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棠之上》静之泽

2、远方不速客

　　后院，一个隐秘的地方，这里被竹林环绕，是落溪日常练功的场所，此时，各种兵器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光泽。落溪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这首近日才学的曲子，心里又在寻思此次姑姑请来的教习师傅和上次又不一样。

　　兀地墙角下又出现子竹声如细丝的呼喊：“落溪姐姐，这么晚没有休息，还在练曲，是不是又被姑姑责罚了？”听到这句幸灾乐祸的话，落溪低下头去，看到月光下那一只小小的身影“不是说了吗？以后晚上不要再出来找我，省得花爷爷担心，快，回去睡觉去，”

　　“这好几日都未见姐姐一面，当然是想姐姐了”说完，子竹立刻一个轻跳如飞，来到落溪的身边，夜色中子竹的一双眼睛光亮如星。
　　看来这几日这丫头有在好好练习。

　　“就你嘴巴甜，你还不是想让我教你功夫？”落溪笑着嗔言道，手中在握的萧轻轻的落在子竹的头上。

　　“最知我者莫如姐姐，那就再来教我几招吧，你不知道，隔壁虎子那天挑事，被我用姐姐教的几招教训的跪地求饶，太解气了，姐姐。”落溪看着子竹神气得意的样子，说“切记，武功要用在扬善除恶之上，不能欺凌弱小。”

　　“好，姐姐，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女孩子一定要学些防身功夫的，姐姐快下去再教我……”正在说话间，落溪急忙捂着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顺着落溪的目光望去，在流光皎洁的月色下，只隐约看见后院之外的竹林深处，有火把燃烧如荧光点点，刀光剑影在如水夜色下格外瘆人。

　　光越来越近，快要来到这片竹林，月色皎洁，能看见前面两个穿黑衣的男子在一群追兵的追赶下全力逃脱，其中一人估计受了伤，但在和追兵盘旋奋战的时候依然以一当十。

　　但对手颇多，上来追杀的人仍不罢休，貌似要将这两人逼入厮杀绝境，置于死地。眼看这两人在步步退避的打斗中即将要被围剿。

　　子竹从小到大没有看过这等打斗场景，紧握双拳，似乎处于决斗当中；落溪也眼目凌厉，双眉紧锁，已经做好决定去救人。
　　正要起身下去，只见被追杀的受伤男子突然抛出一团烟球，呛人的迷雾瞬间将夜晚的竹林笼罩，一路追赶的人防不胜防，纷纷在烟雾中紧捂口鼻，找寻出路。

　　这时，两名被追杀的男子奋力向前跑，已经翻墙越壁，进入院落，这个院落不是别家，正是落溪家这个临近竹林的后院。
　　落溪道：“跟我下去。”

　　便拉起子竹跳下墙垣，两名男子听到声响，其中一个男子本能地拔刀相向，他们已经受伤，气力不足，落溪拉着子竹盘旋躲开，出其不意地以箫打落此人手上的道，低语厉声道：“如果不想死，就休要冲动。”

　　二人待定睛一看，是两个样貌清秀，身材娇小的女子，又环视了周边，应是普通户落小院，久战疲乏的二人明显放松警惕，其中受伤的男子用剑支撑，后面的男子赶紧搀扶：“公子……”，他已经虚弱无力单腿跪地，听到落溪那句话，知道暂时安全，便去掉那挡住呼吸的蒙面纱布，露出剑眉英目，抬头看向落溪语气无力柔缓：“姑娘，若蒙姑娘搭救，他日必当重谢……”说完即将倒下，落溪上前一步帮忙搀拉，双手瞬间已经被他肋间伤口的鲜血沾满。

　　落溪看着这样的伤势，来不及细思，赶紧随手掐下墙角下一颗杜鹃花仅有的枝叶，三两下用石头捣破揉碎，敷在受伤男子的伤口之上，而后扯下自己袖口的扎带，给他结实的包扎。

　　紧接着，又搀扶起伤者，对另一个蒙面的说：“先带他去后院的柴房。”又转过来对瞠目结舌的子竹说：“子竹，去请花爷爷过来，对了，从后门过来，切莫惊动姑姑。”

　　此事如果惊动姑姑，那可真是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了，只希望自己能够救下他们，然后赶紧让他们走。

　　子竹没见过这架势，这才缓过神来，连连点头说：“姐姐，我这就去”，说完就熟练地跨过低矮的墙垣。

　　待落溪把他们带到柴房，点上烛灯，环顾了一下四周，犹豫片刻，咬了下唇，像是做了决定一样，道：“算了，为了安全起见，跟我往里面走吧。”

　　说着拿起灯盏，就引他们来到了所谓“柴房”的内部，两垛木柴堆砌的中间有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待三人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的“别有洞天”：这哪里是普通的柴房？书阁之上，不论是些许破旧还是崭新的竹简放置满满；斑驳老旧的墙壁上，一幅幅的卷轴画作琳琅满目；地上还有一些破旧潮湿的书法纸绢；刺绣图样堆积成小山......堆积的杂物种类繁多，但都有书法画作，刺绣女红等女儿家日常练习之作，这其中有新作的，还有放置了多年的。

　　两个蒙面的男子此刻似乎都有些惊讶，受伤的男子满头汗珠，但仍在细细打量，突然他将环顾四壁的眼目收回，落到正在整理地上散落纸张的落溪身上，烛光熹微，落溪在灯光之下的身影显得愈发娇小，“这样一个人...”来不及细细多想，伤势带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后退了一下。

　　“公子，你伤的很严重，需要赶紧诊治”搀扶的男子说道。“无妨，”受伤男子虚弱回应，但是此时已经汗若雨滴，面色泛白。
　　落溪利落收拾了一番，转过身来：“好了，终于有个地方可以坐下了，你们赶紧休息一下，大夫离我家很近，马上就能到。”
　　正说话时，就听到门口子竹风风火火的嚷道：“快点快点，爷爷，再晚人都死了.....”此时也有老者作答：“你慢点拉我，丫头，我的一把老骨头都被你抖散喽”。

　　落溪听到声音，马上到门口，看到子竹用力拉着爷爷的胳膊往前拽，老者已经气喘吁吁，花白胡子在呼吸之间飘移跳动，落溪马上说道：“别着急爷爷，您先喘口气，”回过头就对子竹说：“瞧你这么使劲，爷爷已过古稀之年，能让你这么折腾？”

　　子竹吐了吐舌头，努了努嘴：“爷爷是神医，没事的，对了姐姐，他怎么样啊？还没死吧？”
　　落溪目嗔，“嘘”了一声，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别乱说”。

　　子竹挤了挤眼睛，没有再说话，直接一溜烟进去了，看来对这个地方也不陌生，待落溪引着爷爷来到伤者面前，受伤的男子依然在闭目休息，青紫的薄唇紧抿，豆大的汗珠顺头而下。

　　这位老者虽鬓发斑白，皱眉蹙额，但看到病人的一瞬就立刻精神矍铄，待严肃认真的检查伤势之后：“不枉小孙女慌张，伤势较重，需要赶紧止血”说完这句话，身后的黑衣人赶紧上前一步，神态紧张。落溪看着二人的互动交谈，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判断。

　　老者话锋一转：“不过只要用了我自制的药，九条命也能救回来”。说完，就从随身所带的药箱中拿出些许草药、几个药瓶，止血布带开始救治...

　　听到花爷爷这么说，落溪知道他已经得救了。落溪此时已经不担心此人会在这里失掉性命，但是另一种担忧涌到心头：
　　这二人逃进来的时候，只是用了狼烟包，大概不出半个时辰，身体健壮者就会在消散的烟雾中找到出口，更何况，竹林离这里甚是相近，轻易就会找到这里来的。

　　且在落溪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姑姑平日的吩咐：莫管闲事，休管他人。如果让姑姑知道她在家里私藏了一个被追杀的人，还带花爷爷来医治，那姑姑又该对她多么失望呢？

　　柴房外一声“喵呜”打破了落溪的思索，落溪想：“兴许这样就会少一些责罚吧”。于是就给目瞪口呆的子竹交代道：“子竹，我出去片刻，你在这里守着”，子竹此刻没空问她干嘛，随口一说：“去吧去吧，姐姐。”

　　落溪走出柴房，望着无边夜空，星光闪烁，夜凉如水，她蹲下来怀抱起姑姑刚养的小猫往前院走去，这个后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离落溪和姑姑常住的前院大约有半里地距离远，由于她们所在的村落在山脚下的竹林深处，而落溪和姑姑所住的屋舍又是紧邻竹林，因此格外隐秘，平素里练功都是在这个后院，除了子竹和花爷爷还真的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子竹和花爷爷也是她唯一接触最多的人，也是姑姑最信任的人。

　　自她有记忆开始，她就在这里生活，只要姑姑不在的时候，都是花爷爷爷孙俩人陪着她。姑姑忙什么，她也从来没有过问，她每日要做的就是各个师傅交代的各种任务。姑姑亲授武功，大约一个月左右会有一位师傅，轮流过来教她读书认字、弹琴作画，天文地理兵法奇书也会有。这些师傅也都是女师傅，会装扮成普通的女孩或妇人，过来教授。

　　平日只有所学的全部都会，才能骑马出去自由半个时辰，但是——
　　守口如瓶，藏拙蛰伏，是她从小就被交代，必须要牢记的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