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棠之上》静之泽

1、深山人未知

　　引言

　　上古之时，有人灵同居，诞英武巨者，强行遍地，恶贯满盈。天帝伤悔，以水患罚世之，禹平水土，置方圆九州。

　　九州之上，欲望恶念无休绵延，寸土之地无有安靖。

　　群雄逐鹿战火不休。九州大地历经千代，版图多变，王朝更迭，换君易主，实不胜数。

　　今有六国分九州。除却西漠、东海有三国偏居一隅。另三国欲霸天下狼烟不息——北然掌其东北，东南卧有南凌，大魏称霸中原，战乱频发。

　　历经多载苦痛之争、民不聊生，各国暂休大战数年，偶有兵戈并无大恙。然，欲望不止，和平只为蛰伏，争战随触即发。

　　乱世之秋，战火遍地，有厌战恶争者，探空谷访山巅，寻桃源之居所，容身之静处，后历沧桑年岁，终成世家所在，却仍不受一国所辖。如西北梅谷，东之凌雾是矣，各处三国之交界。潇洒之侠客，闲逸之君子，修身之贤者，访道之仙士，频频趋之，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后又有出世者为乱世献自力，又渐渐相融与世。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万千生灵，踽踽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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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土大魏

　　山若眉黛，连绵起落。山脚下，一片萧瑟的田野，初秋的微凉略过残红凋零，沉落的日头在绯色的云中缓缓穿行。

　　在田野的这头，一条溪水在余晖中闪闪发光，水晶珍珠般流淌而下。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到这样均匀有力的马蹄声响，就知道一定是位骑马的好手。稍一会子功夫，只见在山脚下的古道上浮现一抹浅绿，顿时间点亮了秋叶满地的枯黄，稚嫩铿锵的“驾，驾”驭马之声在空旷的山谷旷野回响，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只见她矫健地穿过田野，直奔溪水潺潺的岸边，想必对这个地方格外熟悉。

　　“吁……”女孩果断得勒住缰绳，马儿乖巧而又有所准备的即时停下，娇小玲珑的主人从马背上轻快地跳下来，闪电般来到马儿的面前，额头的汗珠还在夕阳下发出微光，一缕深褐从简单梳妆的发髻中散落，已被汗水沾湿，女子灿若星辰的眼睛清澈如溪，却已被歉疚充满，她爱怜地抬手抚摸马儿头顶顺滑的鬃发，纵然她的身形在同龄之中已属修长，但是还得踮起脚尖去和爱驹“交谈”：

　　“玲珑啊我的好马儿，今天又陪我练了这么久的箭，当真是让我好生心疼，我呢，现在给你洗洗澡，回去给你好吃的牧草哦”说完，女孩朝马儿灿然一笑，马儿在她的手下愈发乖巧，顺着她的手势任由她爱抚。

　　“不过，今日雪岚姑姑让我练习的流星飞箭还不够娴熟，不知道回去我是否又得被罚饿肚子呢。”女孩秀丽娇小的脸庞望向远山飘渺，眼神里闪过一丝暗淡，继续悠悠说道。但当她抬头看见无边晚霞，那一丝暗淡立刻烟消云散，嘴角微微上扬，精致无邪的笑嫣比起绝美的晚霞毫不逊色。

　　说着，女孩抬起轻盈的步伐牵着马下过石阶，来到溪水边，顺势从马背的袋囊中取出水囊喝几口，又让马儿在河水中喝足了。
　　正要离开，忽然，马车嘈杂的声音传来耳中，不多时，就看见从山脚下林子里的官道出现一列队伍，女孩警惕聪慧的眼神开始打量，可以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商队，队伍不大，大约几十人。骑马走在前面的是位中年男子，远看上去此人身形高大，姿态英武，待女孩思索片刻，此人已经来到眼前。

　　“小姑娘，请问去洛都还需多长路程？”
　　待近时方可看清此人身穿墨绿锦缎，其上平素波纹暗起，腰系玉佩，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仍旧双目炯炯，声音洪亮，神态清朗。许是看见眼前的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子，说话间眼神带笑，等待应答。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穿过一片林子，再走三十里就到了”女孩见到陌生来客，缓缓谨慎作答，眼睛却一直盯着男子腰间佩剑。
　　此时，男子身后的随从近上前来，凑近男子说到：“大人，眼看天色渐晚，我们赶路也有一天，多有疲乏，天黑之前恐不能抵达。”女孩看向车队，人马大多带有倦态，定是从远处而来。

　　中年男子对随从的话没有理会：“听小姑娘说话，似乎带有宁都口音，可否告知，是为何故？”
　　落溪怔了一下，原来此人是从南朝而来。

　　“哦，我自幼随长辈一起在此地生活，不知宁都是为何地。”女孩颔首微笑回话，说话之间刻意摒弃了姑姑长久带的宁都口音。
　　“我这队人马赶路太过口渴，看姑娘对此地颇为熟悉，府邸应距离不远，可否让我等讨一口水喝？”

　　“大人说笑了，在您眼前的这条泉水叫做清乐溪，泉水澄碧无暇，甘甜纯洌，且滋润百骨，可去灾消病，正是小女子家中和邻舍日日饮用之水。如果大人需要，小女子也可为您效劳，请将您的水囊给我吧！”女孩俏皮回答，纤纤小手指向如斯纯净的溪流。

　　中年男子微微倾斜身体，看向泉水，转过头来，示意手下将水囊取下给她。女孩接过水囊来到水边，熟练的装满清水双手递到马上的男子手中：“大人尝尝吧，我们这里的活水，喝过解渴，好趁天色赶路。”女孩浅笑。

　　男子微笑接过水囊，正到嘴边，那位年轻的随从上前一步“大人……”说话间被男子凌厉的手势打住，随从利落回应：“诺。”

　　接着，中年男子仰头豪饮，喝罢将水囊递给手下，面对女孩：“这水果然甘甜……看姑娘年纪小小，但眉眼良善，言辞灵动，举止也颇有涵养，不知家府何在？”男子说话间，随从也开始吩咐示意队伍自取饮水。

　　女孩正要作答，又迟疑了一下，适才的笑意又浮上脸颊：“小女子一个乡野小丫头，大人过誉。”
　　中年男子意会到再盘问多时，也不能从敏慧机警的女孩口中得知什么，说道：“多谢小姑娘，我等告辞！”
　　“暮色将近，大人还是早早赶路吧。”

　　眼看这一群陌生商队渐渐走出了视线，女孩还在回想刚刚看到的熟悉又陌生的那把佩剑。不觉夕阳下山如此之快，暗色将山川模糊，田野也陇上了一层迷雾，更加神秘莫测了。这才回过神来，拉过马儿一个翻身上马疾驶：“快回去吧，玲珑，今天练箭本来就不能达到姑姑所期许，又被这一群人误了回去的时辰，这下姑姑真的该生气啦。”

　　此刻，还在赶路的中年男子一行，也开始在暮色中急速前行，男子的手下表达了心中的疑惑：“主公，您对这名小女子盘问良久，还颇具信任，直接喝了她递过来的水，莫非是怀疑她与我们要找的人有关？”主人答道：“她在此地出现，面善淳良，应无伤人的道理；但是她心透玲珑，警惕心强，远不是一个普通乡野孩童所能及，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强行盘问，先到洛都见到故人再说吧。”属下曰：“诺。”

　　“天羽，照这个速度，我们大概多久能到？”
　　“回大人，我们加快行程，估计子时可达，不耽误主公明日之事。”
　　“好，加快进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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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顺着潺潺的溪流，穿过山脚的田野，闻着秋草的芳香，女孩马上就要到家了，这个叫做花棠居的地方，在溪流的上游，山川竹林作为自然屏障，将一处平原沃土围绕，其上村舍错落，海棠老树遍布其中，桃杏李树也没有或缺，虽然初秋萧瑟，但是地上还有稀落的海棠残花，小小的菊花也争相竞艳，伴着黄叶飘零，别有一番美丽。女孩看着自己的住处，尽管常身处此地，此时黄昏的美景却依旧摄人心魄，美不胜收。

　　待女孩回到家中，方看到姑姑端坐在门口的老海棠树下，看来已经等了少许时辰，看到女孩下马，将马儿带进马厩，既出来，雪岚径直走过来，虽说雪岚已经年纪快及不惑，但身姿婀娜轻盈，青丝绾出高高的发髻，乌发及腰，旁人看来也不过二十出头，虽有绝美容颜，却神态淡然，不溢悲喜。

　　“落溪，刚刚我去了后院，看到靶子上你的飞箭，就知道你的射程和力道远远不够，今天你的心思在何处？”雪岚姑姑面露不愉，淡淡问道。

　　“哎呀……姑姑，今天练箭的时候不小心胳膊受了伤，这才休息一小会，明早一起来我就去后院加紧苦练，保证让姑姑满意”女孩眨着如星眸子，说完就要溜进屋里。“又受伤了？伤到哪儿了？”姑姑平静如水的表情突然变的紧张起来。“姑姑莫慌，没事，每次受伤，姑姑都这么担心，还是姑姑最疼落溪”落溪撒娇道。

　　看到落溪确实没有大碍，雪岚才放心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严厉口吻，“刚刚去了哪里？”落溪正要踏入门槛的脚停在了半空，心想：“还是被发现了”。

　　“落溪回姑姑，呃……好久没出去遛马了，就去了一会小河边……姑姑啊，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做这么好吃的饭菜，好香，好香，落溪都有点饿了”落溪转过身来拉起姑姑衣袖，无辜的眼神里满是哀怜。

　　“还贫，不过今天似乎溜出去的时间有点长吧，是不是遇到外面什么人了？”姑姑不为所动。

　　落溪放开姑姑的衣袖：“姑姑，什么都瞒不过姑姑的眼睛，素日里我也只是出去一小会儿。”
　　“我所问的不是这个。”
　　“回姑姑，今天落溪，确实遇到了一位路人，但他就是向落溪问路而已，也无其他……落溪知错，请姑姑莫生气。”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出去，不要随意与他人交谈，不要轻易暴露你的……算了，今晚罚你不许吃饭，练习我教你的曲子《桃花渡》”姑姑的眼神有些许慌张，但更多的是无法捉摸，很快却又恢复了原先的淡然，便转身离去。

　　“可是，姑姑……那把佩剑……”落溪看到姑姑已经进屋，更何况姑姑还在生自己的气，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问询，虽曾经看到姑姑面对过一模一样的佩剑发呆，也曾经因为这把佩剑惹起过姑姑的怒意。“世上相似的东西有很多，莫不是我想太多了吧，还是不要跟姑姑提罢。”

　　星稀月朗，夜幕低垂，此刻，院子里的桂花在清凉的夜风中散发出阵阵的幽香，海棠老树变得冷峭孤独，远山也只露有暗暗的轮廓。后院的墙头上，悠扬婉转的曲调从落溪的箫声中醒来，散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