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方糖无糖

7、时间

　　秋瑾身体缺氧地撑住墙面，大脑快速倒带……

　　她在去洗手间之前一直在写青花瓷的介绍，五十件大小各异、纹路不同的展品让她大脑被粉刷成同样的青蓝色，而在去洗手间的时候潜意识默认选择，直接引领她走进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刚进入她还有部分意识提醒她构造不同，多了些挂在墙上的东西，而连熬三天的疲惫加上急于跟闺蜜诉苦的心情让她自动忽略，直到看见林宴琛也从没想过自己进的是男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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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尴尬就如同今时今日，秋瑾看着远处男人稳坐如钟的背影，默默提气，拿出练瑜伽的腹式呼吸才勉强开口。

　　“林、林、林——”

　　林半天也没林出个三二一，嫌弃地撇过脚下红线，觉得自己比傻瓜还傻。

　　往前走两步能怎样？难不成还能红外线报警？他林宴琛又不是国宝。

　　虽然这么想，但她脚下挂铅，唾沫都咽干了，愣是一厘米没挪，刚才在办公室怼苏芸的英雄气概和戏弄满屋子古德员工的作精气质在此时渣都不剩，如果秋瑾是白骨精，那林宴琛一定是孙悟空。

　　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女人轻出口气，抱着早晚都是死的心态，再次朝男人喊去，只是这次她刚喊一句，林宴琛就转过身来，阳光稀稀散散落在他肩头，明暗交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秋瑾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就这么怔怔的盯着，看着斑驳在他脸上移动、变换，仿佛时间的手脚在改变着什么，而五年，确实改变太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记忆的窟窿中爬出来，抹去满身灰尘后挤出一丝微笑，薄唇刚刚轻离，大门就被从外拉开，对流产生的凉风掀了掀她裙摆。

　　“秋总监，会客时间已到，您这边请。”

　　“……”

　　秋瑾瞪眼看着助理，把毕生所学脏话在心里骂了个遍，怎么，林宴琛过的是普朗克时间吗？地上红线的颜料都还没干呢！她此刻十分想死皮赖脸地抱住林宴琛大腿，可奈何素质过高，面子工程不允许她掉了女人矜持，但这么走她又不甘心，所以只能使了个下下策。

　　八厘米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行走是极易打滑的，秋瑾在转身瞬间自己蹩了自己一脚，超细鞋像被台风吹倒的大树，三晃两晃下轰然倒地。

　　“哎呦。”

　　趴在地上实在不好看，她可不想被当狗屎铲出去，所以在失去重心的一瞬努力抻直胳膊抓住身旁助理，眼神见缝插针地瞟向工牌，隋唐，这名起得挺江湖。

　　“秋总监，您没事儿吧。”

　　隋唐看着瘦弱，胳膊倒是粗壮的很，有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既视感，此时他真一脸担忧的看着秋瑾。

　　“有事儿，”秋瑾面露痛楚，“我、我脚崴了，好像、动不了了。”

　　隋唐视线顺着秋瑾的话溜到她脚踝，定了一秒，又看向远处的林宴琛，没等两个男人做出任何反应，秋瑾已经连拖带拉的揪着隋唐做到侧边沙发上，她边揉脚踝边说自己需要休息下，万一伤到骨头，她就要成残废了。

　　“不好意思秋总监，林董马上要开会，所以——”

　　“没关系，”秋瑾一脸善解人意的表情，“我可以等的，林董是大忙人，我有的是时间，麻烦你帮我沏杯咖啡，再泡碗杯面，”她说着往后搓搓身体靠在椅背上，“我下午没事儿。”

　　？？？

　　俩人眼神在微乎其微的时间里片时交战。

　　——这女人脸皮真厚，看不出这是逐客令啊。

　　——你这些都是姐姐玩剩下的，我给林宴琛当特助的时候，你小子还跟数理化的题海里遨游呢。

　　秋瑾脸上和悦，内心鄙夷，余光穿过隋唐的身体缝隙瞟向林宴琛，此时男人已缓缓起身，冷眉冷眼扫过秋瑾后给秘书留下个眼神。

　　那眼神她没解出来。

　　“秋总监，我们林董晚上十一点以后可以抽出半小时见您，不知您这……”

　　“可以，可以，我可以的。”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儿了，秋瑾像跟弹簧似的崩起来，引得隋唐下意识后退半步。

　　“您这腿——”

　　“好多了，这沙发真是神奇，果然配的上林董棒球场大的办公室，”她说着往旁搓了半步闪开隋唐身体，正对林宴琛，“那林董我晚上十一点准时在这等您，不见不散哦。”

　　林宴琛身体沉在暗影里，除了欣长身形，看不出旁的，见其没有回应，秋瑾又转头看向隋唐，意思是作为助理你他妈把这事儿得记得比女朋友三围还清楚！

　　秋瑾对两人分别点头告别后昂首挺胸地走出大门，这一出来，臭得她紧捂口鼻，还差点跟清理呕吐物的保洁阿姨撞上，‘哎呀’一声引得受害者们投来仇恨目光，而她身为始作俑者没有丝毫歉意。

　　“辛苦大家，只当减肥了，以后还是多吃清淡，少吃油腻，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林董还得靠奴役你们挣钱的——”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蹑手蹑脚得躲过满地狼藉，最后还在上电梯前跟众人摆了摆手。

　　“……”

　　回到赛福克，莫非正在门口等她，看着秋瑾一脸轻松，莫非默默出了口气，她太了解自己顶头上司的性情，如果吃了闭门羹，她一定是第一时间倒霉的。

　　“总监，林董那边怎么说？”

　　莫非问得小心翼翼。

　　秋瑾没搭她话茬，而是让她去搜集苏芸近一年的工作业绩和身边圈子，并让她把赵明叫来。

　　赵明是秋瑾入职后公司给她安排的另一个助理，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秋瑾本来是不想用的，但看到本人又奶又帅，乖巧讨喜，作为视觉动物的她也就勉强接受了。

　　“总监，您找我？”

　　赵明每天都是一身得体西装，把本就高挑精壮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再加上一副天然无公害的奶狗脸，把秋瑾自带的防御系统都降低不少。

　　“最近跟李璇搞好关系，打听下苏总监有什么动作，所有交际支出我报销。”

　　李璇是苏芸团队的小姑娘，秋瑾这是要让赵明使用美男计打入敌人内部，看着眼前大男孩儿一脸懵逼，秋瑾停了手中工作。

　　“不懂？”

　　“懂，”赵明一脸恍然大明白的模样，“我懂总监，您放心，任务一定完成。”

　　秋瑾继续手中工作，敲着键盘告诉他是让他搞好同事关系，不是让他谈恋爱，因为赛福克有明文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赵明听着木木点头。

　　秋瑾做方案做到星光暗沉，在办公室外最后一盏灯熄灭后她扫了眼挂钟，十点十五，于是合上笔记本，费力地转了转僵硬如木的脖子又温温吞吞伸个懒腰。

　　她清楚林宴琛的作息，忙到后半夜都是稀松平常，而在这个时候能匀出时间见她，绝对是法外开恩，所以她也不敢有半点怠慢，打开最亮的灯补了个全妆后，又仔细梳理长发，最后一抹香氛喷到空中，她在其中优雅的转了个圈才满意出发。

　　高跟鞋的咔哒声快速回荡在空旷写字楼，快闪而过的身影配上偶有闪烁的昏黄灯光，恐怖片都不用加配乐。

　　秋瑾乘电梯到达A座一层，又一路小跑穿越长廊，胜利在望地朝B座入口张望时心头一紧，白日的光辉已被夜晚全部收走，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过去，空无一人的大厅玻璃门已经上了两道电子锁，旁边明亮刺眼的安防标志此时正像盯小偷似的怒视着她。

　　什么情况？

　　她趴在玻璃上双手挡住反光往里看，只剩几束昏暗的背光扫出大厅轮廓，‘林氏企业’冰冷的贴在墙壁上。

　　“什么人？”

　　身后猛然响起的男人烟嗓吓得她一身一颤，回头发现，是保安。

　　“我是来见林——”

　　她话没说完就被电筒强光照在脸上，晃得她下意识用手遮住。

　　“收起你的电筒，我是来找林董的。”

　　手电筒的光从她脸上扫到脚踝，刚往回走，就被她用手打到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早都下班了，一个人都没有，你找哪个都不好使，赶紧走！”

　　大哥说的是河南话，配上他方正不阿的国字脸，正气凛然，说完便自己慢悠悠回了保安室，没再搭理秋瑾。

　　走了？

　　说好的十一点呢？

　　秋瑾掏出手机，数字刚好跳到23：00，让她一瞬间火窜到脑门儿。

　　不带这么耍人的！

　　林宴琛你个王八蛋！

　　秋瑾不可自制的爆发，像酒鬼似的在门前破口大骂，直到嗓子隐隐作痛。

　　“林宴琛你个自大狂、冷血男，就该下地狱让油锅炸、竹签穿、闸刀砍，变态、神经——”

　　就在她骂到林宴琛祖宗第十九代时，身后猝不及防响起声喷嚏，“阿嚏——”。

　　秋瑾下意识回头，闪着名贵金丝的淡蓝色男士手帕映入眼帘，遮住得半张脸上只露出那双利似星箭的双眼。

　　“林、林董？”

　　“……”

　　两人默不作声坐在车里，冷风丝丝扫过秋瑾小腿，映着蓝色背光灯，寒气袭袭，男人懒散靠着闭目养神，秋瑾双腿倾斜，保持着自认为最美的姿势。

　　“林董，刚刚……”

　　她曾是校园十佳辩手，但在刚刚指名道姓、上蹿下跳骂了许久之后，好像也没什么挣扎的必要，当即决定认、怂、保、平、安。

　　“刚刚对不起，我就是没吃晚饭，饿昏头了，毕竟为了见您一次不容易，不过，我就算饿死，也值得的。”

　　她保持着八颗牙的标准空姐笑，只是这笑都僵了，人家也没睁眼，倒是隋唐扫过后视镜后于心不忍。

　　“林董，还有20分钟到机场，不用我陪您一起去吗？”

　　这是变相给秋瑾解围，她插个尾巴比猴还精，自然懂得利用。

　　“您要出差啊，恰好我这几天没什么事儿，不知方不方便跟您同行？正好可以在飞机上跟您介绍下合作细节。”

　　顷刻后，男人轻捏两下眉心。

　　“你跟我一起去。”

　　秋瑾立刻两眼放光，只是喜还未攀眉梢就听见他嘴里又补了两个字‘隋唐’。

　　“……”

　　原来是让隋唐跟他一起去。

　　秋瑾只好挑眉掩饰尴尬，还好脸蛋儿生得漂亮，否则大写的囧字挂上去当真不好看。

　　她默默抿下鬓发，把大脑神经理顺后开始地争分夺秒陈述合作思路，平时总觉得机场在荒山野岭，路程远的像要上梁山似的，可今天她觉得话才说了一半，嘴皮子都还没热，地就到了。

　　林宴琛理理衣领，旁若无人的走下车，隋唐在侧小声告诉他一切就绪，机长和乘务组已经整装待命。

　　他出门从来都是私人飞机，一个人要十几个人伺候，最开始跟他一起出行时秋瑾极其不适应，喝口水都有两个人在旁边弯腰候着，当真是有钱就不能自理。

　　秋季一直跟到私人登机口才死心。

　　“林董，旅途愉快。”

　　直到最后男人也没给她任何眼神，倒是隋唐客气一句，让她回去慢点，她意识到现在位置。

　　机场。

　　距离她家30公里。而此时快轨已停运，地铁已停运，班车已停运，手机在半小时前没电关机。

　　“……”

　　深更半夜的，换哪个女生都会心跳加速，可她是秋瑾，扔到亚马逊雨林都能跟黑凯门鳄周旋一顿饭时间的女人。

　　于是，凌晨十二点三十分，北城报警中心接到一名被遗弃机场女子的求救电话。

　　“谢谢警察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