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余秋泠

4、跑步

　　有了一起偷看小情侣的经历，外带暖手，谢大学霸自以为跟许清衍的交情更进一步。

　　谢竹这人，交朋友最看眼缘，不合她眼缘的，对她再好她也冷冷淡淡。合她眼缘的，什么也不干她就很喜欢。

　　许清衍就很合她眼缘。

　　谢学霸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不停找她说话。

　　“许清衍我跟你说，我邻居去乡下盖了栋小洋房，羡慕呀，我以后也要盖。”

　　“语文老师又批我的字！真没眼光！！！许清衍还是你有品位。”

　　“历史老头的肚子好像又大了哈哈哈，你看到了吗许清衍？”

　　…………

　　谢竹絮叨了一上午。

　　许清衍震惊：学霸下课都不写题的吗？！

　　谢竹耸耸肩，她确实不怎么爱写题。

　　不是谢竹自恋，但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在学习上吃过力。她信奉“做精不做多”，加上极高的悟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但那股懒洋洋的劲儿让很多老师都头疼，总认为她没有尽全力。

　　看着许清衍认真地在写老师布置的作业，谢竹忍了又忍，还是戳戳她：“许清衍。”

　　“怎么了？”许清衍抬头。

　　“其实大部分作业都没必要写。”

　　“咱们学校买的练习册不行，老师布置的又多是基础题，针对的是班里大部分学生。”

　　“咱们挑点儿题写就行了。”

　　“重要的是预习和找课外的题做。”

　　“当然也不能全写，分题型练，一个题型练几道就行了。”

　　“而且错题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错题。”

　　说完眼睛亮亮的看着许清衍。

　　许清衍看着求表扬的小狗，顺手摸摸她的头，有些迟疑地问：“那你作业检查的时候怎么办？”

　　谢竹嘿嘿一笑：“混过去。”

　　“诶诶诶，谢竹你又带坏人了！”左眠勾住谢竹脖子。

　　她的学习方法告诉过很多人。

　　可在这种普通高中，大家都把作业看得很重要，没有人敢在大家都写作业的时候不写去写其他的题。

　　所谓从众心理，大概就是这样。

　　谢竹所在的学校还有个初中部，她小时候什么也不懂，也没人管，就报了那个初中，结果考高中时强制报考本学校的高中部。

　　市一中十几年前还算辉煌，可现在已经很没落了。

　　市里的优秀生源，优秀师资几乎都在市三中。

　　不过没关系，谢竹向来最会随遇而安。

　　她挣脱左眠的手，耸耸肩，大意是信不信由你。

　　“当然多刷题还是有好处的，只不过我不喜欢题海战术。”想了想，谢竹又加上一句。

　　谢竹悟性高，一个题型刷几道就行了，自己不行，还是要多刷。不过这种学习方法确实可以。

　　许清衍想。

　　跟谢竹坐一起果然很有用。

　　“小竹子太厉害啦，向你学习！”许清衍捧着谢竹的脸夸道。

　　“哎呀没有”谢竹感受到许清衍温热的手在她脸上乱捏。

　　许清衍的手太热了，脸有些烫。

　　“行了啊，上课了都坐好！”语文老师踏着铃声进教室。

　　她在讲台上站定，把一沓作业扔在桌面上。

　　“你看看你们都默写的什么？！都高二了！还对语文这么不上心！”

　　“我告诉过你们多少遍了，真正学到一定程度，大家比拼的反而是语文！净把时间都用来学数学！有时间也管管语文！”

　　“刘姐又开始了。”左眠无聊地低下头。

　　刘娜，刚过40的中年妇女，战斗力杠杠的。

　　“还有谢竹啊，”刘娜推推眼镜看过来，“这么干净的小姑娘怎么字写成那样？！有时间练练你的字！”

　　全班哄笑。

　　谢竹尴尬地抠出一座魔法城堡。

　　刘娜到底要批多少次她的字！！！

　　“人不可貌相。都说字如其人，小竹子你内心是不是很火热？”许清衍偷偷笑着说。

　　“什么鬼！”谢竹羞愤。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谢竹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讲台上有同学用多媒体放着音乐。

　　很好听的歌。

　　都说文科班勾心斗角，但谢竹从来没有感受过。

　　她们班特别和谐，同学们也很可爱。

　　特别现在冬天，一进教室就香香的。

　　她很喜欢。

　　窗外的风悠悠地飘进来，凉丝丝地吹在谢竹脸上。

　　她惬意的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许清衍。

　　许清衍很瘦，下颌线很明显。鼻梁在侧面更显高挺。

　　侧脸比正脸更冷。

　　谢竹想。

　　她不吃饭吗？怎么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谢竹不服气地抓抓脸上的肉，黯然神伤。

　　她又偷摸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许清衍的脸。

　　许清衍缓缓转头：“？”

　　谢竹嘿嘿一笑正准备收回指尖，许清衍就抓住了她的手。

　　“干嘛呢学霸？”

　　许清衍逆着光看过来，阳光染黄了她的发丝。她嗓音很清，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可那双眸子却含着一股笑意。

　　“我……我看你太瘦了，想看看你脸上是不是真没肉……”谢竹不知为何有些慌。

　　许清衍轻笑一声，放下谢竹的手，转而去。捏她的脸：“我的不好捏，还是你的好捏，可爱”

　　谢竹委委屈屈：“你是不是在暗示我胖？”

　　许清衍挑眉：“哪有？婴儿肥多可爱！”

　　她双手捧起谢竹的脸：“最喜欢甜妹啦～”

　　谢竹又不争气的脸红了。

　　许清衍看着她笑起来，顺口问：“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想吃可乐鸡块。”谢竹馋了。

　　“能跟你一起吃饭吗？”许清衍晃晃谢竹的胳膊。

　　“当然可以啊”谢竹笑着回她，又转头跟左眠说：“今天中午许清衍跟咱们一起。”

　　“正好！！小竹子你俩去吧，我跟杨宝昨天买的泡面还没吃，今天我俩吃泡面。”左眠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谢竹：“。合着准备抛弃我呢。”

　　“我哪敢啊！本来想舍弃泡面跟你去吃饭的！这不正好许清衍要去”

　　“太巧了，你俩天造地设！”

　　谢竹：“。”

　　许清衍在旁边看着她们笑。

　　她的生活大部分都是安静的，以至于之前并不理解有些作文里对青春浓墨重彩的刻画。但现在她有些明白了，原来青春是明媚的喧嚣。

　　谢竹正想骂左眠几句，上课铃就响了。

　　数学老师拿着练习册进入教室。人还没站定，大嗓门就响了：“来这位同学，你去把多媒体打开。”她随手指一个人。

　　“把小本拿出来，翻到第53页，今天把昨天留的作业讲了。”

　　谢竹慢悠悠地掏出练习册，又拿出几本习题集，准备边听边写。

　　数学课是她少有的不睡觉的课。

　　一方面是因为它重要，另一方面——

　　“啊对！大家看这个题干！熟不熟悉？！”

　　“像不像我昨天课上讲的例题？不要怀疑～就是它变了个形式！”

　　“下面我抽个同学上来回答一下啊！看看你昨天到底听没听！”

　　数学老师叫王平，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

　　嗓门大是她的独门绝技。

　　她不爱说普通话，总是操着一口纯朴的河南话上课。加上她上课很爱夸张，语速像机关枪一样，能睡着的同学屈指可数。

　　所以他们班数学成绩名列前茅。

　　听到王平要提问，全班都默契地低下了头。

　　“老王别提问我别提问我……”左眠默默地小声祈祷。

　　“叶知春！你来。”

　　左眠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偷偷用手势给叶知春加油。

　　谢竹倒是不怕，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写题了。

　　“你不听吗？”许清衍碰碰她的胳膊，小声说。

　　“等讲到错的时候再听，其他的时候写题。”谢竹小声回。

　　许清衍点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样子。

　　她也掏出一本习题集，学着谢竹的样子边听边写。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谢竹停下了笔。

　　她悄悄把腿伸到过道，好以整暇地等着下课铃响。

　　“许清衍，等会儿快一点，可乐鸡块人很多。”

　　许清衍轻轻“嗯”了一声，看着整装待发的谢竹有些想笑。

　　不是说虚吗？能跑快吗？

　　“我看有些同学已经按耐不住了啊。”许清衍感觉王平瞄了她们一眼。

　　“反正题也讲完了”

　　王平顿了一秒，“今天提前下课！”

　　说罢自己就飞快出了教室。

　　高二文A班全体成员愣了两秒，立马浩浩荡荡地向食堂飞奔。

　　他们出门后只能看见王平飞速冲往食堂的背影。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靠！是老王自己想吃饭吧！”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谢竹和许清衍并排向食堂跑着。

　　谢竹确实虚得很，跑了一会儿就累的不行。

　　刚想停下来歇两秒，许清衍就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快下课了，再跑一会儿。”

　　谢竹就这样任由许清衍牵着她向前跑。

　　旁边的人影像油画般模糊起来。

　　谢竹只能看到许清衍消瘦的背影。

　　她的马尾扎的高高的，跑起来一晃一晃的。

　　有点可爱。

　　她的手怎么一直这么热，火炉转世吗？

　　谢竹乱七八糟地想。

　　她就这样被许清衍拽上了食堂二楼。

　　她们快速买好饭，找好空位置坐下。

　　谢竹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

　　之前跟左眠一起吃饭，她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小竹子你真有点虚啊。”许清衍揶揄她。

　　“我讨厌跑步。”谢竹撅撅嘴。

　　许清衍看着她，想了想：“明天晚上吃完晚饭能陪我去操场跑步嘛？”

　　“啊？”

　　谢竹实在不喜欢跑步：“我跑不快的。”

　　“没事，随便跑跑。”

　　许清衍微微睁大眼睛，抿着嘴看着谢竹。

　　…………

　　许清衍在……撒娇？

　　谢竹最后还是答应了。

　　她戳戳碗里的可乐鸡块——

　　有点味同嚼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