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猫拜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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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苡怔在原地，埋在衣服下的脸露出大半，面上满是愕然。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映。
握还是不握？姜苡难得纠结，在被美色迷惑之后，她看过眼前人的气场。陈淮璋的气场白得近乎浓稠，周边隐隐泛着金光，这是个好人，日常行善积德不说，祖上功德也许还厚得离谱。这样的人可以抵挡一时半会的阴气，可长久以往呢？
与人的交集有一就有二，按理来说她应该离所有人远些，独来独往地过完大学四年，最后回到师傅身边，一辈子与鬼怪抗争，只为保住自己的命。但她偶尔也想交朋友，也会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就一次，握这么一次手，之后保持距离。她自我催眠，垂落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满足私欲的想法却在看到对方灿烂笑容的瞬间消失殆尽。算了，还是不要害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人。
姜苡内心活动丰富，落在他人眼里倒像是故意晾着别人。陈淮璋却不恼，她好脾气地笑笑，趁姜苡不备牵起她的手又迅速放下。
“这样就算认识了。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没看到意料之中对方打着冷颤的场面，陈淮璋只是歪头看向她，抬手压住在晚风里飞舞的发丝，笑着询问她的名字。
姜苡眼神飘忽，在与之对视的瞬间又收回目光。她咽下口水，深呼吸掩饰着跳得快要罢工的心脏，强装镇定地说出名字。
“姜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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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璋这人真的不懂什么是安全社交距离和人间险恶。
姜苡沉默地想。她可能以为交换了名字就是过命交情，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自报家门不说，甚至尽力让对话有来有往。两人的距离也在走向宿舍的路途中不断缩减，等走到四栋楼下时，两人差个十公分就可以挨着了，这还是在一方不断闪躲的情况下。
姜苡双目无神，被鬼怪折磨都不会显出颓色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疲惫的神情，她现在只想耳根清净，世界无我，仿佛之前升起交朋友欲望的人并不是自己。
耳边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过耳不过心地回应着，颇有一种已读乱回的架势。直到陈淮璋跟着她走到404门口，她才觉得不对劲。
“你，不回宿舍？”
“我住这。”
陈淮璋露出手里的钥匙晃晃，先她一步打开房间门。原先空着的床位被收拾好，桌子干净整齐，衣服也被归置，行李箱安静地矗立在一旁。和姜苡这边乱糟糟的、堆山码海的东西形成鲜明对比。
啊，她就是剩下的那个室友。
姜苡慢吞吞地走进宿舍，浑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开始一点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一路上话多的陈淮璋却在踏进寝室的那一刻闭了嘴，她侧坐在椅子上，手臂搭着椅背，默不作声地盯着亲爱的室友收拾东西，脸上表情几秒一换，颇为丰富。
姜苡：？这人什么毛病。
确定对方没有交流意图之后，她对陈淮璋的注视逐渐免疫，对方的目光里没有恶意，而自己要收拾的东西实在太多，她得在那群鬼怪又找她麻烦之前整理完。
等到齐柒从外面回来时，姜苡刚好收拾完。而陈淮璋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随意地抬手向刚回来的室友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
“啊，对。你们认识了？”
“何止认识。”陈淮璋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点小得意，“相处超级愉快。”
谁和你愉快了？
姜苡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疑惑，可她没空反驳，她得赶紧去洗澡。头痛愈演愈烈，虽然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但她已经预料到晚上有场硬仗要打。
又没时间睡咯！哈哈，这群东西肯定是想用这种方法熬死我！迟早有一天都杀了！
怒从心头起，姜苡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恶狠狠地把衣柜门甩得啪啪响，从里面拿出洗漱用具，打开门向公共浴室走去。
“等一下，姜同学。”
被叫住的人蓦地转身，眼里是忘记收回的难以遏制的杀意和怒火。齐柒心下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再仔细看时，那双眼睛又闪躲着避开她的目光，刚才令人害怕的神情仿佛是错觉。
“加个vx吧，我们建个群以后方便联系。”
“好。”
扫码加入了名为‘不醒人室’的群聊，姜苡找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准备洗漱。陈淮璋眼尖，见她拿出洗漱用具，笑嘻嘻地说要和她一起去。
姜苡：......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在几个小时之内对这张脸的滤镜碎的一干二净，那一定是陈淮璋这自来熟的性格和她的嘴。
姜苡瞥她一眼快速离开宿舍，留给两人一个散发不想说话气息的背影。
“你确定你们相处很愉快？”
齐柒有些怀疑，虽然这位室友的社交能力确实强得可怕，短短一小时内就可以和她们混熟。但姜苡和她们所有人的交流都很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陈淮璋的无奈。
“我确定，小姜同学只是害羞。”
点开姜苡的资料界面发送好友申请，陈淮璋发现她的头像是个自闭的莲花。
倒也是挺符合这人状态的。
放下手机，她颇为自信地拍拍齐柒的肩，找出换洗衣服紧随姜苡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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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浴室回到宿舍，刚坐下就看到了桌上堆成小坡高的零食。谢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坐在位置上和齐柒说话。
看到两人回来，谢音笑着打招呼，仪态大方，“零食是我男朋友买的，说是大家一起分着吃。以后请你们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陈淮璋率先应答，她从书桌侧面挂着的帆布小包上取出三个三角小包挨个分发。“我也没什么东西，这个是平安符，我...我们家那边求来的，很灵！可以塞到手机壳里，大家平平安安最重要。”
齐柒和谢音道过谢，依言把符塞进手机壳。姜苡拿着小包研究半晌，随手放在了首饰盒上。
齐柒做完自我介绍后发了一圈真空包装的卤制品。她是A市本地人，家离得近，扬言可以承包出去团建的所有项目点。
压力给到姜苡。
三人三双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她，姜苡一时间坐如针毡，摩挲着按下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她思考良久，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有点冷，我先穿个衣服。”
宿舍里开了空调，热气被隔绝在外。姜苡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又从衣柜里掏出羊羔绒的厚外套穿上，惨白的脸上才有了点血色。
“嗯...我叫姜苡。历史系的，以后请多多指教。”她从首饰盒里捡出三个小玩意儿递到三人手里，坐回位置上继续小声地说，“这些银饰如果变黑了，可以找我换，这四年都可以。我会...”尽量远离你们。
三个人拿到的东西不尽相同，谢音和齐柒的是两条项链，陈淮璋的则是个素银耳骨夹。
室内一时沉默无声，姜苡眼珠转了又转，袖口下的手逐渐握紧。
啊，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好尴尬。为什么没人说话啊。
陈淮璋夸张的声音打破沉默，她凑到姜苡身边，摇着椅子，“小姜同学，你家有银矿吗？四年三个人的银饰任包，银再便宜也不是这种价吧。”
谢音和齐柒的声音紧随其后。
“妈妈！我碰到散财童子了！”
“谁幸福了，我幸福了！呜呜呜女孩子的品味就是好，我要马上把男朋友送的丑东西换掉。”
还好还好，没说错话，大家都很喜欢。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姜苡在心里给陈淮璋行了个大礼。她偏头向陈淮璋看去，对方坐在位置上和其余室友谈天说笑，素银色的耳骨夹在说话间被带起，镶嵌的碎钻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好耀眼，好像是个天生的发光体，但是也有点讨厌。
姜苡没头没脑地想。她话少慢热，自觉融不进三人的聊天，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之后爬上自己柔软的床，在三人渐小的说话声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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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下，姜苡沿着小径玩命地奔跑。眼前小路望不到尽头，脚下杂草碎砖割得脚底鲜血直流，耳边老鸦声音嘶哑，身后鬼怪相互绞杀，嘶吼着要占尽先机，夺得她新鲜的肉身。
路至尽头，脚下碎石滚落山涧，听不到任何声响。少女喘着粗气，喉头间浓重的血腥味上涌，全身器官高速运转，叫嚣着要罢工起义。鬼怪蠢蠢欲动，试图找到她的薄弱处发起进攻。
对峙之间，平地骤然起火，火舌在鬼怪和姜苡之间燃烧蔓延，步步蚕食着姜苡仅剩的落脚之地。隔火相望，鬼怪躁动不安，少女脸上的不屑愈发明显，她在鬼怪强行通过火光之际粲然一笑，对着这群不要命的恶鬼竖了个中指，转身跳下山涧。
意料中粉身碎骨的疼痛久久不至，姜苡在强烈的高空坠落感中惊醒。
死一般的静寂，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只有它的温度显示器在宿舍里发出微光。
手机亮起，姜苡眯着眼查看时间，十二点四十四分。很好，很不吉利。
刚才的梦境只是个预兆，熟悉的头痛与耳鸣如期而至，姜苡习以为常地掀开棉被，强撑着从床上起身——室友都在睡觉，寝室可不是她和鬼怪撒疯的好地方。
厚外套被扔掉，寝室门打开又关上，热浪在瞬间袭来，却又在触及姜苡时自动消散。她扶着墙，嘴里低声咒骂，眼前是不断袭来的鬼影，它们在她耳边嘲弄咒骂，尖叫嬉笑着催促她去死。
“要么厉害到弄死我，要么闭嘴。”擦掉耳边流出的鲜血，姜苡的回答一如既往，“你们也就这点东西，居然还玩了快二十年。”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黑影鬼被激怒，接连吞噬周边小鬼后凝出一丝实体，五指呈爪，狠厉地向姜苡袭来。
“哟，有新花样了？”姜苡语气轻佻，不退不避，反而向着黑影鬼袭来的方向猛冲几步。
纤细的脖颈如预期一样被恶鬼扣起，她全身凌空而起，自阴曹地府而来的森森鬼气传遍全身，和鬼掌的衔接处泛起阵阵烧灼感，青黑的掌印被留下，附在脖子上的鬼手收得越发紧。
姜苡的呼吸越发困难，脸上笑容却更加放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细若游丝的声音里溢出张狂。
“抓到我了，很开心吧？你碰到我了，真棒啊，可惜...”
空气逐渐稀薄，眼前的一切开始失去色彩，耳边是万鬼得逞的狞笑与欢呼。姜苡下意识地伸出左手遏制鬼手继续发力，唐剑在手腕翻转间放大，跟随主人仅剩的意识，一剑刺穿眼前鬼影。
被提起的身体骤然落地，摔在地上发出声响。姜苡瘫坐在地上，依靠在走廊墙壁上咳嗽，眼前神经元跳动的缩影混杂着一时间不敢上前的低端鬼影，她右手持剑，左手抚上灼烧出来的黑色掌印，暗骂这群纠缠了自己将近二十几年的疯子。
好险，差点真死了。
她对鬼怪的德行相当熟悉，贪得无厌、无所不用。为了得到她的肉身，哄骗、威胁、精神攻击，几乎所有法子都试过，在发现她真的意志坚定且毫不动摇之后，先前的手段全部作废，最终只剩下攻击。只是以前从未有过能触碰到她身体的案例，今天居然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完了，更棘手了。不然退学？
姜苡心如死灰地想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需要这个大学文凭的。先前在高考时都撑过来了，没理由大学还应付不来这群东西。
小鬼们虎视眈眈，接二连三地尖叫和咒骂让她精神状态几近崩坏。姜苡眼皮沉重、双目充血，面上却不敢显露任何一丝疲态，硬撑着挺直脊背。她坐在地上，盘算着怎么才能撑过今晚，离破晓至少还有几个小时，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剩余小鬼纠缠了。
屋外的温度对她来说依旧寒冷，长久的精神紧绷让她崩溃，大脑皮层被抑制活动，姜苡阖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千万小鬼前仆后继地冲她扑来又在凄厉惨叫中消散，耳边脚步声传来，念咒声朗朗如清风明月。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猫拜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