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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底下的美术生都死绝了? ...

  •   季园在北京近郊,出租车开出六环时已经快8点了,司机和季长风的精神状态都已经跌到谷底,车里安静的连叹气声都没了。

      在酒吧按掉的那些令人厌烦的电话,本以为是张叔替李月茹催自己回家参加开学宴,结果上车后才发现没有一个电话是张叔打的。

      所以,张叔不在?

      太奇怪了,季长风往窗外望去只能看到黑漆一片中自己阴沉的脸,朦朦胧胧中好像又突然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额头上肿着大包。

      季长风浑身上下一激灵而后忽然清醒过来,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啊?季长风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病。

      窗外过了很久才突然出现光亮,长期驻守在季园的司机开着闪瞎眼的代步车在别墅区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本想热情迎接,但见季长风阴着脸下了车看了一眼自己,一直没敢搭话。

      所以,张叔果然不在。

      坐着代步车一路穿过园区的小别墅群,又穿过花园,季长风慢吞进了门,李姐从大门口小跑两步迎了上去:“少爷终于回来啦,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季长风点了点头,问道:“李姐,我妈和小柏呢。”

      李姐跟在季长风身后,快速递过拖鞋说道:“小柏在楼上,段医生刚走。秘书说你妈妈今天有事,人还在海淀,晚上就不回来了。”

      前几年为着小柏能够不受打扰的养病,季家搬到了北京近郊的庄园。国内盯着季家的大有人在,所以季经年大部分时间还留在七号院住,除了偶尔会带人出国,从不带乱七八糟的人回那边,所以李月茹在七号院留宿也没什么。

      但季长风的开学宴是张叔一早张罗好的,显然是李月茹的意思。

      那现在家里没人是什么情况?

      季长风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我爸回来了?”

      许是察觉到季长风的不悦,李姐小心翼翼道:“是…”

      季长风踱着步走出大门,在花园给李泽打了个电话,直到打第二遍时李泽才接,喂了半天蚊子的季长风骂道:“你丫怎么不明天接电话?”

      李泽笑道:“我在你们宿舍聊天呢,没听见。”

      “……”

      “你这是到家了?”

      季长风直接问道:“李叔在家没?”

      “谁?我爸?”

      季长风两眼一黑,“你不姓李?”

      “昨天从季园出来就没回家了,问这干嘛?”

      沉默了两秒,季长风说:“你去楼道。”

      李泽走出季长风宿舍,边往楼下走边问,“怎么个事儿?”

      “我爸回国了,我妈和张叔他们都没在家,就想问问李叔在没在。”

      本来季长风没太放在心上,通常这样的情况,季园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太正常了,季长风放暑假在家陪着小柏不觉有什么,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实在是不放心才想着多嘴问一句,没想到李泽居然被问的犹豫了。

      半晌,李泽小声对电话说:“徐琛他爷爷攒了个局,重要的几家都去了”,又犹豫了一下,李泽继续说,“不过他们没在钓鱼台。”

      “在哪儿?”

      “去国二招了,估计是为了接待谁吧,反正搞的挺神秘。别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大伯一家也在。”

      季长风皱起眉,“你怎么不早说?我问你才说?”

      李泽反问道:“你不是一向不关心这种事么?”

      见季长风没说话,李泽转移了话题:“你弟好点儿没?”

      季长风垂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说道:“没事了。”

      “那就行,昨天李瑶回家跟我作了半天妖,生怕自己的小未婚夫病情反复。”

      挂了电话,季长风重重呼出口气,走进客厅对李姐吩咐道:“我上去看看小柏,准备开饭吧。”

      上了电梯,一路往里走,小柏的房门没有关紧,季长风对门口的佣人抬了一下头,佣人识趣走开。季长风扶着门把手,往里看了看,发现小柏已经醒了。

      “哥。”小柏半躺着,歪着头冲季长风笑了笑。

      季长风在昏暗灯光下回应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走过去坐在床边道:“这个点刚睡醒,你晚上睡不睡了?”

      小柏没顺着季长风的话回答,而是拍了拍季长风的手说道:“哥,别和妈置气了,我真没事。”

      前些日子季长风和李泽出去露营,刚进山就接到李姐的电话,说是小柏在家里的画室突然病发送去抢救,发病凶险,连在场的周教授都吓了一跳。

      季长风一路赶回家后,仔仔细细打听才知道,是辅导小柏的周教授需要出国一段时间,李月茹拜托周教授在出国前为小柏再多增加一些高强度课程。

      一连几天熬在画室,小柏吃不消才忽然晕倒,季长风一怒之下和李月茹起了冲突,一直冷战着没说话。直到昨天李家一家来季园探病,季长风顾着体面才和李月茹一起下了楼吃了饭。

      见季长风失神,小柏故作轻松道:“哥,别愁啦,我都不愁你愁什么?张叔说了,妈同意让我慢慢来,还同意给我换新老师,说是同龄的好沟通,新老师也是你们华大的,你就放心吧,我真没事。”

      季长风的脑子没捕捉到什么‘同龄’‘华大’,只道,“跟换不换老师没关系,妈给你这么大压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哎呀,我真没事,不信你看。”说罢,小柏快速下了地,在季长风面前飞快跳着转了两圈。

      “行了行了我信了,别跳了,一会儿又晕了。”季长风一把托住小柏的胳膊。

      季长风安置好小柏,按了床头铃让李姐把饭送上来,小柏勉强着喝了半碗鸡汤,季长风亦是食不知味,吃完饭季长风盯着小柏吃了药,直到他再次沉沉睡过去才回到自己房间。

      在房间发了会儿呆,那张令人烦躁的臭脸和脑袋上的包,在季长风脑子里挥之不去,无奈下,季长风又给李泽发了个消息。

      【药给他了?】

      隔了几秒,李泽给他回复【扔了。】

      酒吧最后一桌人走后已经是夜里了,快到凌晨,吴帆将停止营业的牌子挂了上去,将其他的灯关掉,温阳在收银台做着结尾的工作。

      两人离得很近,但都没说话,温阳将现金点对结束后,余光感受到了吴帆戳在一旁欲言又止,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吴帆怔了一下,于是一个闷葫芦对着另一个闷葫芦说道:“别生气了。”

      “她不是一直这样?有什么可生气的。”

      “明天要给陈教授带过去的礼品放在杂物间了。”

      见温阳没说话,吴帆的眼光对着那个纸袋说道:“你记得涂药。”

      温阳的手顿了顿,瞥了眼药袋,依旧没说什么。

      送走吴帆后,温阳从酒吧大门里上了锁,又将那个上锁的房间打开。温阳没有直接坐在床上,而是坐在了床边的小地毯上给老陈打了电话。

      不出意外的没有接,温阳皱了皱眉,给老陈发消息问道:“不准备解释解释?”

      直到洗漱完,温阳躺在床上,老陈也没回复,再拨过去已经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温阳无奈叹了口气,眼睛再次瞟到了他从收银台带回到自己床桌上的药袋,看着那个药袋出了会儿神,随后,他忽然起身,将那个鼓鼓囊囊的药袋塞到了床桌下方的抽屉。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温阳很早就醒过来,头上的肿块消了不少,但他却觉得头疼难耐。打开手机发现老陈仍属于消失状态,门口忽然响起的铃声让温阳感觉头更痛了,挪出房间发现吴帆正拎着一袋东西戳在门口。

      开门后的吴帆将枣糕和红枣豆浆放在吧台上,而后温和道:“早上好啊。”

      温阳忽然想问,早上到底是谁在好?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吴帆笑说:“今早约了师傅修扎啤机,想着你肯定也没走呢,就赶紧买了早饭过来了。”

      温阳看了一眼吧台,转过身道:“我去洗漱。”

      用冷水泼了好一会儿脸,温阳感觉自己的头清醒了不少,再次走到吧台时,发现吴帆已经将杂物间的礼品拎到了门口。

      “快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找陈教授呢。”

      “吴帆,下午老陈来了以后,麻烦你告诉她,我找她有事。”

      “哦…好…你先吃饭吧。”

      “你吃吧,上午辛苦你看店,我先走了。”

      八月一早的风有些凉了,温阳额前的碎发被吹的有些乱,脸上的表情始终没什么起伏,直到他拎着老陈准备的礼盒站在华大胜因院,脸上才多了些寻常时看不到的悲伤。

      这片古早文物别墅区如今被改造成了华大教授的住宅和活动区,独有的瓦片房顶上不时会出现一些肥猫,有闹有静也算的上是华大一景。

      又顺着灰旧的青石板路走了很久,站在12号门口,温阳才又发起愣。

      几年前的他也是这样,左手拎着老家温沟村的特产,右手拎着老陈硬塞的礼品站在这里,被陈伯易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成了他的学生。

      情形差不多,但又什么都不一样了,起码那时候老陈不会动不动就消失。

      “阿阳?在门口发什么呆呢?还不进来。”

      温阳抬头望过去,陈伯易正在二楼窗户旁冲自己招手。

      “老师…”

      门口的保姆很快开了门,示意温阳进去,陈伯易也下了楼,温阳又礼貌说了句:“老师。”

      见温阳像机器人完成指令般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保姆,陈伯易忍不住笑道:“陈落这丫头,净给你出难题。”

      “没有…”

      “行了,跟我上来。”

      默然木讷跟着陈伯易上了楼,温阳还没开口问些什么,陈伯易先指着楼梯旁的画架说道:“看看。”

      顺着看过去,只是一幅非常简单的静物色彩,温阳不知道陈伯易究竟想让自己看什么。

      “这是?…”

      “评价评价,这个水平能不能考美院?”

      闻声,温阳认真看了两眼,整体构图没什么致命问题,明暗处理青涩但很有天赋,只是褶皱部分处理的不太好,意识到陈伯易正在盯着自己,温阳垂下眼皮,“如果能多处理一下细节,应该能过校考吧。”

      陈伯易笑了,“怎么处理?去改给我看看。”

      沉默了两秒,温阳走过去,拾起画架旁的笔刷,沾了些一早就准备好的水粉,在原来的画上改动起来。

      半小时后,温阳放下笔,发现陈伯易已经站在了自己旁边。

      陈伯易只看了一眼便颇为满意道,“嗯,纯度排序不错,结构顺眼多了,看来基本功没落下。”

      温阳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大概猜得到老陈究竟为什么消失了。

      吴帆说的‘有一户人家这段时间需要一个家教’,不出意外,这幅画就是‘那户人家’的孩子画的,而自己,就是‘一个家教’。

      温阳起身,“老师,我不知道陈落姐具体跟您说了什么,但如果新工作是这个,那么…我可能不能胜任,抱歉,老师。”

      陈伯易毫不意外,坐回到二楼靠窗的梨花椅上,又喝了口手边的茶,才说道:“让你这么早来找我,就是要先看看你现在的水平,毕竟那户人家背景不普通,不过你改画的眼神和动作已经告诉我了,你能胜任。”

      温阳的手指有些发凉,“但我已经不画画很久了。”

      陈伯易看了眼墙上的表,说道:“温阳啊,陈落这两年不回家也不理我,但她忽然来找我,让我帮你找跟画画有关的工作,你觉得是为什么?”

      温阳杵在画架旁不说话,陈伯易似乎也没想得到什么有效回答,“你当初改志愿换专业我不说什么了,你觉得陈落那个摇摇欲坠的酒吧能有什么长远收入?你就当是为了缓解陈落的压力吧。”

      老陈不经商量就冲砸过来的工作在前,陈伯易拿着酒吧收入堵在后,温阳不知再说些什么,半晌,他平静说:“好,我答应您。”

      陈伯易露出欣慰笑容,楼下忽然响起了喇叭,陈伯易看了眼窗外,一辆迈巴赫正停在楼前。“司机来接了,走吧,我先带你去一趟,认认路,见见人。”

      从胜因院到近郊,车开了很久,久到温阳感觉早晨醒来时的那股头疼正在试图重新席卷。车停在别墅区大门时,温阳还没觉得有什么,但下了车又被另一个司机开着代步车一路带到挂着‘季园’牌子的庄园时,温阳忽然没来由怔愣了一下。

      穿过石路和凉亭时,陈伯易和温阳小声道:“挺气派啊,你擅长自然风光,以后你可以在这园子里带那孩子写写生。”

      “嗯。”

      像取经一般终于进了季园的会客厅,温阳站在了陈伯易身旁。从四楼一直垂坠到一层的水晶灯随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闪动着,一个听起来有些低沉的女声穿过了大堂,“陈教授是吧?有失远迎啦。”

      温阳顺着声音抬眼向上望去,彻底怔住了。

      都说没来由的第六感最准,温阳忽然有些体会,在门口看到‘季园’挂牌时的突兀感,此时全部回旋在他头上。

      从二楼下来的三个人,他不认识前边的两个,但跟在最后一个的人,向一楼望了一眼,也僵住了脚步。

      季长风一刹那想到了小柏昨天跟自己说的‘同龄’,‘华大’。

      我草,天底下的美术生,都死绝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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