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猫拜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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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在脚边蹭来蹭去，姜苡干脆将它抱在怀里站起，抬手覆住猫头，俯视着因腿软坐在地上的路柠，眼神在她身上来回巡视，详细地报出自己看到的各种猫咪。
“啊，后背一只大橘，脚边有三花，爬上手腕了，还有...脖子上张口的那只奶牛。”姜苡停顿片刻，颇为惋惜地摇摇头，“小猫还是心软，没咬下去。”
九月天气炎热难捱，路柠此刻却如坠入冰窖，后背生生沁出冷汗。她尝试着从地上爬起，脚腕处传来的疼痛让她放弃了动作。
路柠仰视眼前的学妹，脸上笑容摇摇欲坠，竭力保持的沉稳态度暴露在颤抖的声线之下，“学妹，你，开玩笑的吧，别吓我啊，我胆子很小的。”
姜苡手上动作不停，听着猫咪舒服的呼噜声，面无表情地与路柠对视，不发一言。
她当然不是开玩笑，天生的阴阳眼带来不少麻烦，但也附赠了些小便利——望气。
从昨天见到路柠开始，姜苡就对她身上浓灰色的气感到咋舌。人的气场颜色各异，但善恶德行只有固定的黑白两色，犯下杀孽或重大罪行的人气颜色不会好，面貌也往往狰狞诡邪，令人不适。可路柠五官端正、天庭饱满，除了面色稍显苍白，并无半点嗜杀喜虐的样子。
一个大学生能干出什么造孽的事。尤其是路柠身上猫的数量已经远超一开始她的描述，不同品种的猫姿态各异，层层叠叠地压在她身上各处，几乎快要淹没她本身。但没有猫在她身上留下伤痕，它们小心地避开可能会致死的部位，只是懒懒地压在她身上。
虐杀猫的人可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动物不同于人，它们原始野性，缠上苦主便会急于杀人报仇。
但确实有东西想致路柠于死地。昨天高空坠落的花盆明显是故意的，她本以为是身边的鬼又发疯，现在想来目标一开始就是路柠。只可惜对方的警惕性高，蹿得实在太快，姜苡喊个人的功夫就消失了。
不杀人的猫咪、杀人的鬼怪，还有路柠周身浓灰色的气场。
姜苡思考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头绪，所有线索纠缠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
路柠依旧坐在地上，小腿处的伤口早已结疤，手腕至小臂处却有着不同程度的淤青，不像是同段时间造成的。仅仅一夜之间，她的面容似乎憔悴了不少。泪水悬而未决，眼下乌青明显，粉底也只能勉强遮住一星半点。一幅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
算了，还是不问了。姜苡浅浅叹了口气，因果循环自有规律，干涉就是参与别人的因果，更何况对方明显不想说。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选择含糊这个话题。
“开玩笑的。”
猫被放下，姜苡隔着袖子虚扶起路柠，小声地在她耳边道歉，声音满含歉意。
“就是想逗你一下，吓到学姐了，对不起。”
牵强的理由连当事人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可路柠接受了这个蹩脚的理由，不知道是为了掩饰什么还是真的不在意。
“没关系。”路柠又恢复了初见温和的模样，只是略显为难地按住脚腕，“请你吃饭的计划又泡汤了啊，学妹。”
姜苡暗自松了口气，天知道和陌生人吃饭多尴尬，如果不是路柠的二十多条消息过于热情，她真的不会答应。姜苡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学姐，我送你回去吧。”
路柠摆手拒绝，她单脚跳到路边的石墩处坐下，掏出手机给室友发了消息之后，开始赶着姜苡去校门外逛逛。
“我室友过会就来，没关系。你出去看看吧，我们学校后面是步行街，小吃和衣服都有，这几天开学挺热闹的。”
“我这段时间真的，挺倒霉的。”路柠苦笑一声，“可能得过段日子请你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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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柠的人缘很好，收到消息后全寝出动，还顺带了几个和她玩得好的小姐妹。
姜苡哪见过一群人焦急奔来的大场面，在远远瞥到四五个女生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过来后，她忙不迭地和路柠告辞，一路小跑向校门口。
校门口外，姜苡手撑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身体实在太差，夏天怕冷冬天更怕，入睡困难作息颠倒还心脏不好。同龄人能跑的体测，她连走完全程都困难。明明自有意识起她就在吃药，再大点被送到师傅家后什么都看什么都学，结果身体还是比正常人差得多。
缓过劲的姜苡慢吞吞地走向步行街，男男女女谈笑着超过她，细汗自额间滚落而不自知，大家都是短袖短裤短裙，衣饰鲜亮，笑容活泼，浑身洋溢着她这辈子很难拥有的青春活力。前面欢声笑语的人群里爆出一声牛逼，原因无他，有个男生投垃圾三分进洞。
健康真好啊，可惜活着可太难了。
姜苡收紧袖口，取出口袋里早已凉透的暖宝宝扔进步行街口的垃圾桶，缩在衣领中的大半张脸微微抬起，眼里流露出一丝好奇。
步行街灯火通明，橘黄色的暖光自高处打下，照亮整条街道。行道两侧的商品琳琅满目，小摊小贩支着帐篷寻找生存之地，小吃摊老板嘹亮的吆喝混在无数奇异的香味里冲入鼻腔。可能是因为刚开学，各个摊位前的地方被占满，人多得根本无处下脚。吆喝划拳碰杯的声音此起彼伏，男女老少的声音灌入耳中，隐隐有压过一直在她耳边的鬼哭狼嚎的趋势。
姜苡站在街口观望，好奇之色更重。
严格意义来讲，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种地方，小时候不懂世事，少年时拜于师傅门下，高中也是独来独往，算得上与世隔绝。保命学艺的日子不算轻松，师傅心疼她小小年纪受鬼怪之害，尽其所能满足她任何要求，只有一条反复告诫——不要过多地与普通人接触。
为了抢命杀鬼所学的技艺干脆肃杀，再加上游魂冤鬼常年围绕身边，姜苡的自身磁场比普通人低好多。如果刚好碰上个运势不济的倒霉蛋，那接下来几个月，他的人生一定充满坎坷。
这就是天选之人的痛苦。
师傅的告诫在脑海中循环出现，姜苡自我安慰着踏入步行街，小心翼翼地在人群给留出的缝隙间穿行，尽力不碰到任何一个人。可惜事与愿违，人群在移动，她与普通人的接触只会越来越多。
弯腰低头，姜苡弓着身子冲出人头攒动的包围圈，最终踏上街道两侧的边缘。这一侧的实体店多，人却少，毕竟现在的人更喜欢网购。她毫无顾忌地坐在台阶上，深吸几口空气中弥漫着的食物香气，紧接着听到一声咕噜巨响，肚子饿了。
姜苡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发现无人注意后松开了蜷起的脚趾，有点尴尬。
步行街的小吃摊多，人更多。目力所及之处的小吃摊前都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有的甚至不知道卖的是什么，只为凑上去看个热闹。
姜苡沿着行路灯往深处走去，左顾右盼地寻找人不算多的摊位——虽然看着无意被自己触碰到的人打个冷颤后四处找外套的样子很好玩，但她实在不想重复上演多次。
一直逛到街尾，她才发现几家人不多的小吃摊，有几家甚至还有地方坐。
“烤冷面，鸡蛋汉堡，烧烤，车轮饼，新疆囊饼，好像很香的样子。脆皮五花...这么大一块真的会有人吃吗？”
姜苡双手插兜，把脸藏在衣服里自言自语。街尾的人不多，无处不在的呓语唤回耳鸣，她周身的温度降了下来，暖宝宝握在手中却依旧毫无暖意。
“嗨，小姐姐。一个人？”
身后的声音充满活力，言语轻佻却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味。只是声音过于中性，一时听不出来性别。
姜苡转身，率先看到的是一张她无法拒绝的脸。
对方五官英气却不硬朗，眉目间属于女性的柔美一览无余。她笑容灿烂，虎牙在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中长发狼尾半扎在脑后，露出耳朵上简约的耳骨夹，白色无袖T恤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她捧着一碗面到姜苡面前，面带笑意地询问，“小姐姐，来碗炒面?”
骤然放大的脸带给姜苡暴击，她只觉得气血上涌脸色涨红，耳边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再回神时，整个人已经坐在了炒面摊的位置上，面前是一碗配料堆成山高的鸡蛋火腿炒面。
“有点，多了。”
姜苡掰开筷子，小声嘟囔。虽然确实需要吃点东西，但她还是为自己禁不住美□□惑而悲哀。
我这辈子就这点出息了。
姜苡认命似地闭眼，睁眼却看见本该在摊前忙活的女生坐在对面，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有，有什么事吗?”
被人注视的感觉并不太好，姜苡不自在地扣手，迅速低头回避对方目光，挑起碗里的面条一股脑地往嘴里送。
“就是，感觉你一个人晃了好久。决定不出来吃什么的样子，所以帮你决定一下。好吃吗?”
折叠小桌泛着油光，女生思考再三，小心地趴在桌子边缘，偏头看着耳朵泛红、食不知味的吃面人。
姜苡觉得对方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安全社交距离，这让社恐人士有点慌张。女生的目光炙热真诚，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评价。
于是她端起碗，连人带面的往旁边挪动身子，诚恳地点点头，并且很给面子的挑起第二筷子。
“真的?太好了。你可是我的第一个顾客！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任何有关第一的言论都是特别的。姜苡的心停拍半秒又继续跳动，忽视掉心脏的不适感，她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她刚想把这家店列入常来选项，为什么厨子就打算辞职。
沉默地吃完整碗面，姜苡起身付钱。女生早在几分钟前就开始收拾摊位上的东西，她可能真的是今晚最后一位顾客。
姜苡默不作声地靠近对方，直到接近才发现对方个子很高。她自身168，而女生还要高出她半个头。
“吃完了?”对方似乎永远都在笑。她手上动作不停，转身冲摊位摇椅上的老人大喊，“阿婆，起来收钱啦！”
在得到肯定回应后又扭头对着姜苡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你也是A大的学生吧。可以等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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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被甩在身后，女生光速地收拾好自己，和摊位真正的主人再见。
在身后阿婆不断地感谢中，姜苡弄清了来龙去脉。对方是看阿婆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上去搭了把手。
不是厨子啊。
她莫名感到失望，那碗面真挺好吃的。
“你好，正式认识一下。”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逛到了A大校门口。此时天已全黑，街上人来人往，校门口的大灯亮起，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颀长的高矮不同的影子。女生在她面前站定伸手，笑容爽朗。
“我是A大历史系新生，陈淮璋。”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猫拜月（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