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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旧事 ...

  •   卧房内一团漆黑,只有几丝稀薄的月光透了进来,赵澜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点灯,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赵澜偏头避过,右手擒住刺客的手腕,回转身来,抬起右脚向刺客胸口踢去,刺客疾退一步堪堪避开,手腕上翻露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倾身上前,朝赵澜的胸口刺去,身法敏捷,劈砍刺剁,愈攻愈快,赵澜以静制动,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刺客见状集全身之力直攻赵澜面门,刺到中途,刺客陡然收刀,后撤半步拉开距离,屈膝一脚猛踢在赵澜的上腹,赵澜净留心上身却忽略了下身,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身后的小几拦腰截住赵澜,待他稳住身子抬眸之时,那把匕首已然悬于眉心,再往前分毫就能了结他的性命。
      “世子是大意了,还是心软了?”
      “解气了吗?”
      两人贴得极近,赵澜借着如雪刀光凝视着闻峤的眼睛。
      闻峤不答话,匕首从赵澜耳边呼啸而过,狠狠扎在了小几上,手起刀落截断了赵澜的一缕发丝。
      闻峤道:“你不能赶我走。”
      “你不能待在王府。”
      闻峤问他:“为什么?”
      赵澜道:“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闻峤你不是早就想走吗?我已经放你走了,你又何必回来了。”
      闻峤气急,怒道:“怎么没有意义?昨天夜里我们明明……”
      闻峤一时不知道怎么将“亲吻”二字说出口。
      赵澜坐直身子,却不敢看闻峤的眼睛,“我们都醉了。”
      闻峤说:“撒谎,世子你真醉了吗?你是觉得自己酒后乱性失了体面,还是嫌我身份低贱和我胡来让你恶心?凭什么你清醒之后觉得后悔就能赶我走,赵澜你把我当什么了?挥之即来召之即去,给颗枣吃再给一巴掌,赵澜你怎么这么善变啊?听不到解释,我不会走的,我一辈子都缠着你。”
      闻峤越说越委屈,声音也带着哭腔。
      赵澜抬眸看他,一日不见就觉得沧桑了些,脸吹了寒风泛起不正常的红,双眼蓄着清泪,他性子倔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但眼角还是盈出了一滴泪。
      赵澜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拇指拭了那滴泪,“不是因为这些,别哭了,我不觉得有失体面,也没有嫌你恶心。”
      闻峤的眼泪好似决堤,怎么也止不住。
      赵澜知道闻峤不是个爱哭的人,受箭伤时没哭,拔箭时没哭,剜肉清毒时也没哭,如今却泪流满面,像冬日冷雨落在赵澜心上,生出了些微妙的疼痛。
      赵澜伸手揽他入怀用袖袍给他擦泪,然后轻轻拍着闻峤的肩膀。
      “不哭了,是我的错。”
      静了许久,直至明月西沉。
      赵澜的声音很轻,很平和,像是局外人将故事娓娓道来,“永安二十八年,有人告发晋王私藏铁甲铸造兵器拉拢朝臣,意图谋逆,先帝知晓后勃然大怒,秘召晋王回京欲贬他去滇地,太子仁善,心念胞弟极力周旋,最后晋王只是被羁押在金陵,终身不得回封地,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太子膝下唯有一儿一女,但先天不足患有心疾,在永安三十年九月先后薨逝,太子忧思过度再加上国事操劳,从此一病不起命悬一线。当时的钦天监监正是个能人,先帝年轻时救了他一命,为报圣恩他便入朝为官,并承诺先帝在位一日他就侍奉一日,那位监正叫袁相生。”
      听到这里闻峤一怔,想挣扎着起身,但赵澜手上施了几分力气把闻峤紧紧箍在怀里。
      “十月十五,袁相生夜闯先帝寝宫,他告诉先帝‘荧惑色赤而多芒角,主有忧,期不出三月,兵丧并起,荧惑入紫宫,犯北极中央大星,子害其父,弟害其兄,臣叛其主,金陵大乱。’先帝问他化解之法,袁相生说‘祸在西北,亦在河东,杀之。’当时只有晋王住的地方位于金陵城西北,而河东是晋王的封地,如此明示先帝怎会不懂?但太子已有崩逝之兆,先帝爱子,不能承受再失去另一个孩子,先帝又为天下人之父,让父杀子实为有悖论纲,再者阴阳天象本就是迷信之说并不能全然相信,先帝只说自己会多留心晋王,让袁相生回去再观天象,从那以后袁相生日日上书,劝早日除了晋王以绝后患。”
      “但隔墙有耳,先帝身边的宦官将此事告诉了晋王,晋王本就是代罪之身害怕先帝动摇真杀了他,于是决意谋反,他传急信给封地旧部让他们速来金陵,并在城外驻扎等他号令。可赵家想当皇帝的不止晋王一个,还有我的二皇叔鲁王,鲁王接到太子病危的密信便领着小支精锐部队夜潜入京,来得比晋王部队还快,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碰上的也没人知道他们商议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暂时达成了盟约,可能是鲁王太过愚笨莽撞,缺一个能替他谋划的人吧。”
      “晋王利用他笼络的朝臣武将让鲁王及部队进了皇宫,鲁王闯入先帝寝殿,挟持了先帝,并让先帝拟旨宣我父王和五皇叔进宫面圣,五皇叔的那道圣旨是送出去了,我父王的那份则被晋王截下换成密函后再发出,密函上写‘鲁王谋反,速来救驾’。”
      “五皇叔来得很快,先我父王进京,他甚至只带了两个随从,他一路上都很欢喜,因为圣旨上说同意他的婚事,要他回京商议具体事宜。我的五皇叔爱上了一个辰州男子,并想让辰州男子做正妻,可辰州是蛮夷之地,中原多有鄙夷,再者他是男子,如何能为正妻,连做妾室都是妄想,五皇叔月月上书月月被驳,还多次被叫回京城责骂,收到圣旨时他怎能不高兴。但等他到了金陵,发现都是假的他连先帝的面都没见到,被晋王灌了一杯慢性毒酒,七日之后便会毒发身亡,晋王让那两个随从带五皇叔回燕京,说若是燕王死在金陵,后世史书上不知会怎么编排他。”
      “至于我的父王,到了金陵凭着密函一路畅通无阻直奔皇宫,鲁王部队早已埋伏多时,我父王领兵打仗的本事显然更胜一筹,缠斗许久后一箭射死了鲁王,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晋王带着他的部下冲了进来,说鲁王杀了先帝,说我父王为了争皇位才和鲁王互相残杀,说他救驾来迟。我父王拿出密函想证明自己却被指出密函实乃伪造,此时我父王卫队的指挥使周定归见情况不对,立马倒戈诬陷我父王谋逆,我父王势单力薄有口难辨,被晋王押入天牢。此时京城局势大变,先帝已死,太子病重,五位皇子死了两位,晋王名与器兼具,继承大统只是时间问题。”
      “永安三十年腊月初十,太子崩逝,晋王登基称帝,欲除斩父王,父王为保命为活着见我和娘亲,只能在狱中装疯卖傻求一线生机,但晋王仍不肯放过,即使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的娘亲出生金陵,和晋王还有父亲是青梅竹马,他们三人以前也算得上情谊深厚,我娘亲以血为书求晋王看在年少情义的份上放过父亲,哪怕是全家人流放边疆,可晋王说是我父亲一人之过,也只应惩处他一人,定不会迁怒我和娘亲。”
      “娘亲的生辰是腊月十八,那夜我给她做了长寿面,应该是不怎么好吃的但她还是笑着吃完了,她夸我做得很好,她让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得开心,她让我不要去恨,就无波无澜地过完一生,也说希望我能找到所爱之人相伴左右。那年茶花开得早开得盛,娘亲吃完面就说想去花园看看,可她却自刎于花树之下,她命人将染血的匕首和茶花送入金陵,娘亲是在赌,若赢了就能换回我父王的命,若输了她也不会独活。”
      “娘亲最终还是得偿所愿,晋王大赦天下,也放了我父王,且秦王府规制俸禄一切如常,晋王得了个仁爱宽厚的美名,我的父王背着谋逆的骂名一路装疯回了西安,可踏入王府时发现一片缟素,我哭着告诉他娘亲不在了,他吐了好多血倒在地上,昏迷了三日,醒来之后就真疯了。”
      等到故事讲完,天边都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赵澜似乎是倦了,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抱着闻峤。
      闻峤虽然以前听阿翁提起过永安三十年,但远不如赵澜说得详细。
      阿翁总是一笔带过。
      闻峤问:“所以世子赶我走,是因为阿翁的进言吗?如果不是阿翁极力劝阻先帝杀了晋王,晋王兴许不会狗急跳墙。”
      赵澜道:“不,有没有袁相生,结局都一样,我只是……”赵澜顿了顿,将闻峤抱得更紧,“袁相生没错,你也没错,见到你就会想起袁相生,更会想到永安三十年,我总在逃避,总不敢面对,我是不是太懦弱?”
      闻峤从赵澜怀里挣脱出来,相对而坐目光交汇,赵澜竟想避开,闻峤却不让,伸手捧住赵澜的脸,“世子,不是的。若是换作我,未必有世子做得好,世子没过分沉溺悲痛,这些年菜做得好,话本读了不少,字也写得好,对下人对外人仁善宽容,就连武功射箭都没荒废,这还不够好吗?世子和我相处了这些时日,见到我,想到的就只有阿翁和前尘往事吗?剩余的半点也无吗?”
      赵澜闻言一怔。
      剩余的当真半点也无吗?
      怎么会?
      闻峤见赵澜怔愣,开口道:“我会让你见到我时,想到的只有我。”
      赵澜问闻峤:“什么意思?”
      闻峤道:“闻峤就是闻峤,你眼中看到的只有我,那心里想起的也只能是我,我会陪着世子,让世子见到我时想到的只有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时光,而不是永安三十年。”
      “陪着我?”
      “嗯,我欠的银子不是还没还完吗?这段时间我会一直……”
      话未说完,赵澜便凑近闻峤,轻轻吻了上去。
      宛如蜻蜓点水,又似浮光掠影。
      还不及一朵梅花盛开的时间长。
      这会换闻峤愣住了,他想起了昨夜那个荒唐的深吻。
      赵澜没等闻峤回神,就托住他的后脑吻了上去,赵澜贪婪又仔细地舔舐闻峤温热的口腔,流连嬉戏一番过后又和闻峤的舌辗转交缠,闻峤被这凶狠的掠夺逼得快要窒息,赵澜见状稍稍分开片刻,又重覆了上去吮吻啮咬闻峤的唇,时急时缓,时重时轻,引得闻峤惊喘连连。
      一吻毕,两人喘息不止,脸上都染上了春色,可谓是情欲无边。
      赵澜像是上瘾一般,还想再亲,还没凑近就被闻峤抵住,“世子,不成了。”
      闻峤的嘴唇现下已有了红肿刺痛之感,若再往下去明日怕是连人都见不了。
      闻峤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赵澜说:“等下,我买了这个,世子一定喜欢。”
      “什么?”赵澜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闻峤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看是青梅蜜饯。
      赵澜讶异,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闻峤捻起一颗糖渍稍多的青梅喂进赵澜嘴里,笑着说:“我在伙房当值时,看见架子上的罐子里有各种果脯蜜饯,就想着世子肯定爱吃,今天出城时看见有商贩在卖这个,做法和王府不同,便带了一包回来想让世子尝尝。”
      清甜如蜜,又带着隐酸。
      赵澜蓦地心软,娘亲去后再没人惦念和记挂他的喜好,他伸手刮蹭了下闻峤的鼻子,“好吃。”
      闻峤的双眼在黑夜中炯炯发亮,“那我也尝尝。”
      他还没喂到嘴里,就听到赵澜说:“闻峤,你要在我身边,要一直陪我。”
      “嗯。”闻峤讲不明自己对赵澜究竟是何情感,只是想就这么陪着他自己心里欢喜。
      赵澜在闻峤嘴角轻轻落下一吻。
      像是烙印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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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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