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桥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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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离生看着韶华依然若无其事地倚在美人榻上抽水烟，不由心里愈发着急。细细瞥他一眼，道：“主人自有打算。你急什么？”
离生趴在桌上：“我只是想快点知道，二少奶奶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韶华淡淡呼出一口袅袅上升的烟气，道：“你认识那个二少奶奶恐怕早就死了罢。”离生腾地从凳子上跳将起来：“怎么可能？在我落水之前，我都还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韶华道：“过了今晚，你就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细细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草，一边把玩一边道：“主人不去李府么？”韶华道：“不必去，该来的自会找上门来。”离生听见这句话，不由心底一寒。难道韶华说的就是昨夜那个妖物？忆起昨夜之事，他不由打了个寒颤。细细已经听离生讲了昨夜之事，便笑嘻嘻看着离生：“放心把，它来了肯定还是会找你的。”离生忿忿地白她一眼。韶华却道：“细细，今夜你陪离生在他房里。有什么动静，就出声叫我。”细细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便嘟着嘴答：“好。”离生与她互瞪一眼，心里暗道：你以为我乐意呢。
是夜，离生依旧是把门关好，如平常一般爬上床。细细则化作原形，悄悄藏在离生的床下。虽说她是个小妖精，但是毕竟还自恃有点法力，准备待那物来了就给它重重一击。那边韶华的灯早早就灭了。细细压着嗓子对离生道：“你怎的还不把灯熄了？”离生闷声道：“熄了你能看清楚么？”细细恶狠狠道：“废话...我的眼夜视如白天，害怕就直说，胆小鬼，快点把灯熄掉！”离生闷闷地跳下床，把灯吹了，迅速爬上床，把自己连头裹在被子里面。细细在床下不由翻了个白眼，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卧着。
这夜有月光，浅浅地洒了一地，看起来像似撒了一层薄薄的砒霜。（细细好奇：为毛是像砒霜？作者曰：为了烘托一下险恶滴气氛吖。细细囧，无语）离生蜷在被子里，忐忑不安中又期待那妖物早点出现，这样李府的事情、二少奶奶的事情都可以真相大白。细细在床下，自是警觉地竖起一双尖尖小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过了子夜，府内竟如往常一般安然无事，并无丝毫异常。紧张了几个时辰，离生跟细细都觉得有些疲惫，困意如潮般袭来，竟觉得眼皮竟如同有千斤重，挣扎着却抬不起来。眼看就要进入昏昏沉沉的睡梦，细细忽闻窗外风动，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一股黑烟从门缝渗进屋内，月光顿时黯淡下来，只看见地上的黑烟如水流一般蜿蜒而来，拖出很长的余尾，看起来令人生厌。伴着黑烟流淌而来的是一股森然寒意。细细惟恐惊动了这妖物，便悄悄收起自己身上的气息。离生还在被子里与梦魇斗争，竟不觉有何异样。那黑烟流至床沿，缓缓凝成一团，慢慢地显出一个女子的模样。
细细偷偷从床沿往上看去。那女子身上服饰正是今日二少奶奶所穿，但那脸却不是二少奶奶的脸。只见她面色发青，双眼如洞，竟没有眼白，黑漆漆地仿佛要把人的魂魄吸进那无底黑洞里去，一张血唇抿出一个诡异的笑意。她抬起手，细细惊了一惊，那不能称作是手，只是一副森然白骨，却生出几寸长的漆黑指甲。她目光仿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离生，伸爪向他抓去。细细蓄力，后腿奋力一蹬，已经蹿出去，口里向那妖物激射一道白光。那妖物不料床下竟有埋伏，不由一惊，瞬间往后一退，堪堪避过那道白光。细细跳上床边的小几，欲张口再吐一道白光，那妖物却张开血唇，吐出一股带绿黑烟，直冲细细而来。离生此时已经被这响动惊醒，不由掀开被子，大呼：“韶华~！”那妖物瞬间手臂激长数尺，便抓了离生胸口衣襟，嗖地破窗而去。细细忙追出去。到了院中，竟看见那妖物手里抓着离生飘于空中。她面前立着一人，正是韶华。细细便立于那妖物身后，怕她再次逃掉。
“妖物，还不放下他？！”韶华厉声喝道。玉面上竟是一副极怒之色，周身散发着隐隐的煞气。细细从未见过这般暴怒的韶华。
听那妖物桀桀怪笑，听的人浑身阴冷，她怪声道：“一个小小童子，也得洛神如此厚爱。真是稀奇啊。”
“废话少说，放是不放？”韶华微眯眸子，一股杀意从眼底渗出。
“我桥姬好不容易才把这么一个宝贝弄到手，你说我是放还是不放？”那妖物阴笑着，脸上浮起厉然之色。
离生此时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看向那拎着他衣领的妖物。
“你未免高兴过早。”韶华冷声道。双手一划，便是一阵狂风向那妖物袭去，仔细一看，里面竟夹杂了许多五色花瓣，淡淡的泛着微光，宛若下起一阵缤纷花雨。那妖物张嘴便吐出一股黑绿烟雾，把周身包裹起来，花瓣打在黑烟上纷纷掉落。韶华冷哼一声，一双莹润双手已在胸前画了一个白色结印，朝着那妖物桥姬拍出。桥姬伸出骨爪，带了一团黑气硬生生迎上。只见那结印撞上黑气，竟光芒大烁，绽出一朵硕大的圣洁白莲朝着桥姬兜头罩去。桥姬眼见不妙，便弃了离生化作黑烟逃生。却被细细从身后一道白光打中，正落在那白莲之下。只听一阵悚然嘶叫，白光之中，白莲化作虚无，而地上只余一滩恶臭的黑绿黏液和几件衣物。
离生瘫坐在地上，余惊未消，望着那黑绿的黏液，不由一阵反胃，几乎要吐出来。细细幻回人形，捂着鼻子道：“真臭真臭。”韶华走过去，扶起离生，柔声道：“已经无事了。”三人这才返回屋内。
离生坐在檀木椅上，望向韶华道：“刚才那桥姬是何妖物？”
韶华一边装着水烟袋，一边道：“她名便是桥姬，是生前被男子负心跳水溺死之魂，由于怨念持久不消就凝聚起来幻化为女子模样，也可附在人身上。我想，正月那次你和二少奶奶溺水，正是这桥姬所为。她本欲取你姓命，但怕人多阳气太重不敢现形，谁知你早一步被我所救。于是便附在那二少奶奶身上，在李府内食少男少女精魄。这也就是为何李府无缘无故失踪了那么多下人。”
离生听了，想到以前平日里与他交好的那些丫头小僮都已经命丧黄泉，为妖物所害，不由面色黯然。
细细不解道：“那天听离生所言，李老爷跟郭管家好像是知晓此事。为何他们会知晓此事？”一句话，也问出了离生心中所想。
韶华叹道：“此事便是因果报应，世事轮回。”便娓娓道来。
原来李家经营布匹生意。生意做的红红火火，甚是兴隆。李江琏是李家的长子，而他的二弟是个沉迷声色犬马之人，所以李老太爷对这个长子是份外看重。把生意大都都交于他打理。李江琏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把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如鱼得水。李老太爷甚是心花怒放。眼见李江琏已经快而立之年，连他的二弟都娶了媳妇--也就是现在的二少奶奶。李老太爷不由开始担心李江琏的婚事。李江琏一心扑在李家的生意上，便推三说四，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李老太爷着急，便说要替他物色一个。李江琏未加思索，便含糊敷衍应了。李老太爷便托了媒人寻个好人家的女子。媒人倒是一口就便把桥姬说于老太爷。桥姬家徒四壁，但是偏偏长成倾城国色，又贤淑有礼。便被李老太爷看中，倒也不嫌弃她家贫，给李江琏聘回来做了偏室。这本是一件好事。那桥姬倾心于李江琏，李江琏也甚是喜爱她，两人如胶似漆，恩深爱重。但偏偏世事莫测，事与愿违。
一日，李江琏前去视察生意。布庄内，正逢一个大家小姐在选布料，那布匹五颜六色，一时竟眼花缭乱，不知道选哪种。李江琏本不是个多事之人，但看见那小姐跟婢女茫然的模样，便从布匹中挑了几幅于她，都是时下最新的花样。那小姐望了一眼李江琏，竟被他那沉稳之色打动，不由芳心暗许。
那小姐姓梁，父亲是长安城的一个太府。梁府只得这小姐一个千金，名曰梁爱珠，母亲又早逝，自是从小就是梁太府掌上明珠，骄纵出一身小姐脾气。梁爱珠回到家中，便派婢女偷偷打听李江琏的家世。听说他还未娶正室，便软磨硬求让父亲央了媒人去提亲。梁太府就这一个宝贝千金，自是事事都顺着她，便雇了媒人，带了彩礼去提亲。
这厢李老太爷听媒人花言巧语，把个梁爱珠夸的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礼，自然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自古以来，做生意的商贾都喜欢与当官的攀上点关系，其中利弊，自是不提。李老太爷更是因为梁爱珠是梁家独女，想必娶回来以后，生意会在长安做的更加兴盛，自是一百个情愿，也没有问过李江琏的意思，就把彩礼收下，定了吉日准备让他们成亲。
桥姬隐隐约约从下人嘴里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心里很不情愿，却没有说于李江琏，只是偶尔暗自默默垂泪。李江琏偶然发觉桥姬独自神伤，便追问她何事，才知道下月他就要与梁家结亲。他自是火冒三丈，去找李老太爷质问。谁知道刚进房门，就被李老太爷通斥了一顿，说什么大男人不娶妻立业，简直对不住李家祖宗，现在那么好一幢婚事，竟然还挑三拣四，简直是不可理喻。李江琏道：“我已经有了桥姬。”李老太爷怒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属正常之事。这亲事，成也得成，不成还得成。”李江琏是个孝子，虽有百般不愿，却压制下来，不愿惹李老太爷生气。
于是过了一月，李府张灯结彩，炮竹连声，就把梁爱珠用八台大轿娶抬回府来。大婚当日，李府是一派风光，人来人往，都是些官员跟大商贾。李老太爷喜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李江琏自是要站在正堂，迎来送往。可苦了桥姬，独自一人躲在房中默默垂泪，又怕被下人看到多嘴说出去，被梁家小姐听到。外面正厅的热闹，与此时她偏房里的清冷鲜明对比，仿佛是一种讽刺。桥姬只恨自己家贫，才被如此看轻，但是无能为力，不由生出一种深深的悲哀。
新婚之夜，李江琏自是要留在新房与梁家小姐共渡春宵。而桥姬则一个人，独卧偏房，垂泪到天亮。真道是：思往昔，念今夕，枕畔难眠泪难干。情依故，人却非，轻叹离伤泪满衫。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桥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