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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心事付暗夜 ...


  •   初冬之夜的院落。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天淡银河,月华如练。

      落溪虽是练武之人,却身着单薄,这样的夜里站久了也难免难抵冷意。屋内一直沉寂无声,落溪想,难道是熟睡了不成,自己跑来白白挨冻了一番?

      忽然内室里高倾寒的声音落入耳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落溪这才知道,原来是这姑娘在安静看书,默默思春。

      约莫是在一旁侍候的嬷嬷开口了,“倾寒,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听声音似是高倾寒放下了手中的书,接下来有桌椅移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应是到了那嬷嬷身边,高倾寒的声音异常柔和,“嬷嬷,从小到大,我都活在那个丫头的身后,我对父亲期待过多少次,失望过多少次,委屈过多少次,哭过多少次,疼醒多少次,才变成现在这样,不期待不奢望不心软。

      我也已经习惯了,出去这扇门就自觉带上一个面具。嬷嬷,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我忍得够久还能再忍,也告诉自己不可有妄念。但是,若不是那日...反正,嬷嬷,只有他是我心里的一束光,可现在就连这束光都要被他们遮挡,让我如何不恨。”

      那个妇人开口:“孩子,你没错,从小到大你的辛苦,你的委屈,嬷嬷都看在眼里,默默疼你,嬷嬷就算是拼上一切,也要让你顺心一次。”

      高倾寒的声音像极了在母亲身边的孩子,“嬷嬷真好。娘亲走后,我只有嬷嬷一个亲人了。”

      那嬷嬷又温柔安慰道:“夫人对老奴的好,老奴无以为报,只有好好服侍大姑娘。好了,说点开心的睡觉吧,倾寒给嬷嬷讲讲你适才念的是什么,想起来什么开心的事了?”

      高倾寒在这初冬微冷的夜里,又讲起了她心里那束光的来历,听着那位嬷嬷时不时的补充和交流,还有二人温情地一唱一和,落溪猜想,这个经历应该不止和这位嬷嬷讲过一两次了。

      原是那日,高汐蓁拿着皇帝御赐给司徒府的蜀锦做成的唯一一件绣衣,来到高倾寒面前,说这是父亲亲自找人做的,只能做一件,父亲暂且留给她穿了,她过来是问问姐姐要不要;高倾寒看着那件华美矜贵的绣衣,蜀绣本极不易得,再加上其上所刺的千叶海棠娇嫩欲滴,栖枝飞莺展喉振翅,实在让人难以拒绝,高倾寒触了触,摸了摸,却一如既往地笑说自己有许多衣服穿,不在意这些穿着,蓁蓁穿上最好看,她成功努力地掩去失落,来给这个可爱的妹妹送上了极尽华美的称赞,于是高汐蓁欢蹦乱跳的出门了。

      走后,高倾寒内心压抑的苦痛无处排解。因为这个高家长女的身份,让整个皇城男俊女才都为之惊叹和渴望,又因为她的才情和容貌也让司徒府赚足了脸面,并且在家里她的驯良和顺也让父亲安慰省心,可是她却活得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父亲因为安平公主的身份,对从小调皮、毫无拘束的高汐蓁百般怜爱,对她却从不上心。

      高倾寒越想越觉得伤感难耐,她想逃离一次,飞奔一次...终于,她用了自己曾经最为鄙视、最为不屑、最无可能的方式,鼓动自己穿上了男装,洗掉满脸脂粉的香味,束起万千青丝,尝起了一口浓烈的酒,策马与城郊之外的沃野平原......

      红枫遍野,萧瑟秋草,一骑绝尘的马儿似乎也解放了天性,毫无御马之术的她惊慌尖叫。倏忽之间,有青衫飘扬而来,稳住她身下的坐骑。一个稳健的力量拉过缰绳,一声低沉的呵斥让马前蹄高扬,这才停止了飞奔,青衫君待一切平安后,将缰绳递给她,便寂静离去只字未留。惊慌中的高倾寒也忘记问一句侠客大名。

      牵马到家以后,她对青衫的依恋回念无法休止,就像那日的烈酒入喉,畅快身心,喝过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云澈世子因为公事来到府上,她有幸瞥得一眼,不曾想青衫公子竟然是清王府的云澈世子,她内心压抑下去的感念再次复苏,认为这是天怜她心,让她在暗淡无边的人生之中找到一束希望的光。为了这束光,她想要站稳司徒府长女的身份,因为她认为只有自己得到足够重视,才有可能有配得上云澈世子青睐眸光。

      高倾寒说自己女儿心事的时候,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欢欣。当然话语之中也会患得患失,惆怅担心自己以后得不到任何回应......

      落溪听得昏昏欲睡,心想女子对一个男子动情了以后就是如此吗?彻夜彻夜不睡觉,将自己和男子的故事编织得更完整更动人,反反复复来回咀嚼来回臆想,时而高兴时而失落,还要找个别人跟自己一起激动?果然古人诚不我欺,诗中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落溪暗自下决心,男女之情爱事不可入其门也,免得再也无法洒脱。

      落溪以为今晚就只能听高倾寒的小女儿心事了,此一番话语对明日出行事宜毫无所破,忽然睡意恹恹的她听见高倾寒道了一句:“明日的事安排的如何了?”立刻醍醐灌顶。

      室内妇人道:“孤夜帮做事绝对比上次外面找的人牢靠。”
      高倾寒接着道:“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千万不要让父亲察觉。”

      “倾寒放心,今日我出门后乔装了一番,亲自去付的首酬金,也试探了他们的武功,各个都不弱,大人派出的护卫加起来也抵不过其中任一个人的本事,那个会功夫的丫头更不在话下。明日你只需记住,如果你看到黑月孤刀的标志,就自行找地方跑开就是。
      且孤夜帮只认酬金,不辨缘由,更不会打听其他,到时候一旦成事,大人只会认为是自己得罪了朝堂上的人,买凶杀人敲打他而已。明日我拿出这条蓝绢手帕一挥,你就赶紧躲起来,免得被误伤。”妇人耐心地给高倾寒讲解明日之事。

      顿了一会,高倾寒问到:“那他们怎么找到蓁蓁?”

      屋内妇人走动声响起,不多时道:“你的这件披风,明日务必让她穿在身上。”

      终于听到了有用的线索,落溪准备悄悄离开,走之前手指上沾上苏醒药,赶紧给二十步开外那两个值夜的女婢用上,就算她们醒来也不敢说自己刚刚睡着了。况且那妇人安排她们值夜的距离本就听不到屋里的悄悄话,待她们清醒,屋里的屋外的只会以为一切如常。

      而后,落溪又去了府里的其他地方商讨大事,当忙完自己的计划,已快丑时,落溪回来看见酣睡香甜的子竹,拉开暖暖的被窝就踏实的躺下了。

      ——————

      翌日,高汐蓁又在请教落溪剑法,落溪问道,“蓁蓁,你所知道的高手中,谁的剑法最好?”

      高汐瑧侧首想了一想,“落溪,你的剑法当然算是很好的,可是我听说,皇都里,论武艺,目前云澈世子首屈一指。”

      落溪佯装无知问道:“你见过他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汐蓁听罢,赶紧摇了摇头,“此人不好,此人不好,前些年我到外祖母的皇家别院去玩的时候,总能见到他,天天一张冰块脸,没见他有什么好玩的时候,是极无趣的人。
      可外祖母很喜欢他,皇帝舅舅也很喜欢他,大家都说他聪明又好学,懂事有大才,将来是大魏另一尊护国柱石。对了,前段日子,这冰块带兵打仗去了。”

      说到此处,落溪仍记得深秋正午阳光之下,马背上那个洵美且武的刚毅翩翩大将军。

      落溪听罢,饶有意味地点了点头,“嗯...听起来还不错,年少有为,文韬武略,前程不可限量,”接着半开玩笑素说到:“这样的人做蓁蓁你将来的夫婿可好?”

      高汐蓁一听可不得了,立马气呼呼的站起来,“以前外祖母开玩笑说过这个事,我都气得哭了一下午,我才不要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呢,无趣又忙碌,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这样的人生太悲哀了。我喜欢的人断不是这样的人!”高汐蓁像是听到立马要她嫁过去一样,当真是气急败坏了。

      落溪知道高汐蓁一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直肠子,应该是真的不喜欢,而高照和长公主如此宠他,定然不会强逼她嫁。

      这样一来,高倾寒和高汐蓁之前应该还有救,落溪暗暗盘算。

      接着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蓁蓁,你说你喜欢的人断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高汐蓁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颜面绯红,以女子闺间万能话语开头,“落溪,我当你是朋友,你知道吧,皇都外面排着队的闺阁千金想要巴结我,我也懒得看她们一眼,你知道我当你是很好的朋友,对吧。”落溪听得云里雾里,铺垫了这么多,最后红着脸才说道:“我要是跟你说了,你作为一个好朋友,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哦。子竹也不可以。”

      高汐蓁看落溪答应的很认真很认真,这才悄悄附耳在落溪耳边说了一句话,接着低头含笑,娇艳如花。

      落溪听完赶紧捂嘴,看着高汐蓁,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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