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碍》不哈

4、进宫面圣

　　霍瑶装晕被抱回房后，索性直接睡了过去。这段时间她都没睡过安稳觉，不曾想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她被三公主送来的毒蛇吓晕一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只不过英雄救美的主人公从江晞亭变成了蒋少辰，不用想便知道这是蒋誉年的授意。

　　在外界看来，三公主这般大张旗鼓的送毒蛇吓她，她与三公主的关系，是还未见面便已经剑拔弩张了。霍瑶觉得，这京城里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人恐怕还不少。

　　“查到她的身份了吗？”霍瑶半倚在高枕上，一边接过钟儿递过来的热巾，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蒋少辰昨日之事。

　　“她叫李方月，是周姨娘的远房亲戚，三年前投奔来侯府，具体家庭身份不详。”

　　风奴环顾四周，凑近霍瑶：“据说，周姨娘曾有意让蒋少辰纳她为妾，但因为彼时陛下有意指婚三公主和蒋少辰，所以此事不了了之。”

　　“那，她对蒋少辰是怎么个意思呢？”

　　霍瑶在这之前是真不知道侯府还有这么一号人。昨日的突然出现，竟然让蒋少辰直接抛下身为郡主的新婚妻子，不简单。

　　她心思要是单纯也就罢了，若是……有些事会变得很棘手。

　　“痴心一片。”

　　有了风奴这句话 ，霍瑶稍稍放松了些。

　　但紧接着，风奴又补充了一句：“但当日，她以死相胁，不愿为妾。”

　　这就遭了，霍瑶刚放下的心又紧悬了起来。

　　一个投奔侯府姨娘的孤女，对侯府独子痴心一片，却不愿做妾？要么是她理智清醒，宁做平民妻，不当高门妾；要么，就是有更大的图谋。

　　“昨日，蒋少辰以您受惊，需静养为由 ，夜里宿去了书房。但实则后半夜通通溜去与李方月相会。”风奴凑近霍瑶，压低声音道。

　　霍瑶眼神顷刻变得锐利，对于掌控蒋少辰一事，这个李方月目前显然是最大的隐患。

　　霍瑶思忖片刻，心中有了盘算：“你继续盯着李方月。”

　　而后转头看向钟儿：“你去库房里挑个礼物送去给蒋少星。”

　　钟儿手里的动作一顿，不等她开口质问，霍瑶一记不容置疑的眼风直劈过来，吓得她赶忙起身去库房。感觉多在屋子里多待一秒都会被吓死。

　　钟儿一心逃离，步子走的急，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一位正在洒扫的侍女。钟儿连忙弯腰将人搀扶起：“实在抱歉，我方才步子走的急，没看路。你没伤着吧？”

　　洒扫侍女死死低着头，木讷地摇头否认。

　　钟儿见她也确实无碍，便不再管她，转身朝库房走去。

　　没有看见方才还怯弱垂眸的侍女，此刻正神情复杂地盯着自己离去的背影。左手的衣袖里，隐约泛着冷光。

　　永江郡远离京城，娄姝合又被封为了郡主，因此，归宁宴便由太后主持，在后宫设宴，还邀请了京中好些勋贵家的公子小姐。

　　蒋少辰一早便准备妥当,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他长这么大，进宫的次数不多，哪怕进宫也是紧跟在蒋誉年身后，自己不曾独自面对过什么。

　　霍瑶知道此事时，也很纳闷。毕竟 ，蒋誉年算得上是皇帝一直以来的心腹宠臣之一。按理说潜邸时，蒋少辰他们应当是同皇子公主们相熟的。但不知为何，侯府的人却与皇室鲜少有交集。

　　太奇怪了，霍瑶一时间想不通蒋誉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心台阶。”霍瑶想得出神，一时间竟不曾注意脚下的台阶，险些踩空。多亏蒋少辰眼疾手快地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霍瑶柔声答谢，装出羞涩状。缓缓抬眼对上蒋少辰的目光后，又迅速偏离视线。欲说还休的眼神挠得蒋少辰心痒痒。

　　蒋少辰望着霍瑶精致的侧脸，耳朵微微发烫。霍瑶低头的一瞬，露出白皙如嫩藕般的脖颈，蒋少辰咽了咽口水。抬手想将霍瑶紧紧搂入怀中时，被不速之客打断。

　　“弟弟弟妹这是要进宫。”江晞亭明知故问，挂着熟悉的笑容，站在侯府门口望着向外走的霍瑶两人。

　　“关你什么事儿！”被江晞亭打断动作的蒋少辰，看着悬空的手臂和已经与自己距离两步远的霍瑶，气不打一处来。

　　“表哥怎会这么早在此？”蒋少辰是个怂的，自前日与江晞亭起争执被蒋誉年训斥后，他怕是暂时不敢再和江晞亭起冲突了。

　　所以现在这把火，还得霍瑶自己来点。

　　江晞亭笑得如沐春风，语气较之片刻前都缓和了几分，说道：“实不相瞒，舅舅今日是让我陪他一同进宫面圣，我在等他。”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惊雷一般在蒋少辰耳边炸开。

　　一同进宫？面圣？他喃喃自语。

　　蒋少辰愣在原地，呼吸都在顷刻间变得急促，猛地对上江晞亭笑得得意的眼，胸口更是涌上一团无名火。耳畔似有无数声音在疯狂叫嚣——杀了他！

　　杀了他！

　　“狗杂种！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无声的寂静后，蒋少辰一个猛冲，扑上前死死掐住了江晞亭的脖子：“去死！”

　　蒋少辰的怒气达到顶峰，特别是看到快要被他掐断气的江晞亭居然还在笑！

　　他更恨了。

　　他恨江晞亭能得到父亲明目张胆的偏袒，所有人都见不得夫人的时候，偏生他能见；自己苦求多年父亲都不愿带他进宫走动结交，偏主动带他面圣。

　　凭什么！

　　他明明才来几日，父亲凭什么对他这般特殊！

　　“住手！”一声冷硬的呵斥，自身后砸来，蒋少辰紧绷的心弦也在此刻全然崩断。似有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强行让他恢复了理智。

　　蒋誉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冷眼这场闹剧。

　　锐利的目光迅速地在霍瑶三人身上扫视，“咳咳咳咳咳——”江晞亭捂着刚刚被蒋少辰掐过的脖子，满脸涨红，额上青筋暴起。

　　“父亲，少辰不是故意要伤表哥的。他只是……他只是……”霍瑶眼里噙着泪，焦急地想要替蒋少辰辩白。

　　蒋誉年脸色铁青。

　　霍瑶现在看不透蒋誉年，但看身后管家额上的细汗和快要弯进地下的腰杆就能知道，这是蒋誉年大怒的前兆。

　　“舅舅，如今我……我脖子上留了痕迹，如此进宫面圣怕是不妥，不如改日吧。””对着蒋誉年哑声道。

　　秋日的清晨微凉，太阳还藏在地边的云头里，树枝的残叶上附着凝结的霜露，带着凉薄的寒意，一如此刻蒋誉年的情绪。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诡异的沉默被蒋誉年终结。

　　今日本就是休沐，不带江晞亭进宫，蒋誉年自然也没什么旁的事，说完便直接转身回府。

　　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未曾留给蒋少辰。

　　蒋少辰显然受不了自己父亲接二连三无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比打骂更为残酷的惩罚。

　　“父亲，父亲——”蒋少辰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清冷的长街上，却唤不来自己父亲回头看他一眼。

　　霍瑶不管定在原地的蒋少辰，自己先一步上了马车，不然她真担心自己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么点小事，居然足以瞬间击垮蒋少辰的理智，这对霍瑶来说简直顺利地不可思议。

　　看来他的软肋就是蒋誉年对他的态度。

　　霍瑶对这几天的事情都满意的不得了，钟儿适时地递上热茶。一口清茶下肚，暖意瞬间升腾，无比舒坦。

　　“夫君，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给皇上，太后请安呢。”

　　霍瑶柔声的催促好似突然点醒了蒋少辰。

　　如今他娶了身为郡主的妻子，太后甚至在宫里为她操办归宁宴，这是何等荣光？父亲从前不喜带他进宫，或结交权贵。

　　但有了这位郡主妻子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名义上与皇家有了姻亲，他只需好好跟着郡主，还怕无法结交权贵吗？他这般想着，刚才的郁气一扫而空。

　　“是了是了，郡主说得对，我们还得去请安呢。”蒋少辰连忙应答，手脚并用地钻上了马车。

　　霍瑶自蒋少辰上车后便闭目养神，心中不断预设接下来的局面。

　　新帝登基后，上任娄氏家主拒不称臣，下令凡娄氏子弟皆不可在朝为官，违者除名。导致朝局动荡，民不聊生。

　　永江娄氏，百年豪族，任凭皇权更迭，娄氏却始终端坐永江郡，岿然不动，风流不衰。门客更是遍及天下，凡读书人，皆以成为娄氏门生为荣。

　　因此，当族中子弟纷纷辞官回乡时，门客们也纷纷追随，上至朝堂重臣，下至乡县小吏。一时间，整个大越朝的在职官吏几乎少三分之一。

　　在他们眼里，皇权更迭，改朝换代是历史的必然。谁做皇帝不要紧，要紧的是永江娄氏的态度。

　　可是，在某一天夜里，时任娄氏家主于房中暴毙。

　　半月之后，新任家主娄任钦便上书称臣，推翻先前的辞官令。为表忠心，历来不与皇室结亲的永江娄氏被迫接旨嫁女。

　　所以，娄姝合的郡主之位，不过是皇帝与娄氏博弈后的妥协。太后亲封的郡主，名义上便不再算是娄氏的人，掩耳盗铃般的和解，注定了这个郡主之位不会太好过。

　　霍瑶长叹一口气，深知难打的硬仗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