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诡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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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离生从李府回来，寝食不安。心里总是挂念着关于李府跟二少奶奶的事。他知道，这厢韶华是个性子极清冷的人，而细细又是个靠不住的，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倒是韶华看出离生的满腹心事，便道：“看你如此心神不定，莫非是李府出了什么事？”
离生正求之不得，便竹筒到豆子般一股脑把那天在李府所见所闻都告诉了韶华。韶华在榻上微微侧过身，面色中竟带了几分慎重：“那二少奶奶得了重病？”
离生点头道：“看样子，二少奶奶病得极重。竟连人都不识，看起来倒像个半死的人。”细细噗嗤一笑：“你一个活死人倒是说别人是个半死的人。真真可笑。”
离生白了细细一眼，又急切地望向韶华：“韶华可有什么办法能救治她？二少奶奶的病还是因我而起，我实在是愧疚的很。”
韶华看着离生忧虑的模样，沉思了半晌道：“明日，我跟你一起去李府一趟。”
离生见韶华肯出手相救，不由心底有了八分底气，一脸说不出的欢喜。自是又被细细取笑了一番。
是夜，离生睡在隔间，这间只与韶华细细那间隔了道墙。这夜的月光并不如昨夜那么清亮，夜幕中有厚厚的云，把月光遮了，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离生躺在床上，虽然心里安心了许多，但怀了满腹心事，依旧睡不着。便自己躺着，睁着眼想李府中的事情。思来想去也无什么新的进展，离生不由暗暗嘲讽了下自己，又不是包公，难道还想一下子破了这迷案？
他正要闭上眼入睡，忽听一丝幽长的呜咽。是个女子的声音，在这清冷的夜里竟显得份外凄凉。离生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又胆小，便转过身面墙而睡。他紧紧闭着眼，竖起耳朵听那声音，浑身却紧张的出了一层微微的薄汗。而那呜咽的女子竟消停了下来。一时间静悄悄的，离生只听见院子里有微风轻轻刷过树木枝叶的沙沙声。仿佛刚刚只是幻听。离生蜷起的身子早就僵硬不堪，此时，便想稍稍舒展一下。他轻轻地把腿伸直，顿时觉得四肢轻松起来。离生心里道：“这半夜里怎会有女人在哭啼，真真是怪事...”心里还未念叨完，突然觉得后背一丝彻骨的凉意顺着脊梁缓缓地爬了上来。离生浑身汗毛都唰地竖了起来，感觉床边似乎站了一个人，即使离生背对着床沿，竟也能感觉到那直勾勾的眼神，仿佛是凶恶的野兽盯上了美味的猎物，散发着冰冷嗜血的气息，令他毛骨悚然。离生一动都不敢动，只期望这只是他的幻觉。愈是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反倒更加的胆颤心惊，此刻一点点的动静都能将离生吓得魂飞魄丧。
“离生？”忽然，隔壁传来韶华那清冷的声音，一下子驱开了那冰冷的寒意。离生如同遇溺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大呼：“我在！”背后那道幽怨的视线突然就消失了。离生身子一轻，忙坐起来，抱着锦被，把油灯点亮。屋子里空无一人。他的中衣早就被冷汗打湿，经风一吹，凉凉地贴在身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离生惊恐地抬头，却是韶华披了外衣推门进来。韶华脸上一副了然的表情，淡淡道：“没事了。”
离生这才一颗心安放下来，便一屁股坐到床榻上，脸色甚是难看。韶华拉过个木椅，便坐下来。见离生那受惊的模样，不由柔了声音道：“莫怕了，它伤不了你。”
“它？”离生眼底泛起疑惑：“它是谁？”
韶华心里暗忖着要不要告诉离生。让他知晓，怕他会更加害怕，不与他说，又怕他心底惶恐，寝食难安。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告于离生。便道：“那东西不是人。是只妖物而已。也许它跟李府的事倒是有些关联。”
离生怔怔道：“难道是那怪物害了二少奶奶？”韶华面容一肃，摇头道：“这倒难说。”离生讶然。韶华见他还欲发问，便道：“此事明天去了便知。今夜我在你房中，你便安心睡吧。”离生不由心底一暖，面上起了涩然之色。韶华说要陪他让他安睡的话，让他如沐春风，于是小小少年，心底的莫名情愫便如同春之嫩芽，缓缓地破土而出。韶华自然没有想那么多，也未去揣测离生的心思。离生红着脸，嗫嚅道：“那你睡在哪里？”韶华不由失笑，道：“我自然是坐在这里。你快快就寝罢。”于是离生便爬上床榻，盖了被，佯装闭着眼，从微眯的眼帘中悄悄地望着椅上的韶华。微光里，韶华的面容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看起来竟高不可攀，仿佛一尊漠然的佛像，竟让人生出无法触碰之感。离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厢韶华隔空轻轻呼了一口气，那豆般的灯火便熄灭了。一片漆黑中，离生忽觉困意袭来，便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韶华把细细留在府里，就带着离生往李府去。细细自是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她平日对韶华就十分忌惮，不敢违背韶华，便偷偷的拿猫眼剜了几眼离生。离生睡了一晚，觉得精神抖擞，又因昨夜韶华陪睡，心里依然沉浸在那种莫名的甜蜜之中，（离生羞涩道：哪有甜蜜？...作者曰：还没有,你看那小脸儿，都跟猴儿屁股一般。离生绞着小手帕媚眼一甩跺脚道：讨厌啦！~转身而去。只剩下一个完全石化的作者。秋风，落叶。）竟没看见细细那恨恨的白眼，依然欢快地与她道别，跟着韶华便踏上往李府的路去。
还未走到李府，突闻一阵阵唢呐丧乐之声，夹杂着许多呜呜咽咽的哭声。一队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李府那边出来，离生心下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韶华皱了眉，两人忙迎将上去。李府上上下下都穿了白麻布的丧服，脚蹬白靴，竖了招魂幡，女人们用袖子蒙了脸，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嚎着。每个人看起来都面色哀伤沉重。离生在人群里瞅见李大饼，他也一身白衣混杂在送葬队伍里。便跑过去，拉过李大饼偷偷问是谁殁了。李大饼看了眼离生，目光里五味陈杂：“是二少奶奶，昨儿你来看她还好好的。今日不知怎的就殁了... ”离生听了，如同五雷轰顶，竟怔怔地站在路边，看着送葬的队伍缓缓地远去了。
韶华走过来，面色沉重道：“有蹊跷。这人死了，也不必如此快就下葬，不合礼仪。”离生心里一动，莫非是李老爷跟郭管家把二少奶奶给谋害了，怕被人发现，便急急下葬？他这么一想，便拖着韶华往李府里走去。
韶华岂能不知离生心中之想，便按住离生肩头：“不可。我们半来是以医治二少奶奶之病为名去李府暗查。现在人都已经殁了，又有何借口留于府中？此事要回去重新计量。”离生听韶华言之有理，只得恨恨地跟韶华一起回府。
还未到府里，便看见细细早早在大门前等待，一副焦虑的模样。见了韶华，便大呼小叫飞奔而来：“主人，主人。”
韶华忙问她出了何事，竟如此慌张。细细道：“你们刚出府，这边便有一个女子上门来找。她自称是李府上的二少奶奶。我与她说你们刚去李府，谁知她脸色一变，便消失在府门外。”
离生面色不由大变，韶华微微颦眉，那边刚刚出葬的死人，怎么会在自己出葬之时找上门来？细细见韶华跟离生面色不佳，便问：“怎么了，主人难道半路遇到她了？”韶华道：“确实是遇到了，遇到的是她的棺椁 。”细细目瞪口呆：“这事真真诡异。”
“难道二少奶奶逃了出来？并没有死？”离生道。
韶华不置可否。细细思量着今天见那女子的模样言：“我见她脸上确有死人之气，但是并非死人。”
韶华忽而灵光一闪，便浅浅一笑：“这便对了。”离生与细细齐声问：“何解？”
韶华抬步回府道：“天机不可泄露也。”细细与离生相视一眼，不由苦着脸跟进府中。
话说李府这厢，李老爷与郭管家在内室窃窃私语。李老爷道：“这可如何是好？”郭管家也一脸困惑之意：“怎的会如此？”
“要不要去请个和尚道士来作法，把那妖孽镇它一镇？”李老爷面色满是焦虑。
“那妖孽说不定早已知道我们的一动一静，老爷你岂不是要寻死？”郭管家低声道。
“真是造孽啊。造孽。”李老爷忽然跪在内室供的祖上灵牌前，老泪纵横。
“老爷不要再自责如此。这李家府内每一个人，都有份啊。”郭管家哀切道，去搀扶老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一个清冷之声打断了二人。
“谁？”李老爷吃惊道，顾不得窘态，爬将起来惊恐四望。郭管家也四处张望喝道：“何人擅闯我府，速速出来。”
一个修长身影施施然从屏风后踱出。只见来者一袭二十四股金线大红妆花缎袍，微微露出里面的葡萄纹织素绡衣。断是华丽无比，妖艳无双。而那人背着光，光影斑驳中只觉着仙姿动人，身上一丝丝纹缕如同烟花流淌，媚态入骨。正是韶华。
“你是何人？”李老爷带着一丝恍惚，问道。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韶华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笑意:“是想问下你二少奶奶之事。”
郭管家先从那美色迷惑中清醒过来，便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此事又与你何关？”
韶华丝毫不理会他，冷声道：“我若是你，既知会有如此今天，便不会做那愚蠢之事。枉自害死那么多无辜人命。”
李老爷不由双腿一软，颤声道：“你...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天知地知，你又以为仅凭你那点微薄人力便能隐瞒得一生一世？李江琏，你还不知错？” 此话既出，李老爷望向韶华，竟似看见一尊有着佛光的神像，那威严神态让他忍不住跪向她，悲声道：“求神仙你救救我们李府把。我李江琏有罪在身，但是李府他人皆是无辜之人。求你就救救他们把。”
“老爷。”郭管家看老爷老泪纵横，也忍不住跪下来求韶华道：“老爷他都是为了李府。要不是老爷，李府收留那些人都早已不知落魄到何等下场。说起来李府上下，人人都有份。求求你救救老爷，救救李府吧。”
半晌，韶华微微叹口气道：“你们起来吧。今日之事即便不是为了你们，我也还是要来的。也算帮他偿了你们李府人情。”
李老爷与郭管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韶华口中的“他”说的是何人。但是听她意思，是已经答应要帮李府解难。便跪在地上，千恩万谢才敢起来。两人早觉韶华看起来便不是普通人模样。心里自然安下许多。
韶华让李老爷等人佯装无事，一如既往，平时做些什么，就还照往常去做。李老爷巴不得韶华留于府上，韶华却拒绝了，道：“你不必担心，如果不出所料，今夜此事便可了之。”说完，便出了门一拐，竟消失了人影。李老爷更信其不凡。便吩咐下去，事事如同往日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