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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剑客 ...

  •   十四岁那年,螺岛上罕见地来了个中原人士,他是一个剑客。
      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虽称不上衣衫褴褛,但浑身遍布血迹和刀痕,看见我的时候,他拼尽最后一口气,一把抓住我的衣角,吐息不清地说:“救我”,便晕了过去。
      后来我们坐在山丘上吹着风,他轻描淡写地用他濒临死亡时的经历为我解释“救命稻草”的意思。
      他说,那一刻他见到我,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只有死死抓住我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我不由得有些许心虚,那时年幼的“救命稻草”我本人,手里拿着赶牛的鞭子,错愕地看着被这个血人和被他匍匐压出来的血路,心里默默感叹:他肯定是个三流剑客吧。
      毕竟在我的认知里,上流的大侠都是衣袂似风,片叶不沾身的,从未听闻大侠也能狼狈到如此境地。
      只是如此狭隘的“大侠论”大抵来源于赶集时,耳朵捕捉到的,夹杂着乡野口音的高谈阔论。
      由于太过震惊,我愣在原地好久一会儿才放声喊在不远处干农活的叔伯婶娘来救人。
      在乡亲们把清姐姐的医馆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急迫地想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还是亡命天涯的通缉犯时,我仍然在山丘上放我的牛。
      并不是我不对一个背着剑的,浑身带血的异乡人的故事好奇,是那时我的使命只有放牛。我整日和我的牛待在这片山丘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同伴。
      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观察牛咀嚼草的嘴巴,观察不停晃动着赶苍蝇的牛尾巴,盯着棕色皮毛上泛出的细碎光泽。
      当然我偶尔也会把目光放在天空飘动的云,落在树上的鸟儿身上,我会想它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妙想呢?但是同村的叔叔婶婶仍然笑话我比我养的牛更倔——可不是嘛,别人家的孩子老早趁着放牛跑去玩了,只有我在空闲的时间里去摘花编花环,割嫩草。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毕竟我不认为我是错的。
      萧云,那个被我救回来的剑客,他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人,身体好了一点后,他马上来感谢我,还给我带了两本书作为礼物。
      我使劲把书贴近鼻子嗅了嗅墨香味,即使是镇上最大的书店也没有这样的纸质书。
      我心里又琢磨起了萧云的身份,离螺岛最近的城是相隔两岸的莫阳城,他那副浑身是血的模样大概率是中途被丢下海的,上岸后拖着这样的身躯还能翻越一座山来到我们程村,应该也算是很牛了吧。
      “牛”是我作为一个大字不识的放牛娃对人的最高嘉奖。
      萧云指着远边天空飘动的云告诉我,那就是他的名字。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我眯着眼睛迎着阳光看向他指的方向,讪讪地说:“知道了。”我有些沮丧,哪怕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就是“云”,哪怕他送给我两本珍贵的书,都于我无用,因为我大字都不识一个。
      我有些沮丧地佯装高兴冲着他笑:“里面的小人画很漂亮,我先翻一遍,等我弟弟从学堂回来,我会让他读给我听的,听一遍我就能全部记住。”
      萧云似是马上听懂了我的窘迫,觉得我说的话是为了安慰他:“没关系,你很聪明,我可以教你识更多的字,你会看懂更多的书的。”
      “更多的书吗,我上哪去买更多的书呀?”我有些沮丧。
      萧云说:“我曾听闻月夕时,你们南越人常在海边炙肉,我今年带你和茹清一起去吧。”
      茹清,清姐姐,她待我也极好,就是有时候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比如牛马东西、歪歪滴艾丝这些。
      我高兴地应下了:“好啊!”能和清姐姐一起出游是最好不过了。
      萧云又问:“我该怎么叫你呀?”
      “家中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程二妹。”
      萧云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
      其实我懂得他的皱眉,兴许是他从未见过乡村里对孩子的轻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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