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阑夜无声

16、第 16 章

　　吴成到街角酒吧的时候，曹为面前已经摆了很多的空杯，平日里灵活张扬的那股劲也消散了不少，倒是显出些颓废来。
　　坦白说，他接到曹为的电话很意外。
　　大半夜的，他挂掉了电话却没再睡而是穿上衣服过来也让自己有些意外。
　　本来以为话说到那种程度很难再有什么交集了，也没料到处处有相逢。隔壁公司的张琪和他手底下那个实习生沾亲带故，连带着曹为也一起重新闯进了他的视线。
　　吴成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曹为伸出手喊服务员拿新的过来，他才走了过去顺手接过曹为手中的酒放在桌子上。
　　青年时期和少年总是不同的。
　　可吴成总能透过曹为现在的模样，看见十年前的过往。
　　“你来了。”
　　曹为伸出手想抓住他，却又克制的收回。
　　吴成有些愣怔的看着收回去的手，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
　　十多年后再听到这句话，两个人都觉得百感交集。
　　年少时不愿意轻易低头，却又正是易上头的时候。曹为那个时候说话尖锐，吴成多数时候沉默，但毕竟年纪轻，有时忍耐不住两个人也会大吵一架。过后谁也不愿意开口道歉。
　　曹为不说话，吴成便也不会开口。
　　冷战最后往往是曹为先憋不住，约吴成出来吃饭。
　　记得他们第一次吵架还是曹为请王曦做了调解，约在学校的操场，吴成打完篮球脸上还冒着汗珠，轮廓分明。杵在操场上见曹为的第一句话就是“找我什么事？”
　　几天没讲话，气的曹为吃不下饭也睡不好，时间越久却越觉得心里难受。本来一肚子委屈却又看见吴成这个态度，脖子一梗眼泪却先下来了。
　　“没事不能找你吗？”
　　吴成诧异的放下篮球，掰过他的脸给他擦眼泪，越擦擦不完，最后不知道落在他球衣上的到底是汗还是泪水。
　　曹为的情绪永远变的比他快，他既无法摸透曹为的内心，曹为也并不懂他隐藏在沉默之下的执拗和自卑。
　　后来两个人有矛盾，纵使有人先低头，也绝不会开口道歉。而这两句话便成为了他们代表和解的势头。
　　无论谁先开口，吴成都会想起那天曹为倔强却又委屈的面孔，心中不觉变得柔软。
　　只除了最后一次，毕业的分别。
　　此刻再次听到这句话，多年以前的回忆如利剑同时击中了两人。
　　可是终究不是当时了。
　　吴成往后靠在椅背上，神色晦暗不明。
　　“没事就不用找我了。”
　　曹为听完拿过桌子上的酒一口喝完，低头发出几声笑来，再抬起头看他，却是目光灼灼。
　　“那你为什么来？”
　　有一瞬间，吴成觉得曹为喝的是饮料。
　　可他身上的酒气重的有些熏人，而曹为没这么好的酒量。
　　果然只是很短的一会，曹为又重新垂下头去有些昏昏沉沉。吴成觉得这个时候和一个酒鬼计较并不是明智之举，皱着眉头起身扶起曹为。
　　“我喊张琪来接你。”
　　曹为本来没什么反应，听到这个名字伸手推了吴成一把。“喊他干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吴成被推的有些踉跄，有些生气，却又见曹为偷偷往他身上抹鼻涕，气的都只能笑了。
　　他没有张琪的电话，这个时间叫醒于小寒也不现实，索性作罢。
　　“住哪？”
　　半天吴成才从曹为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出来位置，出门打了车把曹为先塞了进去，他一松手曹为就顺着车厢往外滑，最后一下吴成把曹为往里一推立马关上了车门。
　　司机师父却不干了，打开车门下来。
　　“你把一个醉鬼放我车上，我怎么办啊。”
　　“我付钱。”
　　“不是钱的问题，这样我没法拉，你朋友你不负责送回去啊？出了事谁负责？”
　　吴成不予多说，拉开车门扶起曹为坐了进去，司机不情愿的重新进了车门。“要不是这两天生意不好，我都不愿意拉这种。”
　　吴成皱着眉头，曹为已经顺势滑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气息呼在脖颈处有些麻氧。他用了些劲要推开，却听见了低微的抽泣声，手就停了下来。
　　有冰凉的水滴落在他的颈窝，又滑过胸口。
　　在司机的抱怨中，车窗外静谧的夜晚中，吴成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这滴泪的滑落有些许的钝痛。
　　是和张琪分手了吗？让你在醉酒的时候也会流泪。他想。
　　那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你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为我流过眼泪？
　　吴成自嘲的笑了笑。
　　也许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