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76、裂痕

　　回禄的出现并没有带来太多影响，在频繁收到福利院相关负责人对回禄的表扬以后，列周和祝融就彻底不管他了，转而集中于自己的生活。
　　列周忙碌于学习各种知识，从树种选择到微生物利用，繁多的课程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时间。
　　特别是去过一次图书馆之后，里面浓厚的学习氛围和数不胜数的专业书籍完全吸引住了他，自那以后他就每天固定打卡，往返于两点之间，偶尔去找陈瑁交交作业。
　　至于祝融，他充当起了接送列周的角色，今天也不例外。
　　“好冷啊，”列周急忙钻进车里，“我想买个喝的。”
　　说完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祝融碰了碰他的手，发现是温热的以后发动车子：“鲲鹏也会怕冷吗？”
　　北冥的冰雪终年不化，鲲鹏作为那里的一方霸主，理应很适应那种环境。
　　列周一边滑着手机一边解释：“当然怕呀，不然怎么会在极端的严寒到来之前迁往南冥呢？”
　　他顺嘴说道：“我的父亲就是在南迁之中认识我母亲的，不过我比较特殊，我没怎么去过南边。”
　　“哦？”祝融流露出好奇，“为什么？”
　　列周点好单后放下手机：“我的翅膀比较脆弱，没有办法长途飞行，我跨越不了那重重叠叠的山脊，只好留在父亲为我建造的蛋壳里，和北冥的冰雪一起沉睡，待到来年天气回暖，再随着万物一起复苏。”
　　“听上去还挺浪漫的。”列周笑着自我评价。
　　而后继续道：“据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把我藏在他的绒毛里，带着我去过几次南冥，但是我那时候太小了，所以一点记忆都没有。”
　　“白水对我来说就是最接近于南冥的地方了，可是它还是很冷。”
　　说着说着，列周莞尔一笑：“可我的爱人竟然是生长在烈焰里的火神，命运真是好奇妙啊。”
　　他突发奇想：“如果我带你回北冥的话，你会被冻僵吗？”
　　祝融：“……”
　　列周继续他的奇思妙想：“说不定你会被困在硕大的冰块里，沉睡着就像是故事里的睡美人，然后我就会像王子那样，狠狠地凿开冰块，再用一个吻把你唤醒。”
　　他摸摸嘴唇：“可我是正人君子，不能趁你睡着的时候占便宜，所以我没有办法亲吻你，最后的结果就是，你永远也没有办法醒过来了。”
　　“哎，”他垂头丧气，“于是我们就这样被北冥的一块冰给拆散了。”
　　“祝熹无，”他侧头靠着窗户，“我们真可怜。”
　　祝融：“……”
　　“但没关系，”列周又忽然开朗起来，“只要我们不去北冥就好了！”
　　列周的故事结束，他们刚好到家，祝融把车停下。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下列周：“正确答案应该是，你不做正人君子，选择了亲吻沉睡的我。”
　　列周正襟危坐：“不可能，我不是那种人。”
　　祝融似笑非笑：“你确定？”
　　列周：“……”
　　他解开安全带：“我可没有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亲过你。”
　　车上，祝融看着他的背影笑笑——也是，列周每次偷亲的时候，他都是清醒的。
　　回到家里，列周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在书房里找到祝融。
　　“你在做什么？”他走到祝融身后，“这是什么？”
　　他看着桌面上的图纸：“青要山的地图吗？”
　　“嗯，”祝融放下铅笔，指了指其中一块，“按照回禄的说法，这里应该就是他嘴里十分隐秘的、被熊鸿所喜爱的地方。”
　　列周趴到他的背上：“可这里看上去并不隐秘呀，它还属于青要山的范围，即使是熊鸿独自出入，也说不上可以更容易地杀死他吧，那些守备力量几乎是瞬间就可以赶到了。”
　　祝融微微皱眉：“这里，是浑薮曾经的□□。”
　　列周：“……？？？”
　　他手下不自觉勒紧：“所以熊鸿和白鸣……”
　　祝融指尖轻叩桌子：“大概是早有勾结吧。”
　　列周屏住呼吸：“浑薮知道吗？”
　　祝融回忆一会儿后开口：“不知道。”
　　说完以后觉得有歧义，于是重新说道：“浑薮不知道。”
　　如果知道，不会到最后都护着白鸣。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可事实逐渐清晰以后，列周依然觉得很炸裂，他小心开口：“那浑薮的死，会和白鸣有关吗？”
　　祝融垂下眼睛：“从她和熊鸿勾结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不管是切身参与，还是袖手旁观，浑薮之死都有白鸣逃脱不掉的责任。
　　列周搂紧祝融：“回禄有透露更多的消息吗？关于白鸣和熊鸿的。”
　　虽然是小孩心智，可回禄总归是他们目前所能接触到的最接近于熊鸿的人了，况且他还为熊鸿卖了那么多年的命，即使接触不到核心信息，边边角角还是能知道一点的吧？
　　祝融开口：“他在熊鸿的寝宫见过白鸣。”
　　寝宫……
　　列周尴尬一笑，这几乎是实锤了熊鸿和白鸣的情人关系。
　　他忍不住询问：“我记得熊鸿，是有妻子的吧？”
　　他还记得那个春日宴上华贵的女人，以及她和熊鸿的两个孩子。
　　祝融：“准确地来说，是妻妾。”
　　列周：“……”
　　祝融继续：“浑薮是少有的例外，只有一位妻子。”
　　列周困惑：“所以白鸣为什么会选择熊鸿？”
　　作为夫君来说，明显是浑薮要好上许多吧？
　　祝融虽然为浑薮不值得，可白鸣的变心放在神界来说，似乎也并不意外：“她追求的东西和浑薮大概是不一样的吧。”
　　白鸣是尚武的，从她带领白水一带的妖怪杀出重围，帮助浑薮夺得帝位就能窥出一二。
　　可浑薮对于暴力却是极其不提倡的，统治稳定之后他更倾向于以权谋与制衡维护统治，在他任职期间，武神集团的势力逐渐被遏制。
　　虽然没有准确的信息，但祝融推测，白鸣对浑薮的不满恐怕是早就开始，她深居宫中除去表面上的不喜热闹之外，恐怕也是对浑薮的无声抗议。
　　“浑薮和白鸣吵过一次架，”祝融回忆，“起因是白鸣觉得白水的八水怪为浑薮顺利掌权立下了汗马功劳，理应擢升为神，可浑薮却觉得八水怪性情暴戾，即使是受白鸣之命也依然在战场中杀死了不少无辜，这样的性子如果掌握到更多资源，只会对神界的稳定造成威胁。”
　　“白鸣不忿，她认为八水怪自小便是由她养大，只要她活着一日，八水怪就一日不会乱来，况且，如果他们当真做了坏事，那纵使不忍，她也会亲自抽去他们的神魂，拔去他们的神骨，使他们永世只能做白水里的小喽啰。”
　　“可即使如此，浑薮依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而只是赏赐了更多的财物。”
　　“他们之间的分歧，或许早就深不见底。”
　　只是作为非当事人，他们只被允许看见了两个人之间和谐的一面。
　　列周听得入神，同时心里生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难道不是超级私密的事情吗？
　　祝融解释：“那时候浑薮喝醉了，他大概是以为我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也记不住，所以就事无巨细全部都说了吧。”
　　但其实，祝融想道，浑薮在这件事情上也并非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决吧，不然他就不会为此喝醉，也不会反复说着白鸣和八水怪为他征战沙场的过去。
　　他不是对功臣毫无愧疚，只是身份和立场的变化让他不得不去谋划更多。
　　“当目标唯一的时候，所有的矛盾都被包裹，他们无疑是至好的夫妻爱侣”
　　“可到了战利品分割的时候，矛盾就再也藏不住。”
　　“起初，或许还有携手并肩的感情可以调节，可经年累月里，再深厚的感情都经不住那般消耗，于是他们最终被推向了不同的两级。”
　　“白鸣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当她知道从浑薮这里无法实现自己目的的时候，换一个人合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列周沉思了一会儿：“所以熊鸿其实是被白鸣推上去的？”
　　但是他不理解：“白鸣如果那么有野心，为什么不自己做天帝？她在白水有着深厚的根基，利用浑薮还可以发展自己的势力。”
　　“而且，她既然都与熊鸿合流了，那就说明她是认同，至少是不反感使用一些不光彩手段的，比起扶持熊鸿，落得个做回妖怪的下场，显然是自己掌握权力更好吧。”
　　祝融想起那份认罪书：“在那场火灾里，死去的就有八水怪。”
　　列周：“？？？”
　　祝融接着说：“根据回禄的描述，那些死去的妖怪都是白鸣亲自押送的。”
　　列周：“……”
　　他一言难尽：“所以白鸣背叛浑薮，将熊鸿送上了天帝之位，换回来的却是自己被压迫？”
　　祝融笑笑：“如果回禄没有说谎的话，杀死曾经居住在白水里的妖怪，不是熊鸿，而是，白鸣的建议。”
　　列周：“？？？……”
　　“熊鸿觉得它们能够为自己所用，想要继续秘密养着，是白鸣坚持，他才不得已舍弃的，”祝融捏捏列周的手，“白鸣在熊鸿那里，并不是什么下位者。”
　　列周觉得自己好晕：“我好想知道白鸣在想什么呀？”
　　她的每一个选择都让人捉摸不透。
　　祝融回到列周之前的问题：“白鸣对天帝的位置不是没有兴趣，而是她知道，她坐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