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猫拜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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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A市某高档小区内。
月光如水，人迹罕至的小巷里，少女手持长剑，步调缓缓，气定神闲地将倒在地上匍匐的人一点点逼入监控死角。
“自己出来，还是它请你？”
长剑破空划出声响，灵巧地在身后挽了个剑花，少女爱怜地抚上剑身，声音轻柔和缓，听着十分好商量。
瑟缩在角落的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苍蝇围在身边嗡嗡作响，像个流浪汉。一片静寂里，‘他’猛地伸出双手掐住脖子，一路上从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突然抬起，眼睛充血，呲目欲裂，嘴角流出涎水，喉头发出嗬嗬声响。
“行，威胁我？谈崩了。那就...请君赴死！”
丝毫不给对方考虑时间，女生提剑直冲目标，速度快出残影，剑尖在巷壁内带出一路火花。男人的头颅唾手可得，少女挥剑而起，月光下嘴角带笑。生死之际，被扼住的声带一松，他目露惊恐，疯狂尖叫，眼前只剩下泛着银光的长剑。
剑偏半寸，持剑者掷剑而出，剑身擦破对方耳尖钉入墙内，同时藏于身后的左手化作一掌，狠狠震出男人体内怨魂。流浪汉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小巷里只有“他”与少女对峙。
“你还挺厉害，姜苡。能跟我这么久。”对方声音嘶哑难听，‘他’站在原地，塞回掉出眼眶的眼球，笑声可怖，语气垂涎，“我加上你的肉身，一定更厉害！”
黑影扑向少女。姜苡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剑光四起，几招挑刺间，‘他’败势已现。一剑刺破黑雾组成的心脏，少女口念杀咒，鬼怪咆哮着消散，鬼怨顺着剑身丝缕没入体内，暴戾的怨气在筋脉中横冲直撞，带出往日被压在丹田内的所有鬼怨。
啧，每杀一个都有这种麻烦。
怨气冲天，姜苡头痛欲裂，眼尾赤红，残存的意志支撑她走到昏死的男人身边。剑尖轻戳对方身体，她瞳孔放大，语句癫狂，“死了没，死了姐给你埋上。为什么不说话？不理姐？好，有胆色，那就打醒再说。”
摇摇晃晃地站起，姜苡双手将长剑举过头顶，直愣愣劈下。
“铮——”
铁器碰撞出声，姜苡疑惑地低头细看，拦住她的是枚花钱。
“住...住手！”身后传来的呵斥声哭腔浓重，她烦躁转身，鬼怨影响身体，也放大五感，站在巷口月光下的人身穿道袍，头戴傩面，腕间系着红绳，持有符箓的手微微颤抖。
哪来的混搭风天师？
哦——天师！
鬼怨影响脑子，姜苡压住过于跳跃的思维考虑了一会，觉得应该和天师道的弟子表示友好，毕竟几百年前是一家。她拖着剑朝对方走去，笑容满面，却见对方浑身抖得宛若筛糠。
“你..你别过来！”眼见恶鬼离自己越来越近，傩面下的哭腔盖都盖不住，“尔...尔等鬼怪！还不...还不速速从她身体里出来！”
鬼怪？谁？我吗？
姜苡思绪放空，缓缓歪头，徒手接住对方扔过来的五雷符碾碎，想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吗？我是人类。我当了...”她伸手数了数，摆出个九字，“我当十九年人了。”
“这种东西不要乱扔，很危险。”几步走至天师面前，姜苡拿出手中符纸碎屑，见对方没有伸手接的意思，还脾气极好地吹回人家脸上。她拍拍人肩膀，拖着剑一摇一摆地走了过去。
“等...等下！”
姜苡依言回头，抖成筛子的天师道弟子突然颤颤巍巍地鞠了一躬，“请...请您积德行善。占据他人身体属...属大罪，不可入轮回。”
什么啊？
困意上涌，她有些烦躁，吊起一边嘴角直勾勾地看向对方，姜苡面目狰狞，语气森森，“不要，再说话就把你吃掉。”威胁到此结束，走出去几米远，身后突然爆出雷鸣般的哭声吓了她一跳。
啧，这届天师素质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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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下午，姜苡提着行李，坐上最后一班车到达A大门口。临近迎新尾声，大半志愿者都回了宿舍，仅存的几个也在桌前收拾东西。
她停在桌子两米远的地方，心脏剧烈跳动，组织好要说的话，她深吸一口气，步伐僵硬地走到志愿者桌前，快速报出所需信息，声音细弱蚊蝇。
找到名字打上勾，志愿者交给她学生卡，宿舍钥匙和一位带路学姐。
“这是你们直系学姐，路柠。她带你去宿舍，一路上有问题可以问她。四栋404。”
“谢谢。”
A大占地面积很广，操场、宿舍、食堂、教学楼、游泳馆，连图书馆都有东西两个。
姜苡拖着行李箱，过耳不过心地听着学姐的介绍，眼动头不转的四处乱看。校门口距四栋有段距离，路柠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好奇地询问跟在身后的学妹，“学妹，你不热吗？”
均温三十五度的天气，路柠热得想一天24小时都呆在开18℃冷风的空调房里，姜苡黑发披散，长裤长袖，口罩遮脸，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冷的。”女生小声回答，伸手裹住透风的领口，人又往衣服里缩了缩，“我有点怕冷。”
...真的是有点吗？
一声猫叫让路柠闭嘴，她接过姜苡的行李箱，拉着对方快步走过一大片树林。
“四栋前面的林子里有很多猫，你晚上走这边小心点，或者直接绕道走。”
“为什么？它们伤人吗？”
姜苡难得话多了些，她喜欢动物。
“不，没有。只是大晚上叫的有点瘆人。”
沿海一带天黑晚，五点多的天依然透亮。姜苡没有错过路柠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她只是乖巧地答应一声，明智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人嘛，都有秘密。她自己也有，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两人各怀心思的走到四栋门口，电梯门开关之间，两人到了四楼。
四楼的走廊宽敞，电梯旁是两扇窗户，两侧是成排的宿舍，公共阳台位于走廊尽头，夕阳斜射进阳台一角，给末尾的寝室门镀上金色。
考上好大学你就有个好未来，高中班主任诚不欺我。
宿舍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四张上床下桌，和附赠窗帘的阳台。一侧的位置已经放满了东西，人却不在，大概去吃饭了。
姜苡挑了靠门的位置放下东西，在路柠和她告别时又坚持要送她下去，一改先前寡言少语不愿理人的样子。
电梯停在一楼，姜苡倚在宿舍门旁目送路柠离开，刚看人走出几步，她又猛然开口喊住对方。
“路柠学姐！”
声音清晰透亮。
“嗯？”被喊住的人转身。
砰——
重物落地发出巨响，瞬间的冲击力将它破开，陶片混着泥土炸起，溅脏纯色的裙摆，刮过路柠裸露在外的小腿，留下道道血痕。碎掉的是个花盆，植物根茎随泥土的松散暴露在空气中，花瓣掉落一地，留下显眼的红色。
某个宿舍传出尖叫，几个女生探出头，不停的大声的道歉将脑内一片空白的路柠拉回现实。
放松因受到惊吓缩起的肩膀，路柠脸色苍白，眼中蓄满泪水。她勉强扯起一个微笑，声音颤抖，“怎么了？”
“啊，没什么。”姜苡又恢复了说话让人听不清的音量，先前的大声像是错觉。她脚步虚浮地走到路柠面前，眼下是常年熬夜出现的青黑。伸手将傻愣在原地的学姐拉开案发现场几步，皱眉想了半晌，语气沉重地开口，“学姐，加个联系方式？”
像找补似的添了一句，“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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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方式的交换顺利而愉快，谢绝学姐请吃饭的盛情相邀，姜苡回到宿舍。
宿舍没有人，唯一的自然光源也已下班。她潦草地擦完桌椅，疲惫地瘫在桌子前，任由黑暗一点点侵蚀整个房间。太阳完全没入树林那一刻，四周温度骤然变冷，姜苡瑟缩成一团，口中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
头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百会穴像被人拿着铁锤一寸寸破开，快速而迅猛地扎入千万根钉子，再挑出根根跳动的鲜活的神经。疼痛带动耳鸣，鬼泣狼嚎混杂无数咒骂冲进耳朵，像是要把耳膜撕碎。婴孩纯稚空灵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又尖锐地钻入她的耳道。
“别烦。”
像是逐渐习惯疼痛，姜苡语气不善地警告。
昨日压下的鬼怨前来叫嚣，怨气里残存的鬼的意识在她脑子里大声喧哗。
“哈！我还真没想到，你一个看着快死的人居然是鬼道传人！强行压下怨气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把身体给我，给我们，你就都轻松了。”
“滚。”
回答言简意赅。桌椅霎时挂上薄霜，玻璃爬出冰花，姜苡眉头一挑，踉跄地从桌前站起，脱下一路上因怕冷而裹紧的厚外套，只穿一件单薄的长袖，露出腕间精巧的配剑挂饰。
“我也没想到，你的能力居然是降温。”
和人一样，鬼怪也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姜苡杀鬼保命，被迫吸收它们的怨气，怨气存于丹田，而意识残存在怨气里的鬼怪往往利用她的身体，强行迸出能力来杀她。
比如现在。
呼出的白雾几乎可以凝成实体，姜苡的眉毛长出霜花，嘴唇因低温冻成紫黑色，单手握拳控制着自己不因低温而发抖。明明冷得想死，偏偏脸上是嘲讽至极的神情，嘴角弧度越开越大，嘴上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刺激觊觎自己身体恶鬼的机会，到最后仿佛想起什么笑话一样放声大笑。
“哈！有本事弄死我啊！可怜你们谁都杀不了我，别说杀我，连能力都被我吸收。”
意识中的鬼怪像是被激怒，他怒吼：“那又如任何！消化不了怨气，你到死都用不了它们！迟早会有东西能杀了你！”
“那就，拭目以待。”
咬破指尖，姜苡在脸上歪歪扭扭画了个镇鬼符。鬼怪被压下，脑海中的怒吼消散，四周温度逐渐恢复，她轻蔑一笑，只留下一句嘲讽。
“废物。”
啪嗒——
门开灯亮，屋内的一切消失无踪。姜苡呆站在桌前，机械地扭头看向新室友，扯起一个自认为友好的微笑。
“嗨——阿嚏！”
淦，还是有点冷，外套果然不能脱。
一次开朗换来终身内向。
耳朵因尴尬红的滴血，姜苡穿好外套，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听着两个室友的自我介绍。
她的宿舍是混寝，不同专业的人被凑到一起，上课时间也不太一样。两个女生差不多同时到达，于是出门吃饭熟悉了一下校园，不曾想姜苡会踩点报道。
“对不起！姜同学！明天请你吃饭！”齐柒双手合十，新闻专业让她擅于交际，自来熟的性格也很容易和别人拉近距离。
“不好意思啊，我们真没想到。”音乐系的谢音声音空灵，听着很容易被洗涤心灵。
适合去教堂兼职唱神曲。姜苡的思绪飘忽，崩坏的精神还在缓慢恢复。耳边声音嗡嗡，心脏跳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罢工，她现在只想睡死过去，但是太冷了，而她还没铺床。
“嘿嘿...没事。”及时咽下不明意义的笑声，姜苡尽量保持自己的正常。拖着疲惫的身体，她僵硬地打开装床垫的行李箱，在室友惊讶的注视下铺好床垫，盖上柔软蓬松的三层棉被，最终陷在棉花的层层包裹里，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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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昏睡到第二天下午的姜苡神清气爽。房间里没人，手机里学姐的消息弹个不停。姜苡回了个好。
她下楼时，路柠已经站在宿舍楼下。
她今天一身月白色长裙，长发编成麻花挂在身后，两侧碎发自然垂落，杏眼弯起，笑着冲姜苡打招呼。
美女！姜苡眼前一亮。她对女生有天然的好感，同时，她也是个可悲的颜狗。
路柠在vx里就说明了来意——为昨天无心的救命之恩请她吃饭。
两人谈笑着走向校门口，直到凄厉的猫叫声渐起，她们才发觉又习惯性地路过了那片树林。
“学妹，走快点。”
路柠按下心中恐惧，拉着姜苡远离树林，手指不自觉攥紧，神色紧张地盯着林子深处，像是在透过茂盛的草堆看向深处的生灵。
姜苡任由她拉开自己，对快嵌进自己皮肉里的指甲也熟视无睹，和昨日钻心剜骨的疼痛相比，路柠的力气真的不够看。
但有生物看不下去。
就在他们快要踏出林子的范围时，漆黑的身影以高速向他们扑来。路柠尖叫着后退，跌坐在地上。她浑身颤抖，惊惧的眼泪顺着脸颊汇至下巴，在裙子上开出花。
姜苡站在她身旁，看向面前浑身炸毛的、冲路柠哈气的黑猫，一时间没忍住，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下巴。
“学姐。你有杀过猫吗?”
姜苡的语气稀松平常，声音依然轻飘飘的，像浮在天边抓不住的云，完全不觉得自己问出了什么奇怪问题。
“没，没有。我…我怎么会呢。”
路柠下意识地摇头，张嘴还想辩解什么，却被眼前认识不过两天的学妹打断。她第一次看清姜苡整张脸，面容苍白，五官昳丽，无神的从不聚焦的眼睛此刻眸光定定，像是要看到她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
她看到乖巧寡言的学妹张开嘴，神色漠然地提出疑惑。
“是吗?可是你身后，明明都是猫的亡魂。”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猫拜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