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棠之上》静之泽

26、战伐有功业

　　月光如霜，冷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萧竹寒塘，寂寞无人见。

　　司徒府嫡女高汐蓁的后院客舍内。子竹正在案前练习落溪刚教的几个字，在落溪不断要求子竹重写的严格指导下，子竹沙沙的写字声成了这屋里唯一的动静了。

　　落溪坐在案旁，托腮摆弄着手里那支好看的小药瓶，夜光石制成的瓶盖，灰白色的汝窑瓷瓶身，瓶身寸长，放在手里把玩刚刚好。这么长时间了，药瓶里的药早用完了，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疤痕淡得也几乎看不到，她多次感叹这瓶药的特效，也多次猜想这瓶药的主人小叫花到底是谁。

　　如今她都把这个小药瓶当做一个小玩意了，她让子竹出门的时候又去过马市一次，子竹回来告知说也没有见玲珑的踪影，那个叫花子不知道带玲珑去了何处，就这样成为无涯荒野里的点点记忆了。

　　还是想想如何离开吧。思绪又开始盘算着将要如何跟高汐蓁开口离开司徒府的理由，这么长的时间，高汐蓁从来没有问过落溪其他的事情，只以为落溪就是行走江湖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娘子，而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将自己复杂的境遇告知汐蓁。

　　更何况，她知道姑姑只要归来，一定带她进入另一个复杂的境况，这些，和高汐蓁讲起都是格外遥远，无从谈起，为她也为了姑姑和自己，也断不能说。她想高汐蓁对她很依赖，如果她们要离开，一定要想一个委婉的理由才好。

　　倏忽，“落溪，落溪...”,高汐蓁熟悉的呼喊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委屈。

　　落溪赶紧收起手里把玩着的药瓶，站起身来，将房门打开，窗外的寒风像小偷一样钻进来，冷冷的。

　　高汐蓁进来屋子，就抱住落溪。

　　“发生何事了？”落溪轻轻拍着高汐蓁。

　　高汐蓁随即松开手臂，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哼，我爹准备要皇上赐婚，将我许配给云澈公子。”

　　“你没说你不喜欢吗？”落溪想到月余前高汐蓁对云澈的评价，有人开玩笑让她和云澈在一起，她哭了半天呢，落溪自知她心意，便上前问道。

　　“对，我当然说了，可是我爹说，北面这仗打了两个月了，云大将军和云泽皇子此次没让北然侵境捞到什么好，准备和大魏议和，而且边塞六镇的将士们对他甚为折服，这次回来，封赏是肯定的，我爹说他已经位极人臣了，就缺一个王妃娘子，如果让别家的贵女捷足先登，对司徒府来说就是一大损失。”高汐蓁将司徒大人的话都学回来了。

　　“短短两个月就让北然这样的劲敌示弱，当真是了不起。”落溪突然想到，当初在客栈二楼听到众口夸耀，她还不以为然，看来这人果真有些本事的。

　　“喂，落溪，你还在夸他？”高汐蓁气的瞪眼。

　　“你不喜欢他，自然有不用嫁过去的法子，这件事保证能解决。可相比较这件事，我这会更想知道他是如何和北然对战的？战术是何？边塞六镇的安抚之策又是何？”落溪根本就不去看高汐蓁拧着眉瞪着眼嘟着嘴的表情，语气相当自然。

　　“臭落溪，臭落溪，我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天天对这些舞刀弄枪、兵法奇书感兴趣，你都不关心我。”高汐蓁撒着娇叫嚣。
　　子竹一听骂她花姐姐，那还得了，赶紧过来说道：“花姐姐才不臭呢，你不是还让花姐姐教你剑法呢，你...你也喜欢舞刀弄枪不是了？”落溪顺势对高汐蓁吐了个舌头。

　　高汐蓁一听不由得破愁为笑，无奈道，“你们俩...你问我的我对此不感兴趣，不知道！”

　　落溪还没有说话，只听见门外高齐轩的声音道：“你们不知道，我知道啊，让哥哥进去，我告诉你们。”

　　高汐蓁和花落溪面面相觑，打开门，才知道，是因为高齐轩听说了父亲安排小妹的婚事，这才过来找小妹问问情况，妹妹不在前院，自然是知道在这个讨妹妹喜欢的小娘子这里。

　　高齐轩每次见到落溪，刚开是总会拿出和小娘子寒暄的那一套对落溪，但是吃了几次闭门羹，受到几次‘威胁’之后，也就安分许多。

　　高齐轩问了小妹的心意之后，开始讲起了他在外面听到的边塞军事要情。

　　高齐轩难得看到处变不惊的落溪也有好奇的时候，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在外面听到的，给他们用翩翩风姿说到天亮：

　　“听说啊，云将军，不是以前的老将军啊，就是这个云澈云少将军，过去北边的时候带了大量安抚六镇将士的奖赏，除了真金白银以外，还有其他，比如中原大量的丝绢绸布、各种茶叶、医药书籍、名吃制作汇编、历法、绘画、书法等等，又找云雾山了解了适合北疆土地耕种的农种和方法，动员六镇人民开辟大量土地，不再只仰赖畜牧，丰富他们的饮食。”

　　“六镇的夫人们穿上中土带来的时兴的首饰衣服，都欢喜的不得了，也开始组织女娘们学习丝织方法，并都纷纷鞭策自己的夫君配合云将军。”

　　“将士们喝到中原带来的好茶，也非常认可少将军的种茶之技，说仗打完了就摸索中原茶艺。”

　　“估计明年去六镇，那里就富硕些，也和中原的生活习俗差别不大了。”

　　“总之，边塞六镇的将士们感念魏帝陛下皇恩，又对边塞新生活充满了憧憬，都积极配合云澈此次的带兵出征。”

　　“边塞将士熟知北然作战地形，将士奋战一心，自然就有胜算，再者有云澈不断从云雾山得知一些北然内部情报，知己知彼，这仗就更好打了。”

　　“特别是赤苍山北那一仗，北然的草原王子已经将魏军诱至苍麟谷那种绝境，谁料云澈将军出奇制胜，据地行分六翼徐徐图之，不仅兵将毫无折损，还让北然大军困在冰天雪地的山下多日，折损严重，吃了一大口灰，听说战场是奇得很呐。”

　　“本来北然以为云老将军过世了，才大肆犯境，趁虚而入，这下让北然遇见了另一个云睿城，约莫是以后又要有所忌惮了，我大魏的镇国柱石有传承了。”

　　“听说啊，‘雁声渡马蹄，青骢远边去，穹庐角声飞，王子踏云归。’这句话在草原民间脍炙人口，这里面的人就是此次作战的北然王子。都说北然苏和王子勇谋兼得，可是一位劲敌呢，此次遇到云澈，也不得不和大魏讲和咯。”

　　“还听说北然此次内部有其他部族内乱，才导致他们先发出议和请求，外界也都说是云将军使用了反间之策。”
　　......

　　高齐轩爱风流晃荡，但还算关心朝堂边疆之事。这带回来的信息一箩筐，没次序，定然不是一时半会听得的。

　　“那云澈为什么要答应议和呢？直接乘胜追击不好吗？”高汐蓁听完这些，也忘记生气那档子事了，津津有味听完后问道。

　　这一问，着实也没让高齐轩有反应的时间，顿了顿，想了想，只能道：“追击？这，这，卖消息的人也没跟我说啊，再说了，我又不是云澈，我怎么知道？云澈那家伙脑袋里，装的东西奇奇怪怪的，谁知道他又有什么谋算呢？当下，陛下也同意了议和，云泽皇子和云澈他们估计过年前能赶回皇都。”

　　落溪听罢扶额，烛火映在眼眸里如同灿烂的星子，徐徐道：“更具体的原因，暂且不知。但是从大局来看，六镇刚稳，中土一片繁荣，方兴未艾，战争只会拖垮当下向好的势头；北然劲敌也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随手解决的小问题。接受讲和，双边休战，是共赢双利之举。”

　　“对对对，这才是明智之举。”高齐轩赶紧附和道。

　　“对对对，你就知道对对对，你怎么就不说呢？你...”高汐蓁看着他哥逢迎附和之态，不屑地说道。

　　高齐轩笑嘻嘻地赶紧为自己辩解：“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落溪会总结嘛。”

　　“懒得说你。议和就议和吧，反正早点回来也好，早点回来，让我爹知道，我跟他不可能！”高汐蓁嗔道。

　　“你还你还...说不定云澈还看不上咱家呢？也不中意你呢。”高齐轩弱弱地反驳了小妹一句，换来一顿粉拳暴打后仓皇逃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