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77、意外

　　浑薮是温文尔雅的，可更是杀伐果决的，他会有所愧疚，但绝不会因此妥协。
　　白鸣是他的妻子，是功臣，可依然得不到任何特权。
　　“他大概就是那种，一边满心愧疚说着对不起，一边却已经将你开膛破肚的人。”祝融简单评价。
　　列周脑补了一下，打个冷颤：“我还以为他的行事风格也很温柔。”
　　毕竟在祝融的描述里，浑薮总是自带着一股春风正好的和煦。
　　祝融看着图纸上的陡峭山峰：“他是一个不会妥协的领导者。”
　　浑薮十分执着，有时候还会生出极其幼稚的正义感，这在为他赢得声望的同时，也为他的死亡埋下了伏笔。
　　毕竟有神欢喜，就会有神憎恶。
　　当浑薮的统治如日中天之时，那些憎恶的力量被压制，即使亲如白鸣也无法从浑薮这里获得本质的权力。
　　可一旦浑薮露出可被击败之势，那反扑的力量也会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们杀死了效忠于浑薮的神，”祝融想着那满朝的中立派和反对派，“浑薮的名字很快就消失在了青要山上。”
　　“那你呢？”列周垂下眼睛看着祝融，他一直觉得祝融是喜欢浑薮的。
　　祝融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他们不是不想杀我，而是没有办法杀死我，或者说，是没有必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杀死我。”
　　“即使想要为浑薮报仇，可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也是做不成什么的。”
　　列周能够理解这一点，祝融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必须远离政治中心，远离了政治中心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权力，在这个循环里，祝融逐渐被孤立，单单凭借他一个人，是无法对熊鸿造成致命威胁的。
　　“那无面神呢？”列周想起祝融曾经说过的话，“他真的不愿意与你合作吗？”
　　祝融摇摇头。
　　列周突然生出一股沮丧：“我们真的能够杀死熊鸿吗？”
　　他怎么觉得现在就是他和祝融在孤军奋战？而且，他还是个……弱鸡。
　　祝融将图纸收好：“别担心，围绕在熊鸿身边的，也并不都是忠实之辈。”
　　因利益而聚的，终将会因利益而散。
　　列周站起身：“你说的有道理，就比如白鸣，难道她真的会心甘情愿隐姓埋名吗？而面对她的频繁插手，熊鸿又真的会一直容忍吗？”
　　“不过嘛，”他喝了一口热饮，“白鸣真傻，如果不杀死白水的那些水怪，她就可以有更多筹码了。”
　　祝融揉揉他的头：“说不定正是因为不能为她所用，所以她才会在还能够影响熊鸿的时候，坚持要杀死它们呢。”
　　列周咬一下吸管：“那岂不是说明白鸣在熊鸿的面前，已经越来越没有话语权了？”
　　祝融：“而她如果不想沦落到被熊鸿决定生死的话……”
　　“就必须去争取或者组建自己的势力，”列周接上祝融的话，“如此，她的发展又会反过来制约熊鸿，使得他们任何一方都无法闷头壮大。”
　　“而白鸣这样的角色，”祝融轻描淡写道，“在青要山之中还有无数个。”
　　霎时间，列周恢复了满腔豪情，他一把揽过祝融：“我们终将胜利。”
　　祝融顺势碰碰他的头：“嗯。”
　　夜色更深了一点。
　　列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好想知道现在的神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时间并不长，可列周总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甚至偶尔会觉得那不过是一场迷离的梦。
　　祝融关了床头的灯：“大概不会太好吧。”
　　他是不相信熊鸿能够稳住局面的。
　　列周歪头看向他：“我们回去的话，是要回你的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突然就跑进了列周的脑海里，说完以后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于是为了掩饰羞意仓促补充道：“熊鸿会发现的吧，我们最好是换一个地方，谁都不知道的那种。”
　　祝融本想装作不知道列周的不自在，可对方闪烁的睫毛让他忍不住开口：“周周已经迫不及待了吗？可是怎么办呢？我好像更想要准备一座新的住宅作为我们的新房。”
　　兴许是黑夜的缘故，列周听完祝融的话以后没有继续羞涩，反而大胆了起来，他从被子里爬出来，倚着床头傲娇道：“我可没有答应要嫁给你。”
　　祝融被他上扬的声音逗弄，心里泛起涟漪：“可是我想娶你，那要怎么办？”
　　“那就……”列周故作为难，“那就没有办法了，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
　　“这样也不可以吗？”祝融亲了亲他的额头，“白水大人不喜欢我吗？”
　　列周忍住痒意：“喜欢，但是不可以。”
　　他推开祝融：“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吵我。”
　　祝融重新靠近：“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列周伸手点点他的下巴：“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祝融故作沉思：“嗯……”
　　“想不出来吗？”列周收回手，无情转身，“那就没有办法了，你自己乖乖出去吧，在我还没有生气之前。”
　　祝融贴上他的脊背：“白水大人舍得吗？”
　　列周被祝融这副姿态勾得心痒痒，他看向身子上方的人：“祝熹无，你其实根本就是狐狸精吧。”
　　祝融轻捻他的鼻尖：“白水大人要举报我吗？”
　　列周摩挲着祝融的衣扣：“如果你服侍好我，让我开心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已经越来越适应不按常规出牌的祝融了，开始乐在其中。
　　祝融的手落到列周脖颈间：“哦？大人说的是哪种服侍，又是哪种开心？”
　　列周：“……”
　　“呵，”他冷笑一声，“就这种觉悟，你还是去睡沙发吧。”
　　说完拉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但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祝融的悟性并没有那么差，甚至有些好得过头。
　　“白水大人满意吗？”
　　“不……”
　　“嗯？”
　　“满意满意！呜呜让我睡觉吧……”
　　经过了一晚上的胡闹，第二天列周起得很晚。
　　“都是因为你，”他一边吃饭一边怒视祝融，“害得我没去成图书馆！”
　　祝融淡定道：“我们今天去看看回禄。”
　　列周：“他出事了吗？”
　　祝融摇头：“没有，但有点事情想问他。”
　　列周不情不愿：“好吧，但你让我先眯两分钟，我还是好困啊。”
　　冷风飕飕的天气里，他真的无时无刻不想睡觉，要不是有学习的劲头撑着，列周毫不怀疑自己会变成一颗冬眠的“蛋”，就像在北冥的时候那样。
　　不久后，列周在车上睡着了，一直到福利院才勉强醒过来。
　　“我又睡着了吗？”他揉揉眼睛，“还以为在家里已经睡够了。”
　　祝融：“大概是天色不好。”
　　列周点头赞同：“而且还到处都很暖和，更好睡觉了。”
　　祝融将厚厚的外套递给他：“走吧，回禄已经在等我们了。”
　　列周一边穿衣服一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回禄小小一个正站在冷风里：“他看上去好可怜啊，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祝融笑笑，不予置评。
　　列周快速下车。
　　回禄跑了过来，恶狠狠道：“怎么那么慢啊？！我都要冷死了！！”
　　列周：“……”他收回刚刚的同情。
　　三人来到回禄的房间。
　　回禄霸占着自己的整张床，全身戒备，一副生怕有人抢了他宝贝的样子。
　　列周看不下去：“那只是一张床而已。”
　　回禄抱手：“它是我的床。”
　　列周：“……”
　　“好吧，”列周坐到椅子上，“所以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闻言，回禄警惕的模样稍微收敛：“当然很好。”
　　他没忍住：“他们都是我的小弟，全部都得听我的。”
　　神色间是掩饰不掉的得意。
　　列周皱眉：“你打人了？”
　　回禄：“……”
　　他冷下声音：“没错，我就是打人了。”
　　列周：“……”
　　“好好说话。”祝融在沉寂里插了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
　　列周和回禄同时出声，面面相觑后默契地翻过这一页。
　　就当列周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哭闹声，几乎是瞬间，回禄冲了出去。
　　哭闹声越来越大，渐渐地还传来了吵架的声音，列周和祝融跟了出去。
　　然而刚刚走出去不远，就看到回禄抱着一个小孩，以跑出了残影的速度躲进屋子里。
　　“嘭——”
　　门被锁上了。
　　列周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他嘀咕完的瞬间，几个大人出现在走廊里，看上去都十分不好惹。
　　“俩男的？”其中一个大人停在列周和祝融身前，他踮起脚，“真是没爹没妈的，怪不得那么没教养。”
　　列周：“……”
　　他压住祝融的手：“您这是什么意思？”
　　匆匆赶来的负责人急忙挡在中间：“冷静冷静，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慢慢说，慢慢说，都别发火，别吓着其他的孩子。”
　　剑拔弩张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看着走在前面一直骂人的男人，列周晃晃祝融的手。
　　“啊！——”
　　“老公！你没事儿吧？！”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送走那一堆人后，列周的耳边终于清净下来，他看着一脸头疼的负责人：“张老师，你还好吧？”
　　张梦泉摇摇头：“回禄爸爸们，说实话我不太好。”
　　列周：“……我们其实，是他的哥哥。”
　　其实也不是，但总比“爸爸”这种关系好一点。
　　张梦泉一下子瞪大眼睛：“抱歉抱歉，都给我累糊涂了，脑袋不清醒。”
　　列周转移话题：“没事，请问刚刚那是发生了什么？”
　　“哎，”张梦泉叹一口气，“说来也是造孽，那一家人，真是各有各的奇葩。”
　　“那男的是外地富商，当初发展了一段不正当感情，有了个孩子，带回去养上两天以后这孩子发烧，结果家里的老人就说什么这孩子身体不好，怕是养不活，于是不给看病就把小孩给扔了。”
　　“这男的也不阻止，说是他父母给了他一条命，这孩子就当给他还债了。”
　　“他妻子年纪小，又是被背叛的，当然乐见其成。”
　　“本来嘛，这都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是不知道的，可前一段时间这一家人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也不关心正规手续，就是天天吵天天闹，撒泼着要把孩子带回去。”
　　“吵来吵去，一个抖落一句，就把这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搞半天是那男的这几年事业不顺利，家里的老人就去给他算命，说是姜藤藤，对了，就是回禄抱回去的那个小孩子，克他，只要还活着那男的就不会有好运。”
　　“后面的事情不细说也罢，他们就是想把姜藤藤带回去，弄死。”
　　列周：“……”
　　张梦泉苦笑：“你们也觉得很无语吧。”
　　列周勉强作乐：“应该庆幸他们那么直白，不然小孩子真可怜。”
　　张梦泉点点头：“他们还想直接动手来着，也还好有你们的弟弟，不然就凭着这院里的人，要是他们哪天突然找上一些不要命的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