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69、学习

　　陈阙回到屋子的时候，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询问什么。
　　陈阙四处晃荡着：“有书吗？就这样坐着太无聊了。”
　　祝融指了指书房的位置：“但是种类不算丰富，纯文学作品多一些。”
　　陈阙对于纯文学性的作品没有多大兴趣，他打开电视：“我还是看看新闻吧，免得回去以后又被我哥念叨。”
　　列周没有事情可做，就坐下来跟着他一起看电视。
　　看着看着，他突然坐直了身子。
　　祝融检查完桃木的情况，回来以后看见列周神情严肃：“在想什么？”
　　他坐到了列周的旁边。
　　列周目不转睛，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听起来也不太有底气。
　　祝融拨了拨他的头发：“是在想白水的事情吗？”
　　“你怎么知道？”列周惊讶地转过身。
　　祝融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熟悉声音：“生态建设、粮食丰收……，周周，我不是笨蛋。”
　　如果不是想到了白水，列周不会那么严肃认真的。
　　心思被猜了出来，列周干脆倒在祝融旁边：“好吧，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可能继续建设白水，虽然它已经被熊鸿收了回去，但如果我请求的话，他大概还是会同意的……吧？”
　　封地被收回去以后就不再属于列周能够处置的范围，他只能被动接受熊鸿的安排，先前能够回去是因为祝融代替他接受了惩罚，而他的族人又轮流进驻建造白水，列周找不到地方可以去，就被流放到了白水。
　　可这次回去以后，因着祝融的原因，列周不能保证熊鸿还会让他再次前往白水。
　　“还是想要回去白水吗？”祝融侧目看他。
　　列周点点头：“嗯。”
　　他轻声解释：“虽然是承载了痛苦的地方，但或许是因为它是我的第一块封地吧，而且被毁坏的直接原因也是我，所以总是放不下，我希望我能够继续做一点什么。”
　　“但是那好像很难，”他不自觉带上沮丧的语气，“我不知道我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求帮助。”
　　他在任的时间太短了，许多事情都还没有积累到足够的经验，有时候甚至连流程都是懵懂的。
　　在这样的状态下，想要重新建设白水无异于徒步登天。
　　祝融伸手将他下垂的嘴角扬起：“那就现在开始学习吧，虽然不可能去亲自实践了，但储备丰富的理论知识还是可以的。”
　　列周顺势握住他的手：“那你可以等我一段时间吗？不要那么快就解放回禄，等我变得稍微厉害一点了再让他出来，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去。”
　　祝融看向沙发另一边的陈阙：“当然可以，但我们大概要换一个地方生活了。”
　　列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里充满疑惑：“为什么？就在这里不可以吗？”
　　虽然只要和祝融在一起就很好，但列周还是更喜欢当下的住处，这里有让他安心的味道。
　　莫名其妙被人盯着的陈阙：“……”
　　他从发呆里回过神来：“看我做什么？”
　　祝融微笑开口：“陈瑁大哥介意多收一个弟子吗？”
　　陈阙：“……你不是早就拒绝过了吗？”
　　陈瑁是陈阙的哥哥，醉心于教育事业，平生最爱就是在闲暇时间里培养人才。
　　他的本领很强，教育水平也很高超，唯独有两个问题。一是生源太少，目前为止只有陈阙外加其他的几个堂表弟妹；二是学生资质不足，没有一个喜欢被教育的。
　　一来二去，陈瑁被伤透了心，但他足够顽强，依然保持着巨大的热情。
　　后来，陈瑁初见祝熹无，一番交谈之后惊为天人，势必要让其成为他的最后一个弟子。
　　可惜彼时的祝熹无只对琢磨雕刻感兴趣，遂这件事以陈瑁被拒绝告终。
　　祝融扶住列周的肩膀，摇头道：“不是我，是他。”
　　陈阙：“……”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列周贴心询问。
　　他明白了祝融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师父，从他的角度出发，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从陈阙的表情来看，对方貌似很为难？
　　“倒也不是，”陈阙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列周，“你知道我大哥教的是什么吗？”
　　那可是数不清的发展理论啊！！
　　布置的作业都是调研报告概括、经验总结+个人心得、建设方案、……，从基层到高层，从农业到工业，无所不包，无所不囊，到底是谁会想要学习这些东西啊？！
　　列周摇头。
　　陈阙转而看向祝融：“你不解释一下？”
　　他甚至在目光里带上了谴责。
　　祝融面色不变：“那就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陈阙愣了一下，而后试探性地猜测：“你要考公？”
　　列周茫然：“那是什么？”
　　祝融：“……”
　　陈阙：“？？？”
　　最终，祝融还是没能省下那几句用来解释的话，他忽略去列周的遭遇大致介绍了白水的情况。
　　“你们神界真是神奇，”前来凑热闹的罗安安忍不住开口，“就像是一个添加了辅助功能的封建社会。”
　　祝融点头赞同：“和周朝很类似。”
　　文盲列周：“……”心突然就刺痛了一下。
　　这次谈话在无意之间打击到了列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在无谓的自责和玩闹之中。
　　换做是曾经的少年，此时此刻一定已经熟知这个世界的一切，欢乐自由，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连“考公”、“周朝”这些听上去极为基础的词语都不知道。
　　深夜，薄雨霏霏。
　　祝融洗完澡出来：“你在看什么？”
　　他作势就要去关灯。
　　“别别别，”列周急忙阻止他，“我还想再学一会儿，你先不要关。”
　　“学习？”祝融愣了一瞬。
　　列周抱着手机，一边回答祝融一边迅速浏览不重要的地方：“对啊，我正在学习历史，这些资料总结得很仔细，但是都太长了，我必须抓紧时间才能赶在离开之前学习完。”
　　历史？
　　这个词语让祝融更加错愕了，他以为列周是在学习发展经验，怎么就跳到了历史上面？
　　他坐到列周旁边，看着对方的手机屏幕，真的是历史。
　　“怎么会突然想到学习这个？”祝融伸手抚平床单上的褶皱。
　　列周头也不抬：“就是想学习呀。”
　　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自己太文盲了吧？那太伤害他的自尊心了。
　　祝融看着他蓬松的发顶，兀自思考一会儿开口：“你看到周朝了吗？”
　　“正在看呀，”列周的手指飞快滑动，“还差一点点就能看完了。”
　　祝融开口：“你觉得它和我们的世界相比而言怎么样？”
　　列周手指稍顿：“我觉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就像罗安安说的那样，除去我们的世界居民是神仙以外，其他的制度什么的都差不多。哦，还有一点不一样，周朝的天子是依靠血缘而代代相承的，但是我们的天帝选取更看重于个人实力，倒是许多妖怪，喜欢采取血脉传承的方法。”
　　祝融又问：“那你学习过人间的历史吗？我指的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间。”
　　列周放下手机，仰视着祝融：“我当然学习过，不仅如此，就连冥界的历史我也学习过。”
　　“人间的变化很快，短短几百年内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在学习的时候，常常会被人类的折腾能力所折服，他们似乎有无穷的精力，总是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从复苏到繁荣，再到衰退，最后是萧条的循环。”
　　“但是冥界和神界就稳定许多，虽然一些小的细节会随着人类的需求变化而变化，可总体制度却是稳定不变的。”
　　“在这两种状态之间，我不能说谁好谁坏，只能说它们的存在都有道理，都是根据自身发展的需要而被确定的。”
　　涉及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列周侃侃而谈，末了他为自己观点的表达心满意足，但同时不忘疑惑：“可是这和我学习人类的历史有什么关系？我是说，这个世界的人类。”
　　“你是在发呆吗？”许久得不到祝融的回答，列周跪起身子，靠近祝融。
　　祝融碰一碰贴上他脸颊的鼻尖：“周周……”
　　滚烫的吻落下，列周不自觉闭上眼睛。
　　祝融看着眼前漂亮的爱人，放松的手逐渐收紧，刚刚那一刻，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迷人的列周——他一定会杀死熊鸿，所谓的黑水也必将不复存在。
　　灯灭，被子盖去寒意。
　　兴许是有了奋斗的目标，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列周就醒了。
　　醒来以后他本是打算起床学习，不想才伸出一只手就被冷空气吓退了回来。
　　我还是在被子里学吧，他学习的兴致不减，马上找出了替代方案。
　　翻出昨天的资料，列周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可看着看着，他突然有种恍惚之感，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学堂。
　　手机滑落到枕头边，列周再也没有那么浓烈的兴趣了。
　　不是资料不够吸引人，而是里面的历史轨迹，都和列周所属世界的人间过度相似了，甚至可以说是一摸一样。
　　在熟知的基础上，列周生不出那么多的期待感，自然也就容易倦怠。
　　可资料已经买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列周还是打起精神，捡起手机继续了解。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粗细结合，标注重点，而是匆匆浏览，遇到不一样的地方再停下来细看。
　　一页接着一页，到了天亮的时候，列周已经看完了许多。
　　揉揉酸涩的眼睛，他把手机放下，转向有祝融的一边。
　　睡着的祝融就像一个睡美人，吸引着列周不自觉向他靠近。
　　嘴唇贴合，列周眨眨眼睛。
　　祝融的呼吸匀净，列周不想吵醒他，碰了碰以后退开身子。
　　他拾起祝融垂落在腰侧的手，把自己的手掌嵌进去，这才闲适地开始走神。
　　虽然都是相似的历史，可常看常新，列周在这一次回顾之中学习到了不少东西。
　　他在脑海里梳理整列着一些让他印象深刻的政策，虽然暂时没有封地和臣民可以实践，但多学一点总不会有错的。
　　“胆小鬼。”祝融含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列周听见后熟练地滚进祝融怀里，他不满道：“我只是害怕吵醒你，而且，白日不宜嗯啊。”
　　祝融点点自己的嘴唇：“是吗？”
　　列周取下他的手：“那只是贴贴而已，不算。”
　　祝融轻笑一声，不再逗他：“怎么醒得这么早？”
　　列周一头撞在他的胳膊上：“本来是想继续学习的，可是我看着看着就明白了你昨天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学过人间的历史，它们还真是，出奇地相似。”
　　祝融低头：“那有体会到新的东西吗？”
　　列周点头又摇头：“有一些，但是现在的白水好像用不上。”
　　白水的当务之急是环境建设和生物引进，那些针对于居民的政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恐怕还派不上用场。
　　祝融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提议道：“那要提前去拜访陈瑁大哥吗？他或许能够比较有针对性地帮助你。”
　　陈阙昨晚已经征求过陈瑁的意见，对方干脆利落答应了下来，甚至希望列周能够马上过去。
　　可惜，陈阙还有所念想，不想那么快就回去，于是忽悠着推迟了行程。
　　列周此时的心情是迫切的，他当然想要马上过去，可是：“陈阙那里……”
　　祝融淡定道：“把房子交给他保管就好了。”
　　“这可以吗？”列周觉得陈阙应该还是想要回自己家的……吧？
　　半个小时后。
　　列周满眼不可思议：“你竟然那么快就答应了？”
　　陈阙打开冰箱：“嗯。”
　　他觉得自己挺有病的，于是不打算多说。
　　列周：“……”
　　出于感谢和一种微妙的同情，列周想了想走到外面，拨通了吕丘凡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