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余秋泠

2、酸涩

　　许清衍就像她的名字，长得冷冷的。

　　不同于叶知春带着柔和的冷淡，她是那种凌厉的美感。

　　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又是单眼皮，薄薄的嘴唇总爱抿成一条线，不笑的时候像谁欠了她800万一样。

　　所以跟叶知春万人迷的境遇不同，许清衍周身都没见过什么人。

　　说实话谢竹一直觉得许清衍是那种脾气暴躁、极度厌蠢的自我主义者，上次她主动过来暗示想坐同桌，谢竹都惊了。

　　不过，她笑起来倒是有种春风化雨的感觉。

　　碍于许清衍冷冷的长相，谢竹打了个招呼后就没有主动和她说话。

　　她其实不是那种放任气氛冷场的人，之前的同桌，都是她热情开□□络气氛，所以才落得个温柔平和的美称。

　　奈何许同学看着不像爱说话的样子，谢竹只得老老实实地上课、睡觉、写题。

　　她保证这是她最像好学生的半天。

　　实在是太无趣了。

　　左眠那小子最近看小说看入迷了，下课叫她也不理。

　　谢竹右手转着笔，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谢竹。”许清衍清越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谢竹一惊，有些心虚。

　　莫不是知道我在腹诽她？

　　幸好下一秒许清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

　　谢竹微微松一口气，朝许清衍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题库。

　　腹诽归腹诽，学霸的基本素养还在。谢竹认真地看了看题干，便随便捞了一个本子写起来。

　　谢竹平时懒懒散散的，那双温润的桃花眼里总是藏着一股吊儿郎当。以至于左眠锐评——“谢?懒羊羊?竹”

　　但是一拿到题，谢竹就自动切换成了令人信服的学霸模式。

　　许清衍拖着头，侧身看向谢竹。

　　白织灯光勾勒出少女柔和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出一片阴影。

　　她的手小小的，骨节分明，但此时握着笔却仿若无骨，下笔轻而快，看起来十分潇洒。

　　字好不好看另说，但这姿势却实在美观。

　　可怜谢竹不知道许清衍的心理活动，在长达几分钟的注视下越来越僵硬。

　　她惶恐地想：该不是嫌她写的太慢了吧！

　　她匆匆地写完最后一点，拿着题库和草稿纸靠近许清衍。

　　“不好意思，写的有点慢了……”

　　许清衍眉毛轻挑：“这才五分钟。”

　　你也知道啊！那看我那么久干嘛！！！

　　谢竹在心里无声咆哮，面上却还是温和的笑着：“哦哦……那我来给你……”

　　“你好漂亮。”许清衍突然出声。

　　谢竹：……？

　　“我看你是因为你好看。”许清衍又道。

　　谢竹：……许清衍被夺舍了？？

　　或许是谢竹现在的样子有些呆滞，许清衍耐心地补充：“你写题的样子很好看，握笔姿势也好看，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没有催你的意思。”

　　自诩成熟的谢大学霸彻底呆愣了。

　　许清衍的眼神太过认真，仿若一汪清澈的泉水，让毫无防备的谢竹失足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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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竹？”见她不回话，许清衍轻轻喊道，“你脸好红。”

　　“啊？啊！”谢竹猛然回过神，尴尬笑到：“教室太闷了哈哈。”

　　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她的脸现在红的像西红柿。

　　丑死了。真丢脸。

　　“红红的好可爱。”许清衍没忍住，又笑着说道。

　　…………！！！

　　“谢……谢谢。”谢竹磕磕巴巴地道谢，心里却怒吼：自己何时这么不经夸了！

　　她勉强回过心神，给许清衍讲完了那道题。

　　“谢谢。”许清衍笑着对她道谢。

　　谢竹连忙摆摆手说没事。

　　“不过你的字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许清衍微微挑眉说道。

　　谢竹发现许清衍真的很爱挑眉。她哂笑：“哈哈很多人都这样说，老师批我好几次了……”

　　“很帅。”许清衍冷不丁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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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竹脸又热了。

　　与此同时她又有些激动：“是吧，这字多潇洒呀。可惜只有你懂得欣赏。”

　　许清衍挑了一下眉没说话。

　　“叮铃铃——”

　　上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谢竹如释大赦地转回身坐好。

　　她盯着老师的脸，声音却怎么也进不到脑子里。

　　啧……许清衍……许清衍……

　　谢竹满脑子许清衍匪夷所思的行为。

　　总感觉许清衍跟她想的不一样。那么冷的脸居然会想坐她同桌？这么会夸人？眼神还这么……溺人。

　　她越想越抓耳挠腮，干脆撕下一小片纸，写下一个字，然后偷偷传给许清衍。

　　许清衍不知所以地打开纸条，跟一个龙飞凤舞的“喂”大眼对小眼。

　　………？

　　许清衍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谢竹，却见对方极力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

　　她心中好笑，于是在纸条上接着写到：“干嘛？”

　　收到纸条的谢竹却没有再写，而是趁老师不注意笑盈盈地转头看向她，用口型说：“没事，好好听课。”

　　看着突然开心的谢竹，许清衍更加不明所以，不过她没多想，刚刚分神漏了些知识点，要更加专心才是。

　　班里安静极了，只有历史老头慢吞吞的声音。

　　带着冬的气息的风从开着的门里溜进来，掀起某某的试卷角。

　　也惊醒了某些打瞌睡的同学。

　　旁边居民区里传来热腾腾的饭香，偶尔有几声模糊的猫叫。

　　没人注意到两位少女偷偷摸摸的互动。

　　历史波澜壮阔，浩瀚如烟。青涩的少女们随手写的小纸条不小心掉进历史的深海，荡起一圈涟漪，掀起属于她们的蝴蝶效应。

　　—

　　经过历史课前及课上的互动，谢竹和许清衍的关系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主要是谢竹。

　　她开始时不时找许清衍聊两句，和左眠斗嘴时偶尔也开几句许清衍的玩笑。

　　许清衍从善如流。

　　只是不免有些奇怪：“谢竹，我还以为你不爱说废话。”

　　谢竹学着许清衍眉毛一挑：“这话应该我来说！”

　　许清衍了然。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校里校外认哥认弟的大姐大？”她轻笑。

　　“这倒没有”谢竹有些心虚地摆手，“就是感觉很高冷。”

　　“很多人认识我的时候都这么说，这人设算是立住了。”许清衍笑了起来。

　　谢竹也笑了起来：“大姐大以后要罩着我。”

　　亮亮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清衍。

　　许清衍看着她，“嗯。”

　　—

　　“我靠，下午班主任要收小组记录本！咱们组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写？！”左眠冲进教室嚷嚷。

　　市一中的学生都知道，他们学校有三个大相径庭的年级组。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便是以张献峰主任为首的，如今带高二的年级组。

　　不巧，正被谢竹这届赶上。

　　这破年级组管卫生管纪律管的要死。

　　熄灯后不许上厕所。

　　宿舍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

　　卫生区不能有树叶。

　　诸如此类的繁琐规矩一抓一大把。

　　管学习却管的乱七八糟。总爱布置些毫无用处、装模作样的任务。

　　简称“形式主义”。

　　比如这个小组记录本。

　　要记下每天每人的学习任务和小组成员的完成情况。

　　还要外带一句鼓励语。

　　组长还要打分。

　　张老头美名其曰：“为了小组成员互帮互助，共创辉煌！”

　　谢竹：…………

　　最讨厌形式主义。

　　她们组是轮流制，本来轮到李静静写了，但她今天请假。听到左眠说什么要收小组记录本，好像很急的样子，谢竹猜应该还是各组之间□□，于是头也没抬：“交给伟大的组长。”

　　“组长威武威武威武！”左眠双手奉上。

　　谢竹写完了手里的题，就借了隔壁组的小组记录本，三下五除抄完了。

　　随手扔给左眠。

　　“……？”

　　“姐，你要不要看看你写的什么狗爬字。”左眠欲哭无泪。

　　“怎么了，不是很急吗？我就写的快了点。”

　　“再说小组□□而已，这么紧张干嘛？”

　　谢竹毫不在意。

　　“姐，谁告诉你小组□□？我不是说了班主任要收嘛！要加分扣分的。”左眠掩着脸痛哭。

　　“？！”

　　组里其他人也是一脸愁容，不轻不重地抱怨了两句。

　　“对不起啊大家。”谢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许清衍刚刚一直没说话，此时却拍拍谢竹：“道歉干嘛？”

　　谢竹一脸莫名：“我搞砸了咱们组记录本。”

　　许清衍更加莫名奇妙：“你做额外功还得被评头论足？”

　　谢竹一愣。

　　纵使她不愿意承认，可她确实有些讨好性人格。

　　她习惯于去承担、去道歉，这样过了好多年。

　　纵然知道大家没什么恶意，可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一缕微弱到她自己都忽视的念想——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也为她说一句话。

　　组里其他人显然明白这道理，他们也并不是真的怪谢竹，只是下意识地抱怨句罢了。

　　听到许清衍这样说，便立马附和起来，向谢竹解释自己没有怪她的意思。

　　谢竹笑着摆手说没事，心里却一片酸胀。

　　她看着许清衍一如既往的冷淡侧脸，想说声谢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许清衍一定会不解地问她这有什么好谢的。

　　那就在心里向她道一声谢吧。

　　许清衍，谢谢。

　　“看什么呢，谢竹？”许清衍似有感应地扭过头。

　　“啊，没什么。”被抓包的谢竹觉得这样有点矫情，脸有些红。

　　许清衍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着说：“你应该叫山竹。”

　　口若悬河的谢大学霸脸又红了一个度，嘴上却结结巴巴地否认：“什么鬼……”

　　说罢便像木偶一样僵硬地扭了回去。

　　许清衍但笑不语。

　　正在反思和朋友相处模式是不是有问题的左眠见此情景立马凑过来：“那个，许清衍，我们家小竹子怎么了？”

　　左眠现在对许清衍有种微妙的敌意，她总感觉许清衍会把谢竹抢走。

　　好在许清衍并没有意识到左眠有什么不对，她微微一挑眉，轻声道：“小竹子？”

　　左眠又来劲儿了，她兴奋地介绍：“好听吧！和小叶子是一对儿，都是我取的！”

　　安静的叶知春终于有了点动静，她用毫无起伏的音调淡声道：“文盲都会取。”

　　左眠：……小叶子你怎么老是拆我台！

　　叶知春没理她，又开始装死。倒是从右后方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嗤笑：“哼”

　　左眠：……

　　许清衍好笑地看向谢竹，又喊了一声：“小竹子。”

　　谢竹趴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应道：“干嘛？”

　　“晚自习下课去小卖部吗？

　　真想不到许清衍也爱吃零食。谢竹暗暗腹诽，嘴上却应到：“可以啊。”

　　正好她也好久没吃她最爱的趣多多了。

　　“你们居然想偷偷去小卖部！”左眠的怒喝从后方传过来。

　　谢竹懒得理她，继续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倒是许清衍在一旁问要不要一起。

　　“当然！”左眠快速地回答。

　　“小叶子也去！”

　　叶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