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秀》青铜树下

15、第 15 章

　　秀秀为了查案一天没进食水，黄昏后饥肠辘辘地跑回府衙后厨，吩咐伙夫给煮碗面，回到房间才发现桌子上已摆上粥饭，心里欢喜道，一定是文大人知道自己在外查案，粒米未进，特意吩咐厨房备好的，坐下吃了两口，刘非便推门进来。
　　“嗳~你怎么不敲门呢？难道你小时候你家都没有门吗，你没敲门的习惯啊？”
　　”你不点灯，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我还好心进来看看饭菜凉了没有，要不要拿去热热。”
　　“这···饭菜是你备的？”
　　“是啊。”
　　虽然一天没吃饭，饿得摸黑也要先吃两口饭垫垫，但得知饭菜不是文大人备的，顿时觉得不香了，秀秀有气无力道：“谢谢了。”
　　刘非将秀秀屋里的两根蜡烛点燃，昏暗的屋子被暖黄的烛光点亮，秀秀瘦小的身体在光与影的交错下显得更加单薄，刘非觉得他也着实辛苦，年纪还小，孤苦伶仃，心里便生出几分同情：“累了一天了吧。”
　　“还好~嗳~我跟你讲，今天的收获不小~”囫囵扒拉几口饭，秀秀恢复了元气。
　　刘非笑道：“什么收获？”
　　“徐家蓝坊的少坊主徐有疆跟妻子苏柳青的关系并不和睦，要说这个苏柳青也可怜，嫁到徐家十二年，一直勤恳守持，可就在徐家缺钱的时候，这个徐有疆却被周淮吉设计染上赌瘾，本来就没钱经营染坊，还要变卖家产赌博，徐有疆想将老宅卖掉，但苏柳青手握房契地契不给，这个徐有疆就几次三番打她，甚至致使苏柳青滑胎，再难生育。”
　　“照这么看来，徐家算是跟周淮吉有仇咯？”
　　“嗳~你不会怀疑苏柳青杀了周淮吉吧？我看那个苏柳青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怎么会做出杀人这种勾当呢？”
　　“人不可貌相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活生生一个人···”
　　“徐有疆是四月十五日殁的，周淮吉是四月十四日失踪的，会不会是周淮吉不想还钱，杀了徐有疆然后藏匿起来了呢？周淮吉与徐有疆三年来往来甚密，不可能不知道徐有疆患有痹病，应该知道他有烧炭祛邪气的习惯，想杀他也是轻而易举。”
　　“徐家虽然败落，但好歹也曾是富贵人家，屋里烧的炭怎么会用石炭而不是木炭或者竹炭呢？他难道不知道石炭不能在密闭的房室内用吗？”
　　“仆人都请不起了，还有钱用木炭哦~况且他是个公子哥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起居生活皆是仆人打理，他分得清石炭和木炭嘛？”
　　“若是周淮吉藏匿起来，怎么会一点踪迹都寻不到呢，难道他顺着偏僻小路，钻城门狗洞，藏到深山里去了？要是他死了，尸体会在哪儿呢？嗳~你有没有去徐宅探探？”
　　“没有，苏家两姐妹每天都在染坊忙碌，徐湛在苏州府念书，徐宅里只有一个管家看家。”
　　“徐湛怎么跑到苏州府念书？”
　　“苏浅浅说她姐姐望子成龙，希望能在状元倍出的苏州府及第登科。”
　　“这冒籍入学可不符合程序啊。再说今年的进士第一名钱与谦就住松江鹤滩，名副其实的华亭状元，这松江有'日月河通出状元'之美传，还用得着跑到苏州府去？”
　　“我觉得苏家二姐妹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周徐两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这叫恶人有恶报，失踪就失踪呗，知县都结案了，干嘛还继续查。”秀秀将最后一口粥吞下，将碗放在桌子上，她不明白，恶有恶报是天经地义，为什么要替恶人伸张正义，“那个周淮吉，名义上经营绸缎庄，私底下就是个赌棍，专门替赌坊拉人头，不知道多少纨绔子弟中了他的套，要是让我遇见他，我···”
　　“咳~咳~咳~这话要是让文大人听见，非得教训你一顿。”
　　“文大人是个好官，他说的自然是对的，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为非作歹的人要受到保护，被凌虐的人却无人问津，苏柳青被丈夫打到滑胎，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她伸张正义，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她的娘家人就只能是外人，即使她被打死了，也只能埋在徐家的祖坟。”
　　刘非听到此话，有些动容，想不到这个走南闯北，身无所寄的少艾是个直率柔肠，感叹道：“不得不说，律法对于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和庶民是有分别的，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有条件的，谁敢定王子的罪？王子杀了人，那么这人定是十恶不赦该杀的，王子是不会有错的，即使真相是枉杀，也得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方名正言顺。这些庶民的妇人，归属于父亲和丈夫，父亲丈夫责打，则一定是妇人该打，如果妇人反抗，那就是忤逆，乃是重罪。不问有无伤害，妻殴夫即杖一百。妻子谋杀丈夫，不问有无伤害，是否得逞，皆处斩。而夫殴妻则可以减刑，丈夫殴打妻子无伤则不论，打伤或更严重者才论罪，刑罚减常人二等，且须妻子亲自告状才受理。所以这些可怜的妇人，实在忍不住暗下毒手也是无奈之举···”
　　“要是让我遇到那个周淮吉，我一定···”
　　“嗳~嗳~嗳~你现在是文大人的护院，不再是江湖义士，做什么要律令当前，按规矩办事，若是你一意孤行，影响的不仅是自己的前途，还有文大人的官声，知道吗？”
　　秀秀被教训了一通，摆手不耐烦道：“哎呀~知道啦。”表面上应承着，秀秀心里怨恨难消，哼~如果让我遇到这种人，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一定把他打到骨折。
　　“嗳~”刘非看着出神的秀秀，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我在想如果我在抓捕犯人的时候不小心使他骨折，应该不算动用私刑吧？”
　　刘非瞅了秀秀一眼：“从明天开始，我会每天教你几条我朝律法，你都要记在心里，以免你目无三尺、胡作非为。”
　　“嗳~你有点过了啊，文大人让我听你指挥，你不要癞蛤蟆插鸡毛，冒充大尾巴狼啊。”
　　“什么呀，什么乱七八糟的。”刘非不高兴地斜睨着秀秀，准备起身离开，“浪费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