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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离开 ...

  •   闻峤在头晕目眩中挣扎起身,环视屋内,并不见赵澜的身影,兴许是临近冥寿赵澜太忙。
      赵澜。
      闻峤脑海中不停闪回昨夜的景象,许多情节记不起来,但拥抱和亲吻却是无比清晰。
      闻峤震惊于自己昨夜的失态和放肆,连同懊悔羞愧一起构成了他全部情绪,那些场景一遍又一遍地浮现,逼他看清,让他无地自容,但又隐秘地生出些诡异的轻松和愉悦,赵澜没拒绝,他也是共犯,更何况耳鬓厮磨的感觉并没有不好。
      冬天最合适做这些。
      闻峤的下腹不知不觉间有了反应,闻峤自暴自弃般、地跌回榻上寻求解脱,他撩开袍子握着硬物上下滑动,他喘着气暗想“自己是否也沾惹了断袖之癖”。
      闻峤坚信自己对男人没兴趣。
      即将到达临界点,闻峤眼神涣散迷离,脑海里香艳旖旎的画面却突然被平日里和赵澜的点点滴滴替换,刹那间就泄了出来弄了满手,在失控的光晕中闻峤想“若是赵澜或许也不是不行”。
      喷薄欲出的晨光斜斜压在闻峤身上,让所有的情欲遁形又让他觉得自己卑劣。
      ——————————
      “闻公子,你可醒了?我给你带了早膳,还热乎着了。”门外传来云伯的声音。
      闻峤胡乱套好衣服趿拉着鞋子下床开门,“醒了醒了。”
      云伯作为长辈还得给他送早膳,颇让闻峤不好意思,他挠着头道:“多谢云伯,我昨晚醉了,然后就睡过头了。”
      云伯笑笑,把闻峤往屋内带,“外面风大,快进来。知道你喝醉了,早膳就做了些解酒暖胃的。”
      云伯打开食盒,是南瓜小米粥和包子。
      闻峤吃得开心,脾胃也舒服了些,只是云伯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让闻峤颇为坐立难安。
      闻峤为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开口道:“云伯,冬日早晨寒冷,还劳烦你亲自过来一趟,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云伯笑道:“瞧你这孩子和我客套什么,自从老了以后世子就不让我再做这些跑腿的活计了,但我就是闲不住一天不卖点力气就浑身难受,今天能来跟你送早膳还是我争取过来的,你呀就别放在心上了,快吃吧。”
      “世子还挺体贴”,闻峤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又问“那世子今天在做什么?”
      云伯停顿了几秒,“世子应在书房。”
      闻峤站起身,欢快地说道:“云伯,我吃完了,我找世子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闻峤被云伯一把拽住,“不急不急,世子那里有的是帮手,你先陪云伯说说话。”
      闻峤尽管纳闷儿,但还是依着云伯的意思坐了下来。
      “闻公子,你来王府有段时间了,你觉得王府怎么样?还住得舒心吗?”
      “挺好的啊,伙食好衣服好景色好云伯好姐姐们好,姚韫章以年……一般,我的活计也只有服侍世子,一点也不累。”闻峤认真答道。
      云伯追问:“那世子呢?你觉得世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峤从初遇的雪夜一直想到昨日的夜晚,理清了所有回忆后他才开口,“起先我是讨厌他,但世子后来不仅没杀我还救了我,若换作其余有权有势的贵族我早就被活剐了吧,连我的手生了冻疮没吃早膳他都会在意,对下人也从不苛责刁难,世子他心软善良,在他身边这些日子,我看他亲自操办冥寿照顾王爷,足以见得世子重情重义;昨天随世子出门,西市长街上的商贩都对世子感恩戴德敬重有加,想必他曾经也为这些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更别说旁的了,总之世子很好,我希望他从今往后的日子都能顺遂平安。”
      语气轻缓坚定,像是一位丈夫在细数自己内人的点点好处。
      云伯听完长叹一口气,“哎,世子的确是个好孩子。没想到才相处这么几日,闻公子就有了这般感触,闻公子都心存壮志,况且是世子呢?他自幼读书习武,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替秦地的子民,普天之下的百姓做点事儿,护边疆安宁,助国家繁盛,既受万民供养,就得做好担负起责任的觉悟,只是世子那时年少,并不知道有些事不去做便是最好,有些人并不需要你的青云之志。做与不做,争与不争,从不由自己说了算,兴许到头来全是错的,还不如安富尊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金玉堆里过一辈子。好了好了,瞧我这个老头子又说这些。”云伯又问:“对了,闻公子听说你还有阿翁?”
      “嗯,小老头”,提起阿翁闻峤才从这如梅雨般潮湿的忧伤中抽出身来,“他岁数比云伯还大些,胡子和眉毛都白花花的,光看脸还是颇有道骨仙风,但阿翁长得有点矮,看起来就有些滑稽。少时我总站在街道上抬头望天,杂乱的篷布只给天空留下了一丝缝隙,但我还是伸长脖子去瞧,只可惜一直是灰蒙蒙的,直到阿翁捡到我带我回村子,我才意识到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澄静这么蓝的天空。”
      云伯拿起风炉上的紫砂壶给闻峤斟了杯热茶,“你们爷孙关系可真好,那闻公子来王府这些时日可否和阿翁联系过?”
      “前几日给他寄了封书信,估摸着也快到了。”闻峤抿了口茶,随即又说:“云伯你别叫我闻公子了,听着怪生疏的,就叫我闻峤吧。”
      云伯被闻峤的直白惹得大笑,“好好好,闻峤闻峤!这些可够亲近了吧。”
      闻峤眉眼弯弯,茶杯中蜿蜒漂浮的水汽附着在他的墨睫上,似蝶翅轻轻颤动。
      “闻峤,这段时间王府不缺人手,你回去看看你阿翁吧!”
      闻峤“啪”地一声放下茶杯,激动地说:“可以回去看阿翁吗?你们不怕我一去不回?”
      “当然不怕,你想回去多久都可以。”
      闻峤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云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冥寿将近,王府怎么可能不缺人手呢?”
      “闻峤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已经懂我的意思了,王府并不适合你,回家去吧。”
      云伯似乎想要打消闻峤所有顾虑,从袖袋抽出了欠条和契书往风炉上轻轻一掷,火焰瞬间吞噬了纸张,房间里气流涌动卷起丝丝灰烬融入空中。
      “欠条契书都已烧了,天色将晚,冬日夜路难行,早些出发吧,我已给你备好了马匹,还有路上的盘缠和干粮,多谢你这段时日陪在世子身边。”说罢云伯站起身弯腰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闻峤在震惊不解中,强行稳住声音,“这是世子的意思吗?”
      云伯没有答话。
      闻峤实在疑惑,“为什么?”
      云伯叹了口气道:“世子的心思谁能琢磨清了?”
      “我要见他!”闻峤再也抑制不住,近乎咆哮道。
      愤怒和无措在他情绪里博弈,乱糟糟缠成一团,而这一切的核都指向赵澜。
      云伯温声劝慰:“闻峤,世子现在不会见你的。事已至此,再闹下去你和世子都会难堪,难道你想平白浪费几年大好时光,为这几两银子磋磨?闻峤你若想成为大英雄,就不应继续做小厮,你留在王府也只是为了换回自由,如今目的达成,何必执着于因果?有事情本就不必……”
      云伯还未说完便被闻峤打断,“云伯你说得对,我方才昏了头,我生气他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或许是这段时日我在王府过得太舒适,忘了我并不愿在王府做工,王府的规矩只是束缚,我不属于这里。至于世子,他既不告诉我缘由必定有自己的苦衷,我强求再多也是自寻烦恼,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倒不如就这样。”闻峤向云伯拱手致谢,“那闻峤便告辞了,烦请云伯替我向世子和明玉姐姐道声谢。”
      云伯原以为还要再劝几句,却没想闻峤这么快就换了态度,心里不免多疑,但抬眼看到闻峤那副因重获自由而春风满面的脸庞也就安了心,“一定带到,此去路远,还望闻公子保重。”
      闻峤已行至门口,回头嫣然轻笑,像春日料峭寒风中的映山红,鲜活蓬勃,“不是说好了?就叫我闻峤,云伯有缘再见!”
      更像出笼的鸟雀,逆着光也难掩辉芒。
      ——————
      今日天暖得过了,日头晃晃悬于碧天,书房案几上叠了一沓手抄经文,风扫过墨迹便全干了,恍惚间有种已至暮春的错觉。
      云伯进门后,便来到书桌前替他研磨,抄的是《地藏经》。
      待他写到末尾,云伯轻声道:“世子,照您的吩咐,已经将人送走了,姚韫见他出了城。”
      “嗯。”
      云伯又说:“今日世子做的早膳,闻公子吃得开心。”
      “嗯”
      “临走前闻公子让我替他跟世子道声谢,感谢这段时间您对他的照顾。”
      ……
      连应答都没了,云伯也就收声静看赵澜抄经。
      字工整干净,如欲放的山茶花苞,云伯见了脱口便出:“照这个天气,府里的山茶不久就会开了,闻公子前几日还嚷着想看,只可惜今日便走了。”
      赵澜笔下一滞,墨水晕开留了突兀的黑点,整页的格局就在结尾处破了,他索性停笔不写了,起身走向窗边,“草原上盛开的花不比王府的差。”
      “世子,您何必非要让闻公子走了?他和袁相生终究是不同,晋王早在多年前就私藏甲胄铸造刀剑,即使没有袁相生那一卦,晋王密谋多年也是迟早要反啊,再者要父杀子,本就违背伦纲,先皇是天下人的表率不可能因为虚无缥缈的占卜之事就杀了自己的儿子啊。”
      赵澜道:“他是他,袁相生是袁相生,有无那一卦结果都一样,况且我本就不信这些,但袁相生是站在永安三十年中心的人。”
      赵澜一提起往事就无法保持冷静,有时甚至会想得极端,永安三十年是横在赵澜心里的一根尖刺,虽然岁月已将刺磨钝了,但只要遇到和当年有关的人和物,那根刺就开始隐隐作痛,扎得赵澜鲜血淋漓,不得安生。
      云伯道:“世子,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啊!”
      赵澜扶住窗台,强压着激动道:“我何尝不知,可我又如何放得下?母亲死了,父亲疯了七年了,五皇叔抱憾而死,至于我……”
      赵澜似乎不想再说,止住了话头。
      云伯又问:“那就这么让闻峤走,世子就舍得吗?”
      “如果我早知道他和袁相生的关系,我不会留他在身边。看不见闻峤,只是会寂寞,看见他,心就痛,闻峤走后,我还能和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自欺欺人地过完一生,野鸟迟早是要归林的,闻峤也志不在王府,让他离开对我们都好,所以谈不上舍不舍得。”
      并非这些人有错,只是不见心里才能好受些。
      对赵祈是,对闻峤更是。
      云伯还想劝他,“老奴只是觉得,闻峤在时,世子你的气色都比往日好些。”
      赵澜这才笑了笑,眼神空远,“能不好吗?毕竟有一半时间他都在惹我生气。”
      云伯也跟着笑:“生气也总比闷在王府好啊,而且世子的另一半时间总是开心的。”
      赵澜轻轻叹了口气,“云伯,你就别劝我了,闻峤现在估计也走远了。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去把我房里那张小榻搬出来吧。”
      云伯也不好再说什么,答了句“好”便离开了。
      赵澜从丽日当空坐到月挂中天,经书抄了一沓又一沓,连晚膳也没怎么动,待到烛尽光残之时才回卧房。
      经过院子时赵澜留心了那些茶树。
      青翠树叶间生出了一些嫩小的花苞。
      赵澜在心里暗想,明年初春就能开花了。
      可惜草原上没有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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