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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

  •   “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我说过,出了任何事情不要瞒着,先告诉我,怎么每次都是非要等我从娱乐小报上读到你的新绯闻过来找你!穆岚,你要我说多少次,艺人的身体和私生活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这个道理什么时候能给我拎清楚啊!”

      唐恬把报纸把穆岚眼前气势汹汹的一甩,她放眼一瞄,皱眉说:“几天前的事情了,怎么现在才出来?”

      照片上的何攸同正在穆岚家公寓楼下的车前,西装外套提在手上,只穿着衬衣,连领结也解下来,领口的头两粒扣子是松开的,腰封把腰线衬得很美,无怪记者用上“幽会偷情”、“彻夜未眠”这样充满了香艳旖旎暗示的词汇。

      穆岚起先不当一回事:“那天打完牌他送我回家,我约他上去坐了一下,就这样。我和他的绯闻都传了三四年了,我以为他们早就厌倦了呢。唐姐,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我不管你们是上去喝杯茶还是干了别的什么,但是何攸同也疯了吗,敢给记者拍到这种照片?他还要不要做偶像了,玩完这出又玩失踪,搞得什么鬼?”正如裴意不怎么喜欢穆岚,唐恬同样对何攸同颇有微词,现在更是骂得狗血淋头,像是恨不得把照片里的男人拎出来打一顿,“狗仔狗仔狗仔,你还没吃够苦头吗?”

      “他不是玩失踪……”

      “好嘛,别人都不知道的行程你都知道了,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呀。娱乐圈的男女像你们这么清白又有割头换颈交情的,怎么不应该送个金字牌匾裱起来。”

      眼见唐恬满面讽刺之色,穆岚等她发泄完了这一通,才继续心平气和地说:“我还是这句话,很快会过去的。”

      重重地叹了口气,唐恬点了根烟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我看了报道。为什么非要等到何攸同出国才爆出来,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爆料人什么的,这件事情怕是后面有人在故事推,在阴我们呢。”

      “嗯?”

      “具体是谁我也在打听,看看能不能查出来。王八蛋,敢和老娘玩这一套……”唐恬咬牙切齿地又是一通好骂,“总之这段时间我们小心点,再就是你一定要信任我,穆岚,不要瞒我,如果你真的和何攸同……”

      “唐姐,没有。”穆岚连忙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一次,“确实没有。”

      唐恬又看了眼还摊在茶几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唇边分明有笑,神色柔和,和聚光灯下那种对媒体对粉丝的笑容完全判若两人。她又转去看神色坚定的穆岚,声调稍稍调低了,不再那样又快又急:“我是说如果有,也不见得是非要瞒着的事情,有解决的办法。”

      “我会和攸同通个气。”穆岚见她这一阵脾气发过去了,倒想起另外一个事情来,“倒是还有件事情,唐姐你恐怕要打听打听。”

      “什么事?”

      “我听说新诚要投拍一部新片子,冉娜主演,孙导掌镜,如果有合适的角色,我是说只要年龄上合适,角色大小不要紧,能不能和公司争取一下?”

      “哦?这个我还没听说。我会去打听。怎么,就这么想和冉娜一起演戏?”

      穆岚点点头,腼腆地一笑:“嗯啊。”

      唐恬也跟着笑了:“好,这个包在我身上。”

      可事态发展的结果,却是再一次验证了唐恬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之后练出来的火眼金睛:事情并没有很快过去。

      但却也不完全是朝着她们最初料想的方向。

      事情闹大先是从网络上一张名为《说一说这两个人的这几年》的帖子开始的。何攸同在穆岚家楼下被偷拍的照片出来没几天,国内最大的影视娱乐社区,就有人以这张照片为出发点,开贴总结这几年来何攸同与穆岚之间各种新闻和八卦,正式的,谣传的,总之一律有错杀无放过,从四年前的出现在同一则新闻开始,到一起参加活动的照片,洋洋洒洒没多久就盖起了几十页的大楼。何攸同当红数年至今风头不减,穆岚则是许多电影迷们眼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两个人至今都是单身,而这张资料丰富的八卦贴有大纲有细节,有起因有走势,还有各种“有料人士”时不时飘在帖子下面的譬如“某年某月在某地看见两个人亲昵地在某地吃饭/逛街/看戏/看电影”的佐证,完全是详略得当,娓娓道来,有些地方简直称得上颇有春秋笔法,得出如下结论:一,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个人也许很早开始就是情侣了,只是地下掩护工作做得太出色,成功地瞒过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二,就算现在依然不是,那么这样两个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这么般配这么有默契的人,最后做不成情侣简直是没有天理的事情啊!

      总之八卦到最后,无数人在帖子后面嚎叫着跟贴,排了好几页的“在一起吧,你们早应该在一起了”,而这个帖子很快又被平面媒体剪贴拼凑成详略不同的版本,放在娱乐版当头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放到几时都是真理。

      而不同于综合网站对两人之间好事的极大热情,何攸同的影迷站上,却是完全不同的声音。最大的两个粉丝网站,“同心同得”和“攸攸我心”,这一段时间来的板上隔三岔五就是指责穆岚为了个人利益拉何攸同下水恶意炒作的帖子,风声同样是一面倒,只是这次是倒向绝对否认两人之间有任何暧昧关系的一边。这两个网站原本还有各自为政,也互不交好,但因为穆岚这件事情的出现,竟然决心一致对外起来,也跑去八卦贴的首发站开始发帖,也不提何攸同的一字不好,只管发帖八卦穆岚的各种新旧绯闻,试图证明此人绝不上道,更配不上何攸同,眼看就是要揭她一层人皮露出妖怪本相的架势。

      八卦和流言是许多人的心头好,特别是在网络上,真实身份一旦隐藏,也就不需要像现实生活里那样诸多言辞上的顾忌。一时间两张帖子相映成趣,还有穆岚粉丝的联动贴——静静开了一座图楼,别的都不多说,只管多方位多角度地贴图,加上板上零星冒出的相关求助扫盲感慨等等等等的帖子,一时间真是满板尽是何攸同与穆岚的名字,轰轰烈烈好不热闹。

      这件事情一旦被炒上潮头,很快有人玩笑一般告诉穆岚,问她与何攸同几时私下好了起来却瞒着大家不告诉。穆岚也才知道,原来一张照片能闹到这样的地步。

      她平时事情也多,不怎么上网,娱乐报纸是早早就不看的。听到这个风声去问唐恬,唐恬却要她不要管,又帮她拦下所有试图采访此事的记者们。理由是这是增加曝光的好机会,既然当年何攸同愿意陪她打友情牌提携牌帮她开路,现在再打一张绯闻牌何尝不可。自抬身价也好,他抬也罢,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现在是不费成本地别人帮着炒,何乐而不为?所谓的抹黑贴也没什么特别新的料,顶多程静言的事情翻来覆去说两句,还因为新诚的声势根本说不真切——“这事不能说得太细”、“高层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某先生是出名的冷面却专情,不可能有这种事情的”,太极拳打得又是何其漂亮。

      穆岚听完唐恬的分析觉得太阳穴都在跳,一咬牙继续问她:“唐姐,你不是也在盯着这事吧?还是晓安?”白晓安娱乐记者出身,对这些事情的套路实在是不能再熟。

      唐恬回给她一个微妙又甜美的笑容:“这样说来有程静言那件事的铺垫也不算是个坏事。把你锻炼得皮实多了。下次我对他态度好一点,看见他笑一个好了。”

      思前想后穆岚还是决定找何攸同通个气,也表达下把他又一次拖下水的歉意。她想了许久的措辞,还是决定先发短信过去,这边发送键才按下没多久,手边的电话铃声已经响起来了。

      何攸同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一如往昔:“怎么了,这个时候还没睡?”

      “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和你通个气。那天你从我家出来,还是被不知道哪个记者拍到了。事态有点控制不了,看起来又是一桩麻烦。”

      “哦,这个。”何攸同听起来一点也不吃惊,“小裴已经告诉我了,听说挺热闹。”

      “具体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但总归是来势汹汹,一时半刻不见得会过去。小裴是不是气疯了?”

      “总之等我回来。还有,道歉我不接受,请你收回去。”

      “嗯?”

      “要道歉也应该是在我。是我不够小心,才被楼下蹲点的记者拍到。不过那时候才几点?五点半有没有?他们当真勤勉得教人佩服。”

      他这样一说,穆岚有些着急起来:“攸同,这和你没有关系。我记得你也说过,总不能为了躲镜头,从此不活在太阳底下了。”

      “你记得这句话那就好。我没有错,你又错在哪里?这都多久了,你倒是一点也不改恨不得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习惯。穆岚,不要为不是你的责任而认错。”

      这番话让穆岚想起从前,隔着电话微微笑了:“好。我收回。那你不要再提道歉了吧。如果为了这个彼此还道歉的话,那就真的太生分了。反正事实永远是事实,谣言也终究是谣言,不会成真的。局外人的一些不着谱的猜想,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电话那头稍稍沉默了一刻,何攸同似乎笑了一下:“那就谁也不提道歉的事情。”

      穆岚忽然觉得他的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像是在无形中低了一度。只当他不愿意在绯闻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而穆岚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轰炸,也疲乏了,自然而然换了话题,只问他:“这段时间还愉快吗,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哦,很好。这里总是有漫长的下午和无尽的晴天。”

      “那就更应该好好享受了。说起来真是我不好,不该拿这件事情让你烦心,你现在在休假呢。”

      “不,我很高兴你打电话来。”

      穆岚一愣,半天才说:“……打电话的人好像是你。”

      那边又是一静,何攸同的笑声透过话筒清清楚楚地传到穆岚的耳边来:“我倒忘了。”

      穆岚也笑了起来:“那就先这样。不打搅你的休假。等你回来我们再见。”

      “你也要保重,再见。”

      何攸同是在穆岚二十六岁生日过后没几天回国的。两个人绯闻的劲头还没过去,所以也就不像以往那样等何攸同回来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吃个饭玩一玩,只是打了个电话知会一下。穆岚那天正好有个给某品牌新店剪彩的活动,回到家已经下半夜了,一开门看见小花正跳在茶几上围着一个礼物盒打转,没一会儿就伸个爪子挠一下,她才想起早些时候白晓安提过何攸同让助理送了礼物来,她们先送回家里了。

      她换下踩了一晚的高跟鞋,丢开手包,坐在沙发上拆礼物。小花跑过来蹭她,也跟着看。整个盒子散发出一种穆岚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悠长而舒缓,又充满了稳定人心的力量,但定神之后,属于玫瑰的那种令人愉悦的香气幽幽散发出来,主导了整个局面。打开盒子之后,香味顿时浓郁起来,她这才看清楚盒子里面全是蜡烛,一只只独立包装好,大小正好可以放进何攸同送给她的唐草杯子里,而蜡烛上平躺着一封信,穆岚嘴边浮起笑意,拆开信,读了下去。

      穆岚:

      上次偶尔在你家看见那些帮你安眠的蜡烛,想起我母亲生前的爱好。她一直相信植物有着神奇的治愈力量,于是我这次回家,托人为你找来这些蜡烛,据说可以放松神经,有益睡眠。

      我对花草的治愈力知之甚少,也不怕惭愧地说,素来将信将疑。前段时间在家里翻旧书,读到一句谚语,大意是“既知无害,纵然未可知者万千,也应放手一试”。所以还是送上这份礼物,希望它们真如许多人告诉我的那样,能在你身上发挥神奇的力量。

      又及,上次你问起的香水是长辈送我的礼物,市面没有流通,随信附上调香师的配方,希望对晓安她们有所帮助。

      愿你晚安。好梦。

      攸同

      信后果真附上一张短笺,用两色墨水两种语言注明了配方。先是用蓝色的墨水写的法语,后面又用黑色的墨水补上了中文,看起来是两个人写的。中文的字迹是何攸同的,很好认,她看见上面写着雪松艾草白檀鸢尾月桂等等让人读起来眼花缭乱的花草名称,一时间何攸同身上那微妙的略有些苦的气味在瞬间鲜活了起来,仿佛这个人此时就近在身侧一般。

      穆岚一惊,忙挥开这个念头,目光重又回到何攸同送来的香薰蜡烛上。她看了眼时间,决定还是明天再给他打电话,然后才拆开一只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在唐草杯子里,划了火柴点燃它。

      一经加热,所有蕴藏在蜡里的香味倏忽鲜活了起来,佛手柑的气息萦绕着穆岚,像是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地把她托在半空中。一时间她再无抵抗的力气,宁愿安眠百年再睁开眼睛。她原本是要烧水泡一杯宁神的花茶,但就在等水开的短短时间里,盯着微微跳动的火光,竟然就这么睡着了,那陌生却又令人安心的香气拂过她沉重的眼睫,睡前最后的一个念头是,玫瑰的香气起来了。

      一夜无梦。

      与何攸同再次见面是在几周之后的戏剧奖颁奖典礼上。无论是穆岚还是何攸同都没演过舞台剧,完全是被主办方拉来抬人气,典礼之前的某一天何攸同打电话过来,问穆岚是不是还一起过红地毯,穆岚听完就在电话里说:“看来小裴还没给你把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给你备报清楚。”

      “说过了。我也知道了。所以你的回答呢?”

      穆岚听了直乐,瞄一眼边上的唐恬,说:“我是不怕的。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

      “远远不至于,那到时候我的车子过来接你。”

      “还是在会场外面碰头吧。哦,对了,冉娜的那部电影,剧本据说写完了,目前的名字叫《长声》。”

      “哦,消息这么灵通?”

      “怎么也算是新诚的人,这点内幕还是能问到的吧……”穆岚又笑,“好啦,其实是唐姐帮忙去打听的。这个片子有意思的地方是,冉娜那个角色按戏份不算主角,所以男女主角的位置目前还空着。动心没有?”

      “谢谢你通消息给我,我会叫他们去打听。”

      “好说好说,投桃报李嘛。那我们就到时候见了。”

      她放下电话,唐恬就说:“看来我是没办法教你学乖的了。”

      穆岚转身说:“唐姐,这个事情不是我炒起来的,我问心无愧。再则既然攸同都不担心他的粉丝不买单了,我怕什么?”

      “我真是搞不懂你,何攸同回来这么久,你也不是非要见他不可,怎么人前反而咬紧牙关也要高调呢。”

      “这不一样。作为朋友,早一天见晚一天见面,于我们的私交没有影响。但是这是公共的场合,如果为了这件事情刻意避嫌,不是更给别人落话柄吗。”

      一时间唐恬的脸色严峻起来,最后还是维持了她那不苟言笑的镇定:“但是你要记得,他是男人,而你是女人。出了事情,女人翻身总是更难。”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点烦躁起来,神色变了好几变,又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挥挥手倒在椅子上:“算了,我教不会你,随便,都随便你。”

      她的反常让穆岚有些担心,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穆岚静静说:“可是唐姐,你也知道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再被打倒。”

      酷热的夏天还没过去,可是因为要颁奖,仪式那天两个人还是都穿了正装。见面后彼此以打量,穆岚说,你好像黑了,何攸同却说,你气色倒是好了。

      说到这个穆岚就说:“多谢你上次送的那些蜡烛,效果很好,我这段时间都睡得很好。”

      “那就好。看来还是有用处。”

      “怎么,不信花草疗法的何医生也要倒戈投诚了吗?”穆岚笑吟吟地看着何攸同。

      “我从不失眠,所以恐怕无缘亲身体验它们的妙处了。”何攸同亦含笑以对。

      听到这句话穆岚不由得心生羡慕,这时入场口已经遥遥可见,身边也有一些朋友陆续经过,看见他们,都停下来寒暄两句。每次在人前亮相,穆岚都会习惯性地静立一会儿,借此调整心态和表情,而何攸同与她搭档的次数多了,也知道这个小习惯,并不打搅,站在边上等她准备妥当。过不了多久,穆岚抬起头,脸上已经挂好笑容:“我们走吧。”

      比起金像奖和金唱片奖,每一年的戏剧奖总是要平静寥落得多,也更像是圈内人的自娱自乐,闭门盘点。但今年似乎是个例外,颁奖典礼外的嘉宾通道两边挤满了记者和影迷,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好不热闹。

      穆岚事先读了入围名单,知道这个场面全是因为今年好些当红的影视明星甚至歌星都跑上舞台玩票,所以过去一年的戏剧舞台出奇的繁荣,粉丝从剧场一路捧场到颁奖典礼也纯属意料中事了。

      但这个时候她又完全不想提任何关于表演角色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而是对身边的人说:“攸同,我就是想起来,总是你送我礼物,我总得回送一些什么才好。”

      何攸同刚结束一轮招手致意,听到这句话侧过脸微笑:“好啊,我喜欢收礼物。我生日在年底……”

      “谁不喜欢礼物呢。再说送礼又需要什么由头?”穆岚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皓齿,“不过到时候你不要嫌弃我的礼物寒酸就好了。”

      “是什么?”何攸同看起来很有兴趣。

      “哦,目前想到的是……”

      她想说“送你一本杜工部诗选”,话没出口,耳旁陡然传来一阵掀天似的嘘声。

      穆岚一愣,定了定神去找声音的来源。这阵仗分明是对着她来的,而且绝非一时兴起的偶然行为,显然是经过精心规划才能这样声势装大整齐划一。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何攸同已经先一步不动声色地转到她的另一侧,严严实实地把她和那股并不友善的声浪分开了。

      嘘声一时低下去,接着就是炸雷一样尖叫着大喊何攸同名字的声音,而且全乱开了。穆岚对此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也知道始作俑者应该是何攸同的粉丝们,但当事情真的一如预料中的发生,还是心想糟糕,对身边的何攸同低声说:“得想个办法,这样对你不好。”

      何攸同朝人群看了一眼,才回头对穆岚说:“不要紧。没几步就进场了,稍稍走快一点吧。”说完还是对粉丝们报以安抚式的一笑,又摇了摇头。

      很多时候粉丝遇到偶像,就好比豆腐浇上卤水,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心甘情愿又服服帖帖。果然何攸同刚一示意表态,那喝倒彩反对的声浪就弱势了下去。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脚步虽然稍稍加快,但依然还是从容不迫的。穆岚出道这几年,在大庭广众之下齐声被喝倒彩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经历,虽不至于发慌,但传到耳朵里,到底觉得刺耳,人也不由稍微地走神了。

      所以当有人在她身后大声喊“穆岚”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回过头,电光火石之间,冰冷的液体浇上她一头一身,她毫无防备,不少直接进了眼睛,登时眼睛就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无论是当事人还是看客,都惊呆了。朝她泼水的人正要再浇第二次,已经先被闻讯而来的大会保安制伏,拖去了一旁,但对方尖利的叫骂声就像钉子,恶狠狠地钉进耳朵来。穆岚觉得嘴巴里是咸的,眼睛疼得要命,正要用手去揉,双手忽然就被用力地拉住了:“别动。”

      听到何攸同的声音穆岚还是睁不开眼,眼睛受到刺激,泪水开始不受控制,皮肤上被泼到的地方似乎也开始发烫了起来。穆岚这时才意识到不妙,还没来得发慌,人忽然就被一股坚实的力量凌空托起,只能听见头顶上方的声音不知道在对谁说话:“打电话叫救护车,现在。”

      何攸同的声音这时听起来也变了调,穆岚终于害怕起来,在黑暗里轻声叫:“攸同……”

      四下极喧嚣,而这一声呼喊又极轻,但何攸同还是听见了。他低下头,看见怀里的穆岚整张脸的皮肤都在发红,泪水从眼角淌了一脸,头发也在刚才的动作里散开了,铺满他的手臂。心揪起来的同时,声音反而又轻又缓,语气也异常镇定:“我在。穆岚,我现在分不出手来,没办法抓住你的手,你忍一忍,别碰你的脸,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他一直在向她低声保证不会有事,同时快步朝着停车场的位置走。穆岚只觉得身在一叶扁舟之中,而四周全是惊涛骇浪,颠得她头晕脑胀,看不见,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唯一熟悉的只有一个声音。她只能摇头,竭力忍住又烫又痒的灼烧感,咬牙不去碰,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大,压得人无法喘气了。暑气未散的晚风拂上她的脸,更是助纣为虐,泪腺像是彻底坏掉了,被刺激着一直掉眼泪……

      忽然之间唐恬惊怒交加的声音传入耳膜:“怎么回事!”

      “有人泼东西。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救护车来了没?”

      “什么时候叫的?我没看见!”

      何攸同又低头看了一眼穆岚,对唐恬说:“找人开车,不等了。”

      唐恬点点头,把高跟鞋一脱,赤着脚去朝车子狂奔过去。

      车子一路连闯了不知道多少红灯,开足马力往最近的医院开。何攸同刚把穆岚放下,气都来不及换一口,就抓住她的手,不给她去碰脸。他的拇指不断地轻轻划过她的手背,一边说:“好了,没事了,就要到医院了。”

      “攸同,我的脸……”

      “没事,不要紧。我在这里。”

      穆岚被无边无尽的黑暗笼罩着,难熬的痛苦却像是永远不会倒头。耳边各种声音嗡嗡作响,但什么也听不清楚,就好像坏了的录像带一样,她开始头晕,昏昏沉沉之中知觉也越来越远了,正感到摇摇欲坠再也撑不下去,肩膀上陡然感觉到力量——何攸同分出一只手来,搂定了她的肩膀。

      车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衣服又湿了,穆岚觉得冷,无处不冷,惟独身边人是温暖的,滚烫的手指圈住她的手腕,他们手上都有汗,而他的拥抱又是这样有力,揽住她之后,连最轻微的颤抖和动摇都没有,沉稳得就像艳阳天下风平浪静的大海,波澜不兴,却没人能看得到底。

      这样的静默像是无声的承诺,承诺一切必将安然无恙。穆岚模糊地想,何攸同真的下定决心的时候,反而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吧。那既然这样,谁又能知道他的决心呢。可是这个时候痛苦和焦虑叫她无法思考,混乱恐惧之中她下意识地向他靠了过去,像是贪求这一点微薄的温暖。何攸同感觉到她的动静,偏了偏头,嘴角无意地划过她的头发,穆岚却没有意识到,只当是一阵风,或是他的呼吸,就又轻轻地喊了一声:“攸同。”

      “嗯。”他低声答应,再也不放开她的手;又无论唐恬怎么焦急地追问事况,都置若罔闻。

      仁开和医大附属医院都在附近,唐恬吩咐司机往仁开方向去,然后就打电话联系急诊,等车子开到仁开的急诊科外面,医生和护士都已经准备到位,把已经有点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穆岚推上车,就一刻也不耽搁地推向病房去了。

      何攸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跟床,才迈两步,就被人拉住了:“攸同,你往哪里去!”

      说话的人是个医生,看长相三十上下,手劲奇大,何攸同一下没挣脱开,蹙起眉一转身,正要在甩,这时看清楚对方的面孔,有些凶狠的动作才停了下来:“嘉祺……”

      被他称作嘉祺的男人见他一头是汗,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叹了口气:“人已经推去抢救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看你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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