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由语

4、瑾玉

　　我与萧云和清姐姐约定了一起攀登村里那座最高的山，据萧云说他当初为了逃命翻越这座山，在山顶望着辽阔的海面，身上的伤痛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他才撑着到了村口。
　　说起来倒惭愧，虽然我家离海才不过一座山，我却从未看到过海。
　　大姐及笄的那年中秋节，提出想去看海，爹娘用背萝背着刚满六个月大的弟弟一起去了，他们说我年纪太小了，顾不上我，便让我一个人就在家中守家了。
　　螺岛的山都不高，且这座山上山路平坦，我们只花了一个时辰就登顶了。倒是下山路陡峭，顾及清姐姐的安全，我们选择在山顶上待着看海。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海。这与萧云教我的“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不一样，许是今日无风，我看到了海面似明镜，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大海广袤，可云层不均，同一片阳光穿过不同的云层竟造就了颜色深浅不一的海面。
　　我心里有种奇妙的满足，不仅仅是我看到海了，终于有人陪我看海了。
　　萧云技痒，练起了剑，清姐姐惊叹着：“我一个北方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海，好漂亮。”
　　“错了。”我出声提醒萧云。
　　萧云停下来，俯身问我：“哪里错了。”
　　“第一式和第二式的转换，你第一遍和第二遍舞得不一样，第二遍漏了第一个动作。”虽然萧云教了我一个月的基础剑式，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叫剑法，只能尽量简洁地解释清楚。
　　萧云听了我的话有点兴奋：“现在我从头到尾舞一遍给你看，你待会舞给我看看。”
　　我有些茫然，他的兴奋来得有些许莫名其妙。
　　清姐姐被我们的对话吸引过来，也跟我一起看萧云舞剑。
　　萧云剑锋入梢之时，我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完整的剑法。
　　我随手折了根树枝，闭上眼睛，手上的动作缓慢却力度不减，完整地完成了整套剑法——我相信我的记忆力。
　　我睁开眼，清姐姐率先冲过来握住我的肩膀蹦起来：“你拿的一定是天才剧本。”清姐姐的话一向有些难懂……
　　萧云没有说话，平静地鼓了鼓掌，我看出来他的兴奋已消失殆尽。
　　“你想过离开这里吗？”他这样问我。
　　我盘腿坐在他对面，告诉他：“想的。这个小岛很漂亮，每天都有漂亮的夕阳，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日日早起去看海上的日出。”
　　我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这个小岛不属于我。在遇见你们之前，我是不被接纳的。邻里乡亲会闹笑我的古怪想法，我娘指责我不愿嫁人的想法，我好像永远跟这里格格不入。好在你们来了，我才能继续坚持我是对的。”
　　“我真想变成一朵云，飘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可是我爹一个打铁匠，长年累月的腰伤，小弟今年也才不过十一岁，我大姐的夫家不知道待她好不好……我真害怕我走了，他们就少了一个依靠。”
　　萧云摸了摸我的头，只说了句：“再想想，我能带你走。”
　　我们三人在山顶聊了很久。
　　萧云有些忐忑地向我道歉：“我一开始骗了你，我不是因为窥探到了秘密而被追杀，是因为我领受了师门任务护送一块瑾玉到洛阳，瑾玉在洛阳城内不慎被盗，一路追查南下来到岭南。在贼人准备出航往安南方向走时，我潜入他们船队拿回了瑾玉，在厮杀中坠海，后来被海浪冲到了这个岛上。”
　　洛阳，皇都。想来确实是不能与外人轻易言说的秘辛，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云继续说：“我在螺岛上待了一月有余，贼人定不会轻易放弃找我的下落。官差每半月来往螺岛与莫阳城一回，我不敢妄动，只传信出去，可到现在也不见回信，只可能是被截住了。”
　　“贼人是谁，有眉目吗？”
　　萧云面显犹豫：“古剑山庄、江湖人士。他们多身着黑袍，戴面罩，不以真面目示人，若他们真的上岛了，千万得避开。”
　　古剑山庄在江湖中臭名昭著，却在百姓中颇受好评。
　　江湖传闻中，在过去十几年中，凡是陈年疑案中，官差无法定罪之人，皆死于古剑山庄之手，古剑山庄近年来声望更盛，甚至被称为“太一神再世”。
　　古剑山庄盯上了重伤未愈且消息闭塞的萧云，他现在的处境已经跟危险了。
　　“再告诉我多一点消息，我生在螺岛，消息的传递可懂得比你们多。”我已经顾不上说着委婉的话了。
　　萧云在上古剑山庄的船盗取瑾玉前，寄出了最后一封信，这就意味着萧云消失前最后出现在莫阳城。
　　萧云已失踪月余，月余已足云起宗的人找到这儿来了。
　　萧云投给官差两封信，均石沉大海，官差这条法子是万万不可再用了。
　　每逢5、10结尾的日子，莫阳城都会开设墟市，螺岛的人也会大量在这天渡海去莫阳城做生意。
　　只是现在，是让萧云混进过海的人里还是让螺岛人传达消息值得好好考虑。
　　萧云坚持亲自过海去与师门回合，清姐姐自然不同意让萧云涉险。
　　我也反对萧云亲自渡海：“如果你的伪装被识破，定少不了一场厮杀，那船上的其他人怎么办？如果你到了莫阳城，师门却路上耽误了还没到莫阳城，你那时候撞见了古剑山庄的人又怎么守得住瑾玉？”
　　萧云的表情有些沮丧：“我只能听天由命等消息吗？”
　　“把你们宗门的信物给我看一眼，还有那块瑾玉。”
　　萧云虽然不解，但还是拿出来了给我。
　　我看了两眼记住了形状之后，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