泽迎风而语,“对了,你刚刚在想什么?很少见你如此,不会是相思与谁吧?”云泽拍了一下云澈的肩膀。

      “无人与我相思。”云澈毫不避讳地说:“只是在想母亲。”

      “找个王妃吧,那样就不会天天只想这位让你牵肠挂肚的娘亲了。”云泽玩笑道。

      “也许吧。”如果少年缺失的母爱可以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习惯,随着自己的成长,让生命中不断出现的人和事将这种缺失替代,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云澈这随口一答,可惊呆了云泽,“铁树开花了,吾之弟。”又接着试探问道:“父皇多次有意无意想要赐你婚配,你都婉意拒绝,举朝上下,多少京城千金都倾心于你,你也都无动于衷,不知你所谓何意?莫不是,你有心上之人?”二人虽是自小交好,但是讨论这个话题乃是首次。

      “吾友,喝你的酒,别管我的闲事,刘太傅家千金贤淑娴雅,又为你诞下嫡子,吾友应多多珍惜才是。”用你扔来的砖砸你的脑袋,云澈可太会了。刘太傅几次格外字沉,是告知云泽刘家势力在当朝也是不容小觑,云澈找到机会就忍不住提点。

      “吾弟,你这个操心又正经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要知道你的心仪之人。”云泽不依不饶。

      云澈淡然一笑,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的袍裾任夜风吹出长远,“你也知道,像我这种御赐皇家身份,无论娶哪一位富家千金,背后的关系都必然是盘根错节,一旦和朝中势力有所联结,不仅让皇室忌惮,且极有可能伤及父亲坚守一世的赤子之心,父亲一生为了报效浩荡皇恩,向来看不惯结党营私和联姻取政,也一直这样叮嘱我的。更何况...”

      “你娶不娶都会让人忌惮。吾弟,你...更何况什么?”云泽似乎不问出点什么誓不罢休。

      “更何况非我心属良人,懒得多看一眼。”云澈傲娇的语气让身后的云泽狂笑不已。

      “笑什么?”云澈自从六岁就和云泽皇子相识以来,形影不离,彼此无所隐瞒,长大后畅谈古今、对月快饮,互相扶持,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在满朝文武眼中无懈可击,自己还不曾被云泽这样对待过,云澈不解。

      “我是笑,从不谈论儿女私情的澈弟也会讲出这句话。哈哈”云泽说话间还是夹杂着笑声。

      “我非圣人,说到底不过是俗人一个。”云澈又啜了一口酒。

      “此乃真男儿。”云泽接着说道:“不知哪家千金将会得到我澈弟的青睐?”

      “这些个女子被调教出来的都是一个样子,为了自家势力甘愿当做棋子,如此无趣,有何意义。”

      “哦?又是谁有趣?”如此这番话一说,凭借对云澈的了解,云泽更不罢休。

      “没有。”云澈依然迎风而立,这两个字飘忽得几乎听不见。

      是的,应该是没有。他的朦胧意识中,将来的妻子一定是位才貌出众的淑女,华贵美颜,不染世俗,似水般轻柔,如月般光辉;但是,他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女子,可以动若狡兔,静如处子,有秋日里荒草蔓延的萧瑟之美,有暗夜中星光熠熠的灵动俏皮,她娇小瘦弱却心怀正义,她身无分文却悲天悯人,良善不庸俗,美丽不腻味。小聪明、小俏皮、小悲愤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云澈的脑海中此刻想起来,嘴角不经意勾勒出了浅浅一弯月。

      “你这个人一向心思难测,你,定然是有了,却不自知。”云泽笑着道。接着从站着的大石上跃下,铠甲鳞片相碰的声音在暗夜里回响,而后大步开来径自回去。

      不多时,风中有传来一句,“早点休息。”

      冷风如梭。云澈没有应声,只是对着万里暗夜,疑惑道:“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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