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只导盲犬》芜下

7、07

　　当唐玥风尘仆仆赶来时，小拾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立在宋迟身前。
　　而他面前，躺着一根骨头。

　　“怎么弄成这样了，小拾。”唐玥发觉他一边耳朵毛乱糟糟的，还粘着红色。
　　“快送去医院吧。”宋迟冷静地开口。
　　唐玥刚想抱他，宋迟先蹲下了身：“我来吧，他不知道去哪了，身上臭臭的。”
　　小拾脏脏的爪子扒拉着，在宋迟干净的衣服上落下痕迹。
　　“真可怜，这委屈巴巴的样子。”
　　“估计是被别的狗欺负了。”说完，他抱着小拾上了去医院的车。
　　看着无人在意的骨头，孤零零躺在路中间，小拾想叫却又无从开口。

　　医生很用心，为小拾清理了伤口，耳朵那一撮乱毛被剃掉，但右耳还是立不起来，无力地耷拉着。
　　“他耳朵发炎了，需要时间恢复，另外还要打一针疫苗，预防狂犬病。”
　　“好的，谢谢您。”
　　宋迟将小拾抱住，轻声道：“可能会有点疼。”
　　温柔的医生拿了根针管，对准小拾的屁股，一针下去，疼得他直呜呜。
　　这是暗器……确认无误。

　　宋迟抚摸着他的背，吓唬道：“再偷偷跑出去，出去一次打一次针。”
　　小拾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心里想着再也不敢了。
　　“以后不要乱跑了，外面很多坏人的。”宋迟摸到了他光秃秃的耳朵，又补充道：“坏狗狗也不少。”

　　打完了针，还要洗澡。小拾天生就讨厌水，当他被放入水盆的那一刻，几乎是挣扎着想逃离。
　　挣扎得用力，宋迟的手不小心被他撞了一下，他立马不敢动了，眼巴巴地瞅着。
　　“洗干净了，才能回家。”宋迟挤了泵泡沫在他身上，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无情。
　　唐玥在一旁守着，关切地问：“你可以吗？要不然还是我来帮他洗吧。”
　　“不用。”
　　宋迟细致地为他搓着泡沫，洁白的泡泡溢满澡盆，待全身都搓了一遍后，他举起了花洒，为狗狗冲去泡沫。
　　身上的毛湿了后，小拾瘦小了不少，更显得楚楚可怜。

　　将干净泡沫冲洗干净，他用毛巾将小拾擦干，小拾抖了抖脑袋，四散的水珠溅到了宋迟脸上。
　　宋迟却笑了：“恩将仇报。”

　　这一幕落到唐玥眼里，心里止不住的惊疑：宋迟从小不爱笑，不亲人，对小拾却如此有耐心，甚至还会展露笑颜。
　　或许当初为他选中小拾，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不要一直往我身上蹭，你身上水还没吹干。”宋迟往后躲，小拾往前蹭他，弄得他身上一块块水渍。
　　“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话虽如此，语气却是宠溺，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笑得有多么开心。

　　小拾的耳朵发炎了，吃饭的时候都垂着，宋迟喂他吃东西，他乖乖地舔。
　　“你舔到我的手了。”
　　宋迟眯着眼睛笑，小拾又舔了舔他的指尖，他用手指碰了碰小拾滑滑的鼻子，“慢点吃。”
　　小拾心里却还惦记着，他那千辛万苦寻来的骨头，在人类眼里，或许只是不起眼的垃圾罢了。

　　宋迟开始天天带他散步，准确的说，是他牵着宋迟。
　　一遍遍绕着这个熟悉的大院子，慢慢走着，走到太阳逐渐沉没于地平线下。

　　宋迟的生日，在四月，也是小拾来到这个家，刚满一个月的日子。
　　院子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簇拥着雪白的餐桌，气球被扎成一束束，立在道路两旁。

　　“宋迟，生日快乐。”黎缘抱着一个大礼盒，穿着优雅的小白裙，简直是个小公主。
　　“缘缘今天真好看。”唐玥笑道。
　　黎缘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了下头发，“唐阿姨好，这个礼物您帮忙收下吧。”
　　唐玥接过礼盒，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沉？”
　　“是我自己做的，希望宋迟能喜欢。”
　　宋迟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小拾趴在他脚边，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鼻子轻轻地晃动，打哈欠时两边脸颊向后，发出哈气声。
　　“缘缘又变漂亮了。”
　　宋致远走了过来，主动打招呼，“小迟身边没什么朋友，你多找他玩，你今天和你爸爸一起来的？”
　　宋迟突然攥紧了绳子，小拾警觉地睁眼，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是的，他就在那边。”黎缘指向另一侧，一群男人正在推杯换盏。
　　“你们慢慢玩，我先过去了。”
　　待男人的脚步声走远，宋迟的手才逐渐松开。

　　叶霖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偷偷从小拾身后摸了他几下，看见他脖子上的吊坠，眼前一亮：“果然很配，我的眼光真是一流。”
　　宋迟顺着声音回头，冷冷开口：“你在干嘛？”
　　偷摸小狗被发现了，叶霖擦了下鼻子，站了起来，“当然是来祝寿星生日快乐的。”
　　“上次你拜托我定制的项圈，我仔细看了看，和小拾简直是绝配。”
　　小拾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然后又打了个哈欠。

　　刘妈推着餐车走了过来，餐车上摆着一个大蛋糕，有三层，装饰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和巧克力，最上层插了十三根蜡烛，立在宋迟面前。
　　“小迟，蛋糕来了。”
　　叶霖从口袋里掏了个打火机，在手中晃动：“寿星快来吹蜡烛。”
　　他将十三根两只点燃，小小的火焰在风中摇晃，“可以吹了。”
　　小拾馋奶油香味，眼巴巴地盯着蛋糕。

　　宋迟闭上眼睛，将蜡烛吹灭，还有几根漏网之鱼，叶霖大手一挥，全灭了。
　　大家同时鼓掌，喊着：“祝宋迟生日快乐。”
　　宋迟目色沉静，哪怕于喧闹之中，他永远不会喜形于色。

　　“宋迟？”
　　一声娇媚的女声响起，声音的主人踩着细长的高跟鞋，一步一步朝着众人簇拥着的宋迟走来。
　　她穿着一袭张扬的红裙，裙尾在风中飘扬，传来一阵浓烈的香水味，正是上次在院前见过的女人。
　　她掀开落在肩上的卷发，微蹲下，笑吟吟地注视着宋迟：“你就是宋迟？”
　　发觉他眼睛一动不动，又笑了：“竟然真的看不见。”
　　小拾立刻站到了宋迟身前，叶霖和黎缘皆对她怒目而视，唐玥皱着眉问道：“你是谁？这是私人宴会，不欢迎外来人员。”
　　“我是谁？”她朝四周看了看，打量着院子。
　　她弯着眼睛，看向唐玥：“你猜猜我是谁？”

　　这香水味，分明是……唐玥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
　　“你怎么来了！”宋致远冲上前来，拽住了她的胳膊，又发觉自己太过不理智，沉下声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她微笑着，抚摸上小腹，那里微微隆起。

　　所有人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心照不宣地避开了眼。
　　唐玥的眼眶红了，大滴的泪珠滚落：“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转向了宋致远：“致远，你来说，这是什么意思？”
　　宋迟表情依旧平静，将小拾拦到了他身后，对着他小声说：“别看。”
　　宋致远明显慌了神，又碍于这么多熟人在场，他又扯了扯女人的手：“我们回去再说。”
　　唐玥目光死死盯着他们牵着的手，用几乎是嘶哑的声音喊道：“你们在干嘛！”
　　女人挣开了宋致远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唐玥面前，用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太难看了。”

　　她微微一笑：“我只是提前来看看我未来的家。”
　　唐玥立即偏头，躲开她的手，她快瘫倒在地，刘妈连忙过来扶住她。
　　宋致远未分给唐玥一个眼神，对着众人说：“大家不用围观了，已经没事了。”
　　可唐玥哪里是没事的样子，纤细的身体欲折，被宋致远强行架进了房里。
　　“你快放开我！”
　　她疯狂地拍打着宋致远，可无法撼动他分毫，这是小拾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失态的模样。

　　宋迟站了起来，顺着声音跟上了他们，小拾与他并行。
　　刚进房门，一声清脆瓷器的碎裂声炸开，一片三角形的碎片飞来，宋迟看不见，根本无法躲避。
　　小拾立刻扑了上去，那块碎片直中他后背，鲜血涌出。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都到家里来了，你还质问我？我问问你，有多久了？你说啊。”
　　房间里两人还在大声争执，小拾忍着剧痛想拉着宋迟离开。
　　“别怕。”
　　宋迟安慰道，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拾发出乖巧的咕噜声。

　　叶霖跟在他身后跑来，目睹了一切，小拾的背已被大片的鲜血染红，大惊失色：“狗狗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宋迟手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快送去医院。”叶霖拿起手机，叫来了车。宋迟的手不停地摸索，终于碰到了温热的液体。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你怎么都不叫一声。”
　　小拾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看着他黑乎乎的眼珠，轻轻叫了一声：“汪。”

　　当医生的钳子伸进体内，将瓷片取出的那一刻，小拾惨烈的叫声传遍了整个宠物医院。
　　宋迟紧握着他的爪子，只能用言语安慰道：“小拾不怕，一会就好了。”
　　“伤口有点深，要缝几针。”医生给小拾打上了麻药，小拾失去了所有力气，已经是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狗狗了。
　　“谁知道这场闹剧，唯一流血的是你。”宋迟叹了口气，又捏了捏他的爪子。
　　“谢谢你，叶霖跟我说，是你帮我挡下的。”
　　小拾在半梦半醒中，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