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梦生花》迩边

9、capture9

　　赶在大一新生正式开学之前，沈苡买了机票从北城飞回南城。
　　飞机落地后，给家人和桑榆报完平安，就收到了楚少仪的消息。
　　【老师，您最近在学校吗？听桑老师说您最近才从北城回来。】

　　【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楚少仪撇了一眼身旁好友期待狡黠的目光。
　　【学习上有些问题，想等您有空了亲自问问您。老师您有空吗？】
　　【就你一个人？】
　　楚少仪和乔时俱是惊了一下。
　　楚少仪惊讶于乔时突发奇想的请求和沈老师好似预知般的疑问；乔时则惊讶于沈苡的疑问难道是因为前几天的俏皮话。不过是简短打趣般的话语，竟也被放在了心上？

　　楚少仪不知所措地看向乔时，不知如何作答。
　　乔时不想撒谎，又想试试突然出现一次，对沈老师来说会是个惊喜还是惊吓。实话说，她对沈老师很有好感，总觉得十分想亲近。
　　她于是想试探一下沈苡的态度。
　　前几日聊天中那个玩笑似的约定被她视做一个契机。

　　正当她犹豫该如何糊弄过去的时候，那边却突然将这条消息撤回了。

　　沈苡也是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前几日乔时和她提到过的玩笑。但其实作为自己的学生，楚少仪有问题问她是常有的事，想见面谈也不是什么突兀奇怪的理由。
　　更说不定，乔时当时那只是句俏皮话，并没有真的要来见她的意思。
　　也许她甚至没有和楚少仪提过这件事，看见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楚少仪说不定正在疑惑。
　　眼眸垂了垂，沈苡于是就撤回了那句话，重新编辑了一下。

　　【今天下午我会在办公室，3点到7点均有空。】

　　“yes！”乔时在内心小小地欢呼了一下。
　　双方于是约了下午三点半在沈苡办公室见。

　　窗外的云密密的，拦住了阳光，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又狂奔，气压低低的，闷得人有几分喘不过气。
　　沈苡站在落地窗前，闷闷地喘了口气。
　　她刚从机场赶回家里，放个行李收拾一下房子。有一段时间没住了，空气中难免有种灰尘味。
　　打开空气净化机、扫地机器人，沈苡就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这会儿去办公室，正好趁着楚少仪没来之前简单打扫一下。

　　开窗通了会儿风，简单擦了擦桌子，窗外忽的就劈下了两道闪电。
　　从刚才起就一直越发阴暗的天被猛地打破，滚滚乌云翻涌起来，紧随其后的“轰隆”雷声两响连带着大雨倾倒在人世间，将不知多少人的心绪扰乱。
　　不过下午三点出头，光线却暗淡的仿若已至黄昏之后。

　　“咔哒”
　　室内被亮白的光线填充。
　　整洁的办公桌，原木的书柜，按照分类排列整齐的纸质书列码其上。
　　窗外黑云翻墨，绕不乱屋内白晃晃的光线，直照得人冷静安心。

　　沈苡盯着窗外大雨，不做声地看了会儿，方才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防止雨水扫进来太多。
　　喧嚣的大雨声刚被隔断，屋内停滞的安静就复又被错落几响敲门声打破。

　　“进。”
　　沈苡提了提声音。
　　听着开门声，又看了两秒窗外的雨墨图，才带着几分缓慢地转过头。

　　却见楚少仪停在门口不远处。

　　果然。
　　沈苡心里轻轻叹口气，说不上是了然放松还是淡淡的期望落空。
　　有什么好期望的，真是。
　　边想着，边疑惑示意楚少仪站在那干嘛，进来便是。

　　楚少仪抿了抿唇，向旁边轻挪两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办公室与走廊的交界，一个方方正正的门框，是光明与阴暗相互叠加交互之处。
　　不过几秒，一节白皙的藕臂举着一个小盆栽，突兀地闯进门框。

　　几乎是瞬间，沈苡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思绪尚未重新组装之前，眼眉先弯了弯。

　　很快，沈苡便扒着门框，把小脑袋也探了出来。
　　马尾垂落下来，一晃一晃的，乌黑柔顺，荡在白而小巧的耳朵边。

　　两人视线交互对视的一瞬间，乔时就知道沈苡没有因为她的“不请自来”生气，甚至是带着几分欢喜的。
　　这给了她极大的鼓舞。
　　这一瞬间，一个“小赌徒”赢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藏——一块“免死金牌”，花朵在胸腔处“砰砰”的绽放，一如她心跳打鼓似得节奏。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虎牙像冒出的春笋，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站在门口。
　　两条手臂垂落下来，捧着那盆小多肉，脑袋轻轻歪着。
　　就这么和沈苡对视了两秒。

　　沈苡偏了偏头，轻声道：“进来呀。”
　　然后转身，故作镇定地走到桌子后面坐下。

　　门口，乔时得到肯定，平复了一下乱跳的心思。她大步迈进来，拉着楚少仪的手腕一起走到桌前。
　　轻轻地把小多肉放在桌子上。
　　多肉盆是个小狗屋的形状，盆旁有个小柯基的雕塑，拖着下巴笑眯眯的，一副讨好的模样，很是可爱。

　　“送给老师的。”
　　乔时的声音也轻轻的，有些止不住的笑意，羞涩地抿了抿嘴角。
　　顿了顿，平复两秒，又道：
　　“听桑老师说沈老师最近在北城忙，才回来。欢迎沈老师回来。”

　　沈苡把小盆栽向自己这边挪了挪，指尖轻动，摸了两下柯基脑袋，动作细微，几难察觉。
　　“谢谢，我很喜欢。”
　　声调平平淡淡的。

　　“这次是礼物，所以沈老师可不要再把钱打给我了。”
　　乔时丝毫不受打击，笑容依旧大大地扬起。
　　眼里划过的一抹狡黠，被听见这话刚好抬头的沈苡捕捉到。
　　“…好。”
　　好无奈，“记仇”的小朋友。
　　“不错啊，两个人都没有晒伤。”
　　沈苡看了两人几眼，温和地点了点头。

　　“小楚要问问题，你也有问题要问吗？”
　　乔时摇摇头，她本就不是对文学特别爱好的那种人，不太听得懂她们的探讨。尤其是楚少仪今天要问的还是有关古代文学的部分。
　　“老师这里好像有很多书。”
　　“嗯，你想看的话随意拿就好。”
　　“好”

　　乔时也不和沈苡客气。
　　毕竟，捧本书在一旁总比捧着手机在旁边玩要来的好吧。

　　乔时随手拿了一本看起来还蛮有趣的漫画，自觉坐到一旁的待客沙发，边看边听师徒两一问一答。
　　听沈苡说那些文化、古文古字讲解、作者生平经历感想等等，是件很有趣味的事。
　　眼睛盯着书本，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过去。
　　听她讲述，分析，听她把问题再抛回给楚少仪。
　　沈苡平时上课时一丝不苟，很是严肃，不爱与学生有过多的交流，除却专业问题，很少有闲谈过。和楚少仪交流起来却不端一丝架子。语气虽说也不过是平淡，内容也都是专业内容，但显然有兴致许多，讲的也更细致生动些。
　　听得有些入迷。

　　意识到自己已经几分钟都没看进这书中的一画一字了，乔时干脆身体微微向后倒，靠在软软的沙发靠背上。
　　双手举着书抬起，假意看书，实则目光悄悄移向两人。
　　见两人谈得兴起，无暇估计自己，乔时干脆把摊开的书搭在鼻尖借力，专心听沈苡婉转的语调，欣赏她认真专业时的状态。

　　沈苡今天难得地穿了身偏休闲的装束，亚麻衬衫，淡蓝色牛仔裤，一贯挽起的长卷发今天散落着，披在肩头，更是显得年轻。
　　瞧着和楚少仪不像师生，倒像是一起讨论问题的同学。
　　只是仔细看看，气质终归不同了些，像学姐。
　　沈学姐。
　　沈姐姐。
　　乔时在心里偷偷地念了念这两个称呼。

　　熟悉的感觉又漫上心头。

　　只是不等她深想下去，便和突然抬头的沈老师来了个四目相对。
　　乔时的心猛地惊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不留神出声了，吓得抖了一下。
　　慌乱过后，看着沈苡转头去够水杯，才意识到没有这回事，绯色渐渐漫上耳尖。
　　心里暗骂着自己不争气，乔时慢慢地把书举过头顶，遮住自己明显感到热度的脸颊，把目光收回来放在书页上，看着书上印刷的青蛙们一个个喝的烂醉。
　　她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听着她们继续聊，乔时的目光又偷偷从书本下方溜走。
　　被眼神撇过来的沈苡抓了个正着。
　　沈苡嘴上不停，继续输出着自己的观点，头却轻轻偏了个幅度。
　　“怎么了？”
　　乔时能看懂她眼里的意思。

　　【怎么了嘛？】
　　乔时无端想到那句。
　　原本想不出的语音语调，如今有了沈老师实感的声音在一旁，虽语气是完全不同的，但不知怎的，好像真有一个温软的带语气词的疑惑问在了她的耳边。

　　她真的觉得自己要醉了。

　　这次不好意思再装再掩饰了，乔时摆摆头，示意自己无事。
　　看着她目光收回去。
　　乔时直了直身板坐正，这回目光正正经经地停留在书上了。
　　只不过耳朵还是捕捉着那边的动静。

　　窗外的雨声被隔音玻璃过滤过，传进来的便如白噪音一般令人心安，若录下来，必是一段伴人阅读的极好音频。
　　一旁，好友和老师温声细语的交谈声非但不显吵闹，反倒有了几分舒缓的意味，和雨声相应。
　　乔时感觉到了从未所有的心安，满满的填充在胸腔，安抚了整个人。

　　要不是不想给沈苡留下个一看书就走神睡觉的印象，乔时这会儿已经舒服地要陷入梦乡了。

　　好在不多时，一个电话便打了进来。
　　是沈苡的手机。

　　沈苡看了眼备注，示意楚少仪稍等片刻。
　　“在办公室。”
　　“……”
　　“你回来了？”
　　“……”
　　“楚少仪还在我这里。”
　　“……”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沈苡颇有几分无奈地，竟然转头看了看乔时。
　　“她也在我这儿。”
　　“……”
　　“好，我问问她们。”

　　沈苡一手按住手机听筒，问道：“你们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乔时坐得远一些，听不见来电人说了些什么，但认识楚少仪，同时还能认识她的人物，不难猜是谁。
　　她和楚少仪对视一眼，点点头，示意沈苡有空。

　　“同意了，晚上见。”
　　“……”
　　“嗯，你先过来，就这样，再见。”
　　“……”
　　言罢，电话便挂断了。

　　“是你们桑老师，喊我们晚上一起吃个便饭。”
　　果不其然。

　　乔时坐得远些，听不太清，楚少仪却是听得分明那明媚的语调，说的是：
　　“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啊…刚到南城没多久，还没到家呢，吃不吃啊…那正好啊，我去问问小乔有没有空，喊上她们一起呗…她也在？喔，那你问问呗…好诶，我先去找你们汇合？…马上来喔么么哒拜拜。”
　　她好像有点疲惫，又好像很开心。

　　她和沈老师说了…“么么哒”
　　她还问了乔乔。
　　就是没提到自己。
　　她好像很喜欢乔乔，和沈老师关系也非常好。

　　莫名的，楚少仪就觉得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一看时间，不知不觉也五点出头了。
　　谈论便就此暂停。
　　窗外的雨不知道何时停了，水洗过般的天空再无半点乌云。火烧云是看不见了，但最后一点的阳光却也不吝啬地普照在这世间，橙色的光线具象化地闯进办公室。
　　偏偏地射进来，笼在正从沙发上起身的乔时身上，暖暖的，模糊了她的绒发。
　　她此刻正努力的把手拉在一起向后伸展，试图不着痕迹地伸个懒腰，打发掉困意。

　　暴风雨停了，太阳在黑夜降临前出来了。
　　这个小太阳也来了。
　　沈苡看着乔时，把笑意掩盖在抿住的唇下。

　　有点掩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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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感谢每一位愿意看一看的朋友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