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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 ...

  •   10

      “方才的茶,可还合陆兄心意?”好像自打进入茶楼,陆惟便显得异常沉默。他原本不是话少的人,甫一如此,落在晏南眼中,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是茶楼招待不周吗?是陈伯言语无华让他觉得无趣吗?还是他已经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这山水,这小城,……厌倦了自己。

      又或许,本就连这茶都入不了他的眼。

      是了。当是这样吧。

      陆惟,京城来的风流人物,自当是眼高于顶的,他待人接物时挑剔一些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平城到底委屈了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想来他忍了许久,时至今日,早该做个了断了。

      这样想着,不禁轻轻咬着下唇,望着陆惟的眼眸中更透出几分幽怨来。

      陆惟看他这副模样,心头微动。原本规规矩矩的回答随着喉结的滚动滑落进了胃里,取而代之的是飞上眉梢的那点称得上轻佻的笑意:“怎么,方才是怎么称呼我的,喝了杯茶就又成了‘陆兄’?”

      晏南:“……”

      视线上移,对上了他的眼。青年容色盛极,连带着眉眼都好似能晃得人眼花缭乱。

      晏南心里到底松下了一口气,也试着学着他的模样弯起了漂亮的眸:“惠之。”

      面上装得镇定,语音却是抖的。那颤颤的尾音一扫,就好像扫在陆惟心上。

      后者道行更是深沉如水,表露出的情绪很多,但是心底的那一分真心究竟是藏得好好的,教人遍寻不得,只能兀自心焦。

      “嗯,这样才对。”他抬手想要触碰少年的脸,最后时分却踯躅着只是将手搭上他的肩头,“我们接下来去哪?是打道回府,还是有更好的去处?”

      晏南道:“时色尚早……惠之如果有兴致,不妨一同去梨园听折子戏。”

      陆惟揽着他朗声地笑:“怀德既然开口,我哪有不去的道理?一切都依你。”说话时口唇里溢出的气息喷洒在晏南耳畔,带着点痒意,直往人心口里钻。

      ***

      晏南看似随意地说着,其实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平城不大,知府家的公子出行,再怎么低调,自然也是有那机灵的早就恭候着了的。直到在雅阁落了座,陆惟拈起一块看着精致的糕点,晏南方才挥手让人下去了。

      四下没有旁人,陆晏二人挨得很紧。

      陆惟挑眉:“这里的桂花糕味道倒是不错,甜而不腻。”仿若不经意地,一块桂花糕就拿到了晏南面前,淡淡的甜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

      晏南垂下眼睫,微微张口,就着他的手将小点叼在口中。咬一口,唇齿留香。

      果然不错。

      陆惟觑他面色,就知他喜欢,望着他的神色显得愈发温柔。

      正巧这时身边的人也偏过头来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两双眼睛相望,一时间竟然谁也没有说话,亦不舍得挪开视线。

      “咳。”

      陆惟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一般地,握拳于唇边,微微清了下嗓。只是还未及他开口言语,就有梨园小厮前来禀报:“二位大人,戏子们要登台了。”

      只这一下,雅阁中说不上来的暧昧缱绻被冲淡了好些,连带着没个正形的陆惟都稍稍坐直了身子,懒洋洋地开口:“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行礼退下。

      ****
      听说这处梨园曾得先皇莅临,虽没像话本故事中说的那般留下一二墨宝来,却也时常打着这样的招牌招徕客人。平城附近的几处城池也算民生安乐,于是周边也有少爷小姐专程前来,一来二去地,这里也算小有名气,请得动几个名角。

      惯是迎合民间所向,折子戏总逃不开痴男怨女、恩怨情长,水袖起落间,台上花旦唱腔悠悠,连带着眼波流动,泫泫然好似要落下泪来,惹得人心生爱怜。

      这出戏唱的是城北的张公子与知府之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约定好等前者考取功名便明媒正娶,二人好一番儿女情长地相依相恋。等到张公子动身前往京城参加省试,独守空闺的小姐难捱相思之苦,整日透过花窗远眺,盼望心上人早日归来。

      戏是老套的戏,词是闺怨的词,奈何花旦生得一副好嗓子、妙身段,咿咿呀呀地唱着缠绵的词曲,生生地将个相思怨女盼情郎的模样扮活了,好似这世间当真有这么一对儿眷侣一般。

      晏南原本是不常听戏的,他上头严父与长兄,皆是刚直身正之人,平日里连酒都少饮,更是无从论起声色犬马的风流快活。晏二公子也是如此,早起问了父母安,回到房中温书,等候传召是否同长辈一同用膳,闲暇时分至后花园赏花,偶尔作得墨宝一幅,已是娱情闲趣。他提起这梨园之中的折子戏,其实当真只为陆惟一人。他从前未得见他时,听父亲说,有个打京城里来的纨绔公子要借住在他府上时,心中是大不以为然的。年青的纨绔,脂粉堆里厮混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人物。

      心中想着,面上却不敢露。经由父亲引见,才恭谨地周全了礼数,偷眼去看。这一看不要紧,那人精致的面容着实称得上勾魂摄魄。

      “哼,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怎么作数,想必一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及至月余的相与畅谈,再怎么不甘愿,晏南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腹中确有一番经纶。

      只是……

      他是要走的啊。他总要走。

      “哈。”晏南颇有些自嘲地勾起一个笑来,在他的脸上却显得一派凄凉。自己和那个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她的情郎去了京城,按照戏中的惯例,那考得功名的张公子当是流连烟花之中,日渐颓靡,最后再也不记得遥遥的那边,有一座小城,小城里有个爱他的姑娘,挂念着他、盼着他回来,将相思融进血肉,蹉跎在年岁里吐出一口沉沉浊气,被爱揉断了脊梁、痛碎了肝肠。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那一盏“思平”,思的竟是一番悱恻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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