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只导盲犬》芜下

6、06

　　“叮咚”门铃响了，小拾飞扑过去开门。
　　穿黄色衣服的快递小哥站在门外，他正把一个箱子放在门口。
　　“请签收一下。”
　　他将小拾的爪子印上印泥，然后盖在了收件人一栏。

　　宋迟的手机振动：“您的快递已被狗狗签收。”

　　宋迟刚下楼，小拾便将快递盒推到了他脚边，轻轻撞了下他的脚。
　　“妈，帮我拆下快递。”
　　“哎。”
　　唐玥拿了把剪刀来，笑道：“小拾都会取快递了，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用剪刀将快递盒的胶带划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礼盒，黑色的丝带绑成蝴蝶结，落在上面。
　　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根项圈，系着一个小小的银白色的狗骨头，镶着金边。
　　“好漂亮，是给小拾的吗？”
　　宋迟：“我拜托叶霖帮我定制的，看上去怎么样？”
　　“非常好看。”唐玥将狗骨头放在宋迟手心，他用手指摩挲，能触到它的形状和细腻的手感。
　　小拾乖乖在他面前蹲下，用脑袋去蹭他的腿，宋迟摸索着解开项圈，将狗骨头戴在了小拾脖子上，隐于柔软的毛发之下。
　　“小拾现在更可爱了。”唐玥发出感叹。

　　戴上了项圈，小拾仿佛成了天底下最靓的仔，走起路来，金闪闪的狗骨头轻轻摇晃。
　　他跑到了铁门口，来回地踱步，立志要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看见他的新项圈。
　　刘妈正好买菜回来，拎着菜篮子，看见他亲切地问：“今天这么热，怎么还在外面晒太阳。”
　　汪汪，小拾抬起了前爪，但刘妈眼神不太好，以为他要吃的，递给了他一根胡萝卜。
　　“慢慢吃，别噎着。”
　　狗狗怎么可能吃胡萝卜！还是生的。但小拾拒绝不了刘妈的好意，叼着胡萝卜摇尾巴。

　　“你在干嘛？”隔壁的猫看见他咬着胡萝卜，十分震惊。
　　“磨牙。”小拾平静地回应。

　　宋迟不仅给了他新项圈，还允许他光明正大睡他的狗窝了。
　　小拾趴在软和柔软的窝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觉得他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最悠闲的导盲犬了。

　　昏黄的灯光下，宋迟扶着桌沿走到了书柜旁，他打开了最下层的柜门，柜门许久未被打开，有些紧实。嘭地一响，惊醒了小拾。
　　小拾连忙小步跑去，看他需不需要帮助。
　　只见他从柜子里拖出一个沉重的木盒子，呈长方形，边角镂空。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漂亮的小提琴，安稳地躺在红丝绒中。
　　宋迟动作很缓慢，他的指尖碰上了小提琴，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将它取出，熟练地放在了右肩上。
　　“自从我看不见后，我再也没碰过它。”
　　宋迟另一只握住弓，放在了琴身之上，贴着琴弦。
　　“但我突然想拉首曲子给你听，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
　　他轻轻侧头，墨黑的瞳孔直直看向前方，弓与弦相合，缓缓拉动，出了第一个音。
　　“应该还记得，可能会有错音。”
　　他开始认真地演奏，弓与琴弦耳鬓厮磨，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是他专注的神情。乐声如流水，潺潺流动，将世间一切隔绝在外。
　　他微低头，灯光照亮他的小半张脸，薄薄的唇轻抿着，每一个音都倾注了他的思绪。
　　狗狗怎么懂得音乐，但是狗狗会懂他的感情，那些忧愁，孤独，悲怆，都揉进了乐声里，他努力想让乐声轻快，可愈努力，愈显得无能为力。

　　一曲终了，他额头出了细密的汗。
　　下一秒，他猛地跪在了地板上，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有泪水从指缝中流出。
　　小拾靠近他的腰侧，用脑袋轻轻蹭他。
　　“眼睛看不见，但是竟然还能流泪。”他似是感觉有些好笑，嘴角也是向上的，“那也不算毫无用处。”
　　“只是这用处，不如没有。”
　　他松开了手，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睛里流下，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滑过他的脸颊。
　　他抱住了扑倒他怀里的小拾，头埋进他柔软的毛里，带来了些许湿意。
　　“如果我能看见的话，我第一个想看见的就是你。”
　　小拾圆圆的鼻子呼出的热气，传到他的脖子上，弄得他有点痒，笑出了声。
　　这是小拾第一次看他笑，他的眼睛成了月牙状，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很是好看。
　　这一刻，他脸上终于显出了些孩童的稚嫩。

　　晚上吃饭时，宋致远回来得很早，并且身上也没有香水味，唐玥看上去很开心，帮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包括小拾。
　　是一大碗肉汤喔，小拾边用舌头舔边摇尾巴。
　　“小迟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唐玥给他夹了一块肉。
　　“生日快到了？”宋致远讶异地挑眉，“到时候生日会，我会邀请一些我的朋友来，都是些行业翘楚，你提早跟他们多接触接触，学习学习。”
　　他转向唐玥：“你好好安排一下。”
　　“嗯，那是在家还是去酒店？”
　　宋迟突兀地开口：“就在家里吧。”
　　唐玥附和：“小迟的生日，小迟自己做主，那就在家吧。”

　　宋致远却沉默着，神情有些凝重，像在思考什么，他看了眼唐玥，踌躇着说：“最近没有陌生人来家里吧。”
　　唐玥摇头，似乎不懂他为何突然这样问，宋迟拿筷子的手一顿。
　　“最近外面骗子多，如果遇到不认识的人，不要随便打招呼，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
　　唐玥瘪嘴：“我又不傻。”
　　宋致远又看向宋迟，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学业还是不能放下啊，我听老师说你最近有一门没上次考得好，是怎么回事？”
　　宋迟低下了头，“可能这次卷子有点难。”
　　“你得为你的未来考虑。”
　　小拾从桌子下面看见，宋迟的左手握成了拳。

　　既然主人的生日将近，狗狗也不能懈怠。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还没睡醒，小拾轻手轻爪地下了楼，扒开门把手——因为狗狗在家，所以家里的门都没再上锁。
　　外面天蒙蒙亮，小拾穿过院子，从铁门的缝里钻了出去，门前停着轿车，司机大叔正在车里睡得香。
　　小拾最后望了一眼房子，然后往前慢慢走。这是他来这个家后，第一次偷偷溜出来，他走出小区，和门口监控对视了一眼。
　　保安大哥也还在睡觉，潜出成功。

　　绕过一片林子，入眼是繁华的街道，商店临街而立。他经常走这条路，陪唐玥和刘妈买菜。
　　有一处地方他想去好多次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终于可以一探究竟——小巷子里的垃圾箱。
　　幽黑的小巷子里摆了红黄绿三个垃圾箱，处于餐馆后厨后门处，饭点一过，就会有人来倒垃圾，经常是一些吃剩的菜。
　　小拾蹑手蹑爪地进入巷子，时间还早，这里还没有其他猫猫狗狗，可以翻翻昨晚的垃圾。
　　他跳上绿色的垃圾箱，打开盖子，发现里面躺了一块超级大的大棒骨，躺得安详。
　　心下一喜：找到宝贝了。赶紧将骨头叼出来，转头准备回去。

　　谁知巷子口站了只不速之客——是一只凶神恶煞的野狗，正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口中的骨头。
　　野狗瞥到他胸口的项圈，目光一暗：“你不是有人养吗？怎么还来我的地盘偷吃的。”
　　小拾跳下垃圾桶，走到了他面前，他体型是小拾的两倍，如果打架肯定打不赢，再说他祖上三代包括他自己，从不打架。
　　小拾将骨头放下，藏到了身后：“我先找到的，应该算我的吧。”
　　“这一块都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上的东西都是我的。”
　　小拾知道和他讲不了道理，快速将骨头叼起，往出口猛冲，但野狗的反应很快，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
　　这一口疼得小拾爪子都打哆嗦，但他想到一定要将骨头带回去，咬咬牙拼命挣脱开来，用力一扯，耳朵掉了一大块毛，右耳一瞬间失去了知觉，整个耳朵都垂了下来。
　　他用尽全力往前跑，前爪几乎要飞起来，野狗在后面咆哮。
　　但到街道上，人多起来，他混在人群里，左右乱窜，很快将野狗甩在了身后。
　　终于甩开了他，小拾放下骨头，呼了口气，如果是人，应当还要擦擦汗，他只能吐着舌头散散热。
　　看到这根大骨头，又觉得一切都值得，哪怕右耳被咬了一口。

　　狗狗永远记得回家的路，虽然他被追得跑了好远，他循着气味往回走，回家已是太阳高升。
　　刚到小区门口，他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拄着导盲棒，面色阴沉。
　　“你不知道那是我的狗吗？那么高工资开出来，是让你睡觉的吗？”
　　保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睡了那么一会，它太小了，实在没注意啊。”
　　“唉唉，那是吗？它好像自己回来了。”保安一扭头看见了小拾，惊喜地喊道。
　　宋迟脸上乌云瞬间散开，但不过晴朗一秒，他又拧起了眉头，转身往回走。
　　小拾赶紧小跑跟上，但他实在有点累了，跑得有点慢。
　　“它耳朵怎么了？”保安发现他的一只耳朵耷拉了下来。
　　闻言宋迟立刻停下了脚步，又转回来，厉声道：“他耳朵受伤了？”
　　“好像被咬了，耳朵毛都掉了，还垂下来了。”
　　宋迟眼神沉下来，拿出手机给唐玥打电话，“找到小拾了，你过来一趟，他受伤了。”

　　小拾跑到了他的面前，将骨头放在了地上，邀功似的摇尾巴，可惜他看不见。
　　他只能用爪子碰他，但爪子很脏，又缩回来了。
　　宋迟眉头紧锁，他抬手摸上了小拾的脑袋，顺着往下，摸到了黏腻的毛，被血粘到了一起。
　　“怎么搞成这样。”那语气不知是责备还是心疼。
　　小拾忽然觉得委屈极了，发出了伤心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