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只导盲犬》芜下

5、05

　　小拾顺着楼梯往上，唐玥已经回房休息了，他还是想念自己的狗窝。
　　就算他只是一只小狗，他也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对待唐玥。
　　站在唐玥的角度，她是一位好妻子，也是一位好妈妈，尽职尽责，温柔细腻，有什么理由伤害这样一个娇弱的女人。
　　此时，小拾还不明白，有一种人性叫喜新厌旧。
　　他到门口，却又停下，徘徊的爪子在空中晃了两下，最终还是蹲下，他准备在地板上凑合一晚。

　　“吱呀——”门却忽地开了，宋迟站在门后，他似乎在等待什么，凝视着虚无的地方。
　　但他不言语，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等着，像在等着谁，然后又很快关上了门。
　　小拾犹豫了，难道他在等我进去，又很快自我否认，绝不可能。

　　但他还是用爪子扒住了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没有开灯，宋迟坐在床边，光着脚踩在半空中，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你也要走吗？”那阴影中的人突然开口，吓得小拾一哆嗦。
　　“你还记得你的主人是我吗？”他光着脚下了地，蹲在了地上，冲小拾张开了双手。
　　小拾小步跑到了他怀里，他却突然掐住了小拾的脖子，没有很用力，但是这姿势让他很不舒服，小拾低声呜咽着，想挣脱开来。
　　宋迟缓缓开口：“我希望你能记住。”他的瞳孔深不见底，像终年不化的冰山。
　　“你的主人是我。”
　　他松开了手，让这柔软的身体从他手中滑过，这抓不住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就在宋迟即将倒在床上时，小拾又跑了上来，挤进他怀里，讨好般蹭他。
　　宋迟本以为，他会被自己刚刚的行为吓到，但小拾丝毫不介意，甚至更加亲昵，像在……安慰。

　　宋迟叹了口气：“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他用手轻轻抚摸小拾身上的毛，这是他第一次放软态度。
　　“既然你这次没走，以后也别想走了。”
　　他抓住了小拾的两只前爪，那柔软的触感，十分特别。

　　宋迟从小对自己的东西有十分强的占有欲，不管是普通的物品，不准任何人碰，连自己的房间，对于他人的进入都难以忍受。就连唐玥，进入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最开始，唐玥将狗窝安置在他房间时，他差点将其扔出门外，只是碍于宋致远的监督作罢。
　　但当小拾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时，他没有升起多少抗拒的情绪，或许因为他只是一只狗。

　　一只属于他的小狗。

　　“明天陪我出门。”宋迟捏住他的后颈，“虽然我并不想去。”
　　小拾只能回应他两句汪汪，表示同意。
　　“你不会说话，幸好你不会说话。”

　　明天如期而至，他们去的地方，是和宋迟的同学们一起野餐的公园。
　　公园靠近学校，门前树立了些三角标识，从镂空的铁门进去，是高大的树木，沿着道路矗立着。
　　“宋迟！这边！”
　　明亮的女声从侧面传来，声音传来处，是一大片翠绿翠绿的草坪，阳光倾泄在上，几个与宋迟同龄的少男少女，或看向他们，或在铺单子，摆餐具。
　　呼唤他们的女孩，正跳着冲宋迟招手，笑容明媚，马尾在后肆意摇晃，但他看不见。
　　旁边另一个女生笑道：“黎缘就是知道宋迟要来才来的。”
　　被称为黎缘的女孩羞红了脸，斜睨了她一眼，然后拿着手中的水瓶，走向了宋迟。

　　“宋迟，你来了呀，在这边，要不要我扶？太阳有点大，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谢谢，它会带我走的。”
　　女孩这才注意到他身前的小狗，穿着红色的马甲，乖巧地仰头望着她。
　　“好可爱的狗狗，哇还是导盲犬，我还是第一次见。”
　　听到导盲犬三个字，大家都朝狗狗投来了目光，其中便有上次在家里见过的那个男孩，看见他时眼睛一亮。
　　“小狗狗，又见面了。”他喊得大声。
　　“叶霖，你之前就见过，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了你，你不又上赶着去宋迟家看，到时候他又要怪我。”
　　黎缘踱了下脚，似是有些羞愤，冲叶霖做了个鬼脸。

　　男孩跑了过来，又想摸小拾，谁知宋迟将他往身后一藏。
　　“他怕生。”
　　上手失败的叶霖，摊开手心，对小拾做了个遗憾的表情。小拾默默往宋迟身上靠了几分，丝毫不领情。

　　“你爸总是催我带你出来玩，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小拾带宋迟找了个角落坐下，离餐布不远处。
　　“但你也不要每次出来都是这样苦大仇深的表情，搞得好像我强迫你一样，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我们很熟吗？”宋迟反问。
　　叶霖像是没办法般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说了也是白说，若不是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们能走到今天？”
　　“真是辛苦你了。”黎缘从一边凑过来阴恻恻地说。
　　朝向宋迟，她又笑脸盈盈，“宋迟，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

　　生日？应当是很隆重的日子，但宋迟的表情却显得并不在意。

　　“什么？你生日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叶霖挤开了黎缘，蹲在了宋迟面前。
　　黎缘气道：“你连这个都不记得，还自诩他最好的朋友，我看是损友还差不多。”
　　宋迟突然摸上了小拾的后背，他迟疑地开口：“帮我一个忙？”
　　叶霖一时愣了，这还是宋迟第一次有求于他，又一拍胸脯：“什么忙都可以，没有我办不到的。”
　　“之后再跟你说。”
　　黎缘好奇地问：“是什么？”宋迟并未作答。

　　“这怎么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叶霖的语气竟还带了一丝得意。

　　小拾趴在草坪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阳光实在是太暖和。
　　宋迟坐在他身边，任凭它依偎在自己脚边，这个温暖的，柔软的身体，在手心轻轻的起伏，似乎能触摸到他心脏的跳动。

　　在太阳爬到半空中时，终于可以开吃，小拾被分了一块骨头，他垂着头慢慢地咬。
　　宋迟在吃手中的三明治，他的吃像很好看，黎缘一脸花痴地盯着他。
　　“宋迟，黎缘又在偷看你。”叶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她的脸蛋瞬间通红，打了下他：“就会打小报告，宋迟看不见都比你考得好。”
　　“怎么又扯到这了，宋迟那脑子，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叶霖又举起手，在宋迟眼前晃了两下，“我都不相信他看不见，不然怎么考得第一，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装的。”

　　宋迟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他的瞳孔纹丝不动，定定看向前方。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叶霖默默放下了手。
　　“我先回去了。”宋迟站了起来，牵起了狗狗。
　　“哎，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走啊。”
　　宋迟朝向他，平静地说：“没怪你，我只是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走了两步，“记得到时候帮我，刚说的。”
　　“嗯。”叶霖呆呆地站在原地，挽留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回到家门口，刚下车，一阵熟悉的香味随风飘来，小拾定睛一看，有一位穿着红裙的女人，正踮着脚，从外往院子里面看。
　　宋迟看不见这一幕，他还在等小拾牵着他回去，但小拾停在了原地。
　　这个香水味，分明是宋致远身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了？”宋迟轻轻扯了下导盲圈。
　　那个女人看见了宋迟，她戴着墨镜，但嘴巴往上的弧度是笑着的。她的唇色热烈，似这一袭红裙，与唐玥的风格相差甚大，一个红玫瑰，一个白玫瑰。
　　小拾犹豫着抬爪，往家里走去。
　　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正看着他们的背影。

　　来自狗狗的直觉，一些不太妙的事情即将发生，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