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星野》慕沉酒

17、机关

　　不远处长明灯的灯光忽明忽暗的闪烁，衬的墓中气氛更显阴森。星野沉沉盯着他，没有说话，搭配她今日的红裙子，有些莫名的可怖。

　　星野敛了笑意：“什么意思？”

　　郑松叹了口气，靠在一旁的壁画上：“我承认，我来这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答应了你。阿云有娃娃了，我原本就想着，去什么地方再搞点宝贝换钱，正巧你来找我，主动提出要来这儿，你走后我便动了再来一趟的心，想着多个人，也多个照应。毕竟随黄安来的那次，我因为受伤，没捞到什么宝贝。”

　　星野不解：“可我们还没到主墓室，没看到宝贝，你又为何要走？”

　　郑松苦笑：“还是因为阿云有娃娃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就想到了黄安和他的两个手下。盗墓这一行当，我算个半吊子，但我能看出来，黄安他们三个，是正正经经干这一行的。他们功夫好，还会掐算，一看就挖过很多人的坟，在这地宫里如鱼得水，知道应该往哪走。但就算这样，还是有两个人死在了这里。”

　　“可我呢？我不会功夫，上一次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这一次还瘸了一条腿，这次我又能不能活着出去呢？”郑松看着星野，眼神难得有几分真挚，“小姑娘，我打不过你，但这地宫我来过太多次，比你熟悉百倍。若我在前面寻机逃跑，诚然我是个瘸子，你也追不上我。前方危机四伏，我遵守诺言带你来到这里，已然尽力。虽然来之前我被钱迷了眼，但此时能清醒，也不算白白丢了这一条腿。”

　　话已至此，星野便也仔细掂量了一下。这一路，郑松对于她来说，确实用处不大，如果后面遇到危险，说不定还要她浪费精力去保护。若此时强行逼着他向前，他或许会如他所说的那样，找个机会逃跑，或者干脆坑她一次，她也未必可以妥善处理。

　　“如你执意离开，便去吧。只是许诺你的钱财，我出去后，只会支付一半。”

　　郑松点头：“明白。”他站直身体，边说边比划，“前面的墓室，有八个出口，对应八卦的方位。黄安上次提到过，那八个方位会不断变化，需要时时掐算……”

　　星野不懂奇门遁甲，索性直接打断他：“黄安的两个手下是怎么死的？你又是如何受伤的？”

　　“因为我们最开始走错了路。”郑松叹了口气，神情在昏暗中有几分悠远，“那八条路，一旦走错，不能回头，必须走到终点，才能绕回玉树旁。我们最开始走的那条路上有毒气机关，经过便会有喷出毒气。那毒气应该是有致幻的效果，黄安的第一个手下先我们一步探路，中了毒气，在我们面前发了狂，像是进入了某个环境，在环境中自我了解。”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一直在大喊，‘不要杀我’，‘是黄安让我这么做的’，表情惊恐，双目赤红。人啊，嘴上说的不怕不作数，心中若真的不怕，才是真的不怕。但我们这行，掘人坟墓，太过阴损，又有几个人能真的不怕呢？”

　　星野不置可否：“第二个呢？”

　　“第二个人……我们从第一个通道走出后，绕了一圈回到了玉树，进了第二个通道，这一个通道又错了。这个通道里有一群吸人脑髓的飞鼠，异常凶悍。我们边打边跑，那个人为了掩护黄安，中了招，死在当场。”

　　气氛严肃诡异，但星野莫名想笑。她紧紧咬着嘴唇，忍住笑意，轻声问：“第三个通道，一定是正确的通道。”

　　郑松震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一个通道死一个，若第三个也走错了，你和黄安应该有一个出不去。”

　　郑松呆滞点头：“对，第三个通道是对的。那条通道是皇后的墓室，像是一间卧房。我便是在这件房间中的招。”

　　“有机关？”

　　“对。这个墓室有些奇怪，棺椁并不放在正中间。我隐约记得，那棺椁放在墓室最边上，另一侧堆放着许多竹简。我想着竹简没什么可看的，便直奔棺椁，想要开椁取陪葬品。谁知道刚一靠近，那放置棺椁的台子下方射出一排毒针，我的一条腿中了毒，当时就没了知觉。黄安当机立断，直接斩断，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星野感叹，那些千年前保存完好的书简，不知道比金银珠宝要值钱多少，只可惜遇上了个紫檀木当柴烧，不识货的主，竟连看都不看一眼。星野按耐住心头的情绪，继续追问，“这个墓室后就是主墓室了吧？那里面有什么？”

　　郑松摇头：“并非我有意隐瞒，而是我确实记不清了。被砍掉一条腿后，我痛得有些神志不清。半梦半醒间，我只记得最后一个墓室很空旷，东西不多。黄安将我扶到炼丹炉旁，他去开棺椁，我好像打开了那个炼丹炉，这才发现了放在其中的药丸，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外面了。黄安将我带出墓的恩情，我便用那枚丹药还了。黄安为此许诺了我钱财，我们约定此后非必要不相见。”

　　郑松讲的这个故事，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最诡异的便是黄安那么一个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人，为什么会好心将郑松带出墓室。但这似乎和星野要做的事没什么关系，她也懒得细问。

　　二人在这个洞口已经耽搁了很长的时间，星野从最开始的站着，到后面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节省体力。她从包裹里翻出一张胡饼边啃边听，旁边的洞口时不时有气流吹来，凉飕飕的。

　　星野好奇将头凑过去，隐约看到了郑松口中的玉树，和树丫上发着幽暗光芒的夜明珠。她感叹道：“你确定不去了？就那棵玉树，只这么远远看一眼，便知道价格不菲。要是真能掰一段下来，估计够你换套大房子了。”

　　郑松听到这话，不仅没凑近，反而挪远了几步，苦笑道：“姑娘，别诱惑我了，我是个笨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再为了这里的钱财拼命。我还想看着我和阿云的娃儿出生呢。”

　　星野不再打趣，转头看他，目光中满是认真：“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在巨大的财富面前能够主动放弃，在长生不老的诱惑下还能察觉到其中的危险，这已是大智慧。你以后干些老实本分的营生，定也能有大成就。”

　　“承姑娘吉言。”

　　地宫中时间无法估量，郑松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想了一下，对星野道：“姑娘，时间已然不早，前面我便不进去了。我会原路返回，在入口的神像处等你片刻，若你想离开，去那找我，我们便一同离开。”

　　星野没说话，默默打开包裹，分了一些吃食和水递给他：“吃完这些，你便走吧。”

　　郑松接过：“一路保重。”

　　……

　　钻过狭小洞口，便是一间圆形庭院样式的洞。

　　一棵洁白无瑕的玉树，立在庭院中央一个圆形转盘上方，那原判载着玉树不停旋转，一刻也不停歇。玉树树干粗壮，至少需要两人才能环抱，树枝上除了夜明珠，还悬挂着许多碧玉牌子，似乎雕刻着什么字。

　　自来到这间墓室，星野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郑松说这里有许多细线，碰了会发晕，她最初没察觉，直到夜明珠的光正好在某一个角度反射到细线上，她的眼前出现无数条纵横交错，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线时，星野彻底惊呆了。

　　最初，星野还妄想靠近那棵树，看看牌子上写的什么字，但当她不小心误触到其中一根线，差点晕厥时，她便放弃了这一想法。

　　这些线上包裹着粉末，轻轻一碰便会扩散到空气中，让附近的人头晕脑胀，甚至晕厥。粉末虽然不致命，但那些细线却极为坚韧，若不小心中招晕厥，在原地倒下，很容易被细线切割成无数碎块。

　　距离玉树越远的地方，细线越稀疏，星野小心翼翼退后，直退到墙壁处，一个不小心，翻进了一扇暗门。

　　刚一进到洞里，星野就在四处找郑松说的那八个出口，她以为是八个黑漆漆的洞，没想到竟是八扇不易发现的暗门。

　　星野不懂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前一刻她还在想，是要随便找一扇看着顺眼的洞进，还是抓阄来决定进哪里……现在倒好，不用纠结了，老天爷帮她决定了。

　　暗门将夜明珠的光隔绝在外，通道里弥漫着如墨般的黑暗。星野有蜡烛，但不敢贸然点燃。万一这里的墙壁上涂抹着火药类的物质，一根蜡烛足以引爆。到时候通道里无处可逃，瞬间便能将她炸成粉末。

　　星野站在原地，半晌没敢挪步。

　　从小自诩大胆的她，在这一刻罕见的有了些害怕的情绪。

　　黑暗中，时间变得漫长，每个弹指都极为难熬。星野深吸一口气，想着近来前打算拆了八个通道的雄心壮志，终于鼓起勇气踮着脚尖迈出了第一步。

　　踏出第一步，后面的路便顺遂了许多，星野从小心翼翼摸索潜行，到放松不少大步向前，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黑暗中，传来“咔嗒”的轻响，在静谧的通道里清晰异常。

　　通道里传来凌厉风声，星野反应迅速，向后仰倒，最大限度贴着地面向后滑行，躲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藤蔓。

　　她知道这第一个机关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