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61、祝融（三）

　　做出“假死”的决定之后，祝融首先将若木，也就是他的本体，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因为若是不这样去做，那么在极端虚弱之下，他的神识就会自主回归本体，届时熊鸿就能察觉出他依然活着，从而无法瞒天过海。
　　除此之外，回禄也是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
　　祝融尚不清楚回禄从何而来，但他能肯定的一点就是，回禄必须依附于他而存在，如果他“消亡”了，回禄也必然会随之消失。
　　如此一来，他就需要考虑到熊鸿究竟是畏惧他更多，还是重视回禄更多？
　　如果是前者，只需要他主动提出，熊鸿必然会答应，可如果是后者，那一切就充满了变数。
　　祝融没有思索过多，他选择了直接试探。
　　“那小神虽然犯了祭祀之错，但亲手犯下杀生之罪的却是回禄，回禄又因我而生，这一切的罪责终究应该归于我。”祝融来到青要山的山巅。
　　熊鸿假装错愕：“祝融爱神这是为何？回禄那凶神虽因你而生，可天道却是依照灵魂而论罪罚，他犯下的罪如何能算到你的头上？爱神莫要多言，若无其他要事，还请回。”
　　“因你而生”、“天道”，祝融洞察了熊鸿的态度。
　　他接着上言：“回禄顽劣暴戾，视人命为草芥，是我未能约束的恶果。他如今犯下大错，虽是道法免去了他的罪责，可我却无法熟视无睹，继续纵容，让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熊鸿脸色稍变：“哦？上神这是在质疑‘道’的选择？想让我替你惩罚回禄？”
　　祝融淡定道：“非是如此。”
　　熊鸿神色不明：“那是何意？”
　　祝融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愿代替列周接受惩罚，以此弥补回禄犯下的错。”
　　熊鸿眼底一明，嘴上却是：“这件事早有定论，那小神自己也认了罪，怕是不妥。”
　　祝融平静道：“只需将他的罪，置于我的神魂即可。”
　　熊鸿沉默，几息后开口：“你可知，那小神最后要接受的惩罚为何？”
　　祝融面色不改：“神魂俱灭。”
　　熊鸿询问：“即使如此，你也不悔？”
　　祝融：“不悔。”
　　他复而又道：“只是不知那回禄会如何？”
　　熊鸿答道：“他既寄生于你，其余的事情自然也取决于你。”
　　知晓熊鸿不会施救于回禄，祝融放下了心。
　　熊鸿找出列周的认罪书，翻至最后一页：“上神可做好了决定？若是滴下血液，可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祝融不语，仔细翻阅后，以自己的血液覆盖去列周，接替了所有的罪责。
　　见状，熊鸿生出笑意：“上神仁慈，共事多年，还请让我送你一程。”
　　祝融淡淡看了他一眼：“可。”
　　祝融的蔑视让熊鸿生出怒意，他正欲发火，却听到狱卒来报。
　　今日恰好是列周行刑的日子，消去神魂在神界是一件大事，一向需要天帝的核准，列周也不例外。
　　这个消息让熊鸿的愤怒转化为闲适，祝融将死，他又何必动怒？
　　挂上伪善的微笑，他对着祝融说道：“祝融上神，请吧。”
　　祝融跟随着熊鸿来到了青要山的背面山崖，在那满壁枯石里，他见到了不成人形的列周。
　　一位可怜的小神。
　　那时候，祝融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什么，可熊鸿就在眼前，或许他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最好的帮助了。
　　就这样，祝融目不斜视，走过列周，走进了刑场。
　　相较于魂鞭，天道的惩罚显然更具有可操作的空间一点。
　　熊鸿离开后，祝融取出一根玉笛，那是浑薮赠与他的，可以在濒危之际护住神魂，帮助祝融逃脱到他本体所在之地。
　　“我见过那根玉笛，”列周情不自禁开口，“还好你有它，浑薮真是个好人。”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生出许多庆幸，同时对浑薮产生了无限的好感。
　　祝融好奇：“什么时候见到的？”
　　列周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在画里见到的，我找不到你，就只好去收集你的画像了。”
　　祝融明了，笑道：“喜欢吗？”
　　列周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喜欢。”
　　祝融又问：“喜欢我，还是更喜欢画里的我？”
　　列周毫不犹豫：“都喜欢。”
　　祝融揪揪他的耳朵：“如果只能选择一个呢？”
　　列周一下子苦恼：“唔……”
　　祝融好笑：“有那么难吗？”
　　列周埋怨：“当然难呀，那幅画直接点亮了我灰暗的生命，我就是从那时候起，对你……生出了喜欢的心思。”
　　祝融没想到其间还有这样的故事，一下子愣住了。
　　片刻后，他疑惑道：“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接受我？还不停地强调我们只是朋友？”
　　黑历史被揭开，列周尴尬之余又有些心酸：“开始是因为不敢想，觉得我没有资格，后来是因为回禄的存在，我怕我……了以后，你难过。”
　　说完以后他担心祝融翻旧账，主动凑上去亲他：“我后来就变得很果断了，对不对？”
　　祝融捏捏他的脸：“傻。”
　　列周笑着：“我只是力量太微弱了，我想要你好好的，就只能这么去做。”
　　祝融心疼他：“回禄不值得。”
　　列周轻声道：“只要他不再困扰你，就是值得的。”
　　列周和回禄的交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简单来说就是列周抽出自己的脊骨，也是他身上的唯一一根神骨，熔炼后为回禄锻造出一副新的躯体。
　　这个方法的可行之处在于列周的本体是鲲鹏，他的脊骨锻造出的躯体可以吸纳并滋养新的灵魂，使回禄可以独立而生。
　　“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列周解释，“他也觉得是我连累了你，还很支持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是他把我送到了你的身边，我很感谢他。”
　　祝融难得叹气：“周周，你要我看着自己的爱人，竟然变成了那个我一直想要除去的对手吗？你要我以后怎么面对回禄？”
　　列周没想过那么远，如今被祝融一提醒，心里不禁涌上嫌恶：“你别对他好。”
　　祝融觉得好笑：“我当然不会对他好，可他的躯体竟然是我爱人的脊骨所铸，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列周不知道祝融会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他要嫌弃死了：“我不给他了，不给了，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列周一想到自己死了以后，回禄这个罪大恶极的凶手竟然还能逍遥自在，不仅如此，还是披着他的骨头四处作乱，心里的厌恶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以前只是单纯地想要解救祝融，没想过其他的事情，如今细想起来，心理上真的难以接受。
　　祝融不意外列周态度的转变，他需要的正是这种效果，他要让列周彻底打消帮助回禄的念头。
　　“我曾经也设想过，”他这才说出自己的计划，“如果帮助回禄铸造一具新的躯体，或许就能够将他从我的身体里抽离。”
　　“所以我给这个世界的自己定下了学习雕刻的任务，计划着利用若木雕刻出血肉骨架，而后辅以神力，完成灵魂的转移。”
　　列周的注意力落到祝融给自己安排了任务，他好奇道：“那恢复记忆也是你早就安排好的环节吗？”
　　祝融点头又摇头：“恢复记忆的节点确实是提前设置好的，只要了解完‘鲲火之祸’的全貌之后，我就会找回祝融的记忆。”
　　“但具体的环节有所差别，在我的计划之中，应当是我加入了吕丘凡的考古队，从而得知真相。但因为你的到来，这一点上发生了一些偏差。”
　　闻言，列周莫名地开心：“我很高兴告诉你真相的人是我。”
　　他不想自己的悲剧是从别人的议论之中到达祝融的耳朵里。
　　祝融也含着笑：“我也很高兴，告诉我这一切的人是你。”
　　他不希望从别人的嘴里才能了解到列周的事情。
　　“对了，那祝家是怎么回事？”列周想起那两位恼人的女士，“她们待你一点都不好。”
　　祝融解释：“就像罔石联系起你我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也需要遵从一些不能自主的安排。”
　　“看不见的法则改变了祝家人的记忆，也改变了亲子鉴定的结果，将我寄养到了他们家里。”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或许也一直觉得如此，事实与认知相悖，于是在矛盾之中，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听完以后，列周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他们，好像也挺……可怜的。”
　　祝融笑笑：“祝愿就是法则给他们的报酬，本来他们是不会有孩子的。”
　　“报酬？”列周想起那个不太一般的女孩，“确定不是报仇吗？”
　　祝融笑出声：“或许吧。”
　　祝愿的确成长得不怎么样，可法则却也不因此就欠他们家的，除去祝愿之外，那些荣华富贵，也是祝家本不会有的。
　　法则给了，能否守得住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别担心，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我了。”祝融宽慰道。
　　列周轻蔑一笑：“来也无所谓，我不怕他们。”
　　祝融握住他漂浮的拳头：“嗯，你最厉害了。”
　　闻言，列周流露出些许羞赧，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你先前说过，回禄是燧石神，你是怎么知道的呀？还有，我们现在有办法处理回禄吗？真的只要利用若木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