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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龙滩托师弟 各自会友人(上) ...

  •   那墨辰凡修仿佛根本没料到有人会跟他说话,诧异地看王如锋一眼,发现他不是墨辰人,才缓缓开口说:“你好。这位是河广天君,这是‘容刀杭苇’,中间坐着的,是潜贞君姜恒。”

      他分别往台后的真仙、台下的河水,和坐着的黑衣修士示意,想一想,怕讲得简略,王如锋听不懂,又补充:“在甚至不能容小舠的河流里用一苇航过对岸,是‘容刀杭苇’,也是河广天君的考验。潜贞君,为极北龙裔,在极渊之下闭关十载,终化恩泽一鳞,现为七十二湖总司令,三十万泊掌水人。其人虽为君,实乃仙境之下第一人,凡修之躯,半步圣仙。”

      这几个熟悉地名人名终于激发了王如锋的记忆,他想起来一些历史知识:上古三神君,有二兽徵尽数归属天尊楚霄,唯有恩泽神君的兽徵,除一副龙骨化给天尊养子沈萧外,余下部分和着尸骨全部支离破碎,散于道地,难以收容。而墨辰能感应兽徵之人,聚于兽徵之处群居,自称龙裔。

      上古神君的兽徵,人不能容,只能在边上蹭少许灵气福缘;如果能与兽徵有感应,已经是了不得的天赋。众多破碎兽徵之中,又以极北冰渊之下,一块护心鳞最为厉害。但是也因为它的影响,冰夷三百里全是封冻不化的荒原,难以居住。而极渊之下更是深之又深,虽可感应,但凡修实无能下潜摸索。

      墨辰当值的水圣人大荒公,数百年前曾经携有孕的妻子路过冰夷。在极渊周边散心的时候,其妻子忽而失足跌入极渊,顷刻吞噬不见。大荒公悲痛万分,恨不能以身殉葬,投入极渊;被下属极力劝说后方作罢,只在城中为其妻守节三年。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大荒公的原配和孩子就如此消逝了。但是二十年前,有人在冰夷亲眼看见,一团灵胞自极渊升起,落于渊边,绽开成婴,不啼,不喜,双目黑极,静如深水,纯如纸白。

      他出生时,天地墨色,北风乱卷。此儿童枕冰敷雪三日,面色如常,不曾消亡。大荒公闻此异象大喜,立刻赶往极渊抱养此灵童,认此为亡妻之子,悉心将养。此子十岁时,一意孤行要回到冰夷,口称闭关修炼,大荒公劝阻不住,只得亲眼再见他跳入极渊,落入三千仞之下不化雪。

      往后十年,消息全无。所有人都当他自寻死路,葬于深渊;但是十年后,他爬出来了,带着恩泽神君的护心玄鳞,回来了。

      那片上古神的尊荣象征,就那样高傲地镶嵌在他一个凡修之体上。

      姜恒出生十年,在极渊之下闭关十年,获得玄鳞后,也不过二十载寿数。墨辰近与天地同诞,与山川同寿,千万年来,墨辰的圣人换去又换来,凡修多如牛毛,从没有听说过谁可以把兽徵收到自己身上的。

      但是这个二十岁的姜恒,做到了。他二十岁,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他无数父辈完成不了的事情,在极渊来去自如,有如归家。墨辰有美言曰:极渊三千仞,仞仞有君名;冰夷九万里,寸寸应龙司。

      其实说他是仙境之下第一人,都保守了。散落于墨辰的恩泽神徵,就连水相仙人们都不能收复;因为后天神终究是人,不能与上古神君相通。但是姜恒做到了,这也让他名声大噪,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有所耳闻。

      若不是中古之后,登仙梯大破,九重天定格,姜恒是一定会飞升上界、位列仙班的。最次,也得是个真仙。

      王如锋想起来这些事,再打量坐着的黑衣修士时,就认真起来了。潜贞君一头及踝的长发,不束也不系,自由披下去,如一匹泛水光的缎子;额与发交际处,覆着一片贝状的鳞,将垂落的头发劈开两边。那鳞如蕴光的镜,似乎随环境变化,原本是服从头发的漆黑,一时风拂过,就渐渐显出风色来;俄而,复于平静的黑。

      他有一张雪白的脸孔,也许是一身黑的缘故,显得那白更加惹眼,几乎白到透明。潜贞君垂眸盯着水面,眼睫乌黑而长,左眼睑下,有一点针尖大的红痣,伶仃在白的皮肤上,鲜红得愈发夺目,一眼望过去,如被扎了一下似的。

      他巴掌脸,尖下巴,有一种女相的秀丽,但是并无女气,通身上下,阴恻恻的。王如锋本以为谢琅就是世界上第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看了潜贞君才知道,潜贞君才是个中翘楚。

      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封冻万年的气质,看过去,透骨凉。

      那股阴恻恻的感觉让王如锋浑身不适,搓搓手臂,感觉遍身发冷。他只好立刻将视线移到谢琅身上,看见熟悉的沉静面容,这才缓了一口气。他这口气缓出来,适逢姜恒和谢琅同时出手:姜恒拈草杆,谢琅捏草杆,两人几乎是同步,投了出去。

      两支杆各有去处,但一样在波翻浪涌间,破水而行。偶逢惊涛,草杆却好似算好一般,打一个旋,借浪尾之势继续向前送出。两支草杆上下漂浮间,直把观众俱看得提心吊胆;但是一刻之后,草杆最终双双被冲上了对岸。

      姜恒抬起了头,谢琅也抬起了头。而河广天君正好看下来,看着这两个人,缓缓说:“伯仲之间,不分胜负。”

      姜恒眼神动了一下,看向谢琅,意识到这是一个外地人,不能进入龙裔的‘百水相流,心意相通’,于是对着谢琅,张口说:“再来。”

      河广天君摇头,说:“不必,我一样给你二人贽礼。”

      姜恒没说话,也没看他。
      他只是看着谢琅,等谢琅的回答。

      谢琅看着他,也说:“来。”

      两个人谈妥了,双双无言,只向河广天君伸手,讨要草杆。坐在地上,又斗了数十个来回;一样沉默,观察,择适时出手,算无一失,然后,也是不分胜负。

      姜恒挽了一下袖子,又挽了一下垂到胸前的头发,站起来。谢琅同步站起来,这时候,岸边已经堆了数十根四仰八叉的草杆。他们一起接过河广天君的贽礼,姜恒回头看向这个难得的对手,谢琅也回看他,没有说话。

      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已经有一种默契的感应,贯通了两个人的身躯。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致的战意,和相通的“道”。那一瞬间的交错,如双生子一般,好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无需多言,都已经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太相像,太熟悉。

      姜恒说:“继续。”
      谢琅也说:“继续。”

      谢琅与他一起走。两个人沉默地,走到另一个真仙的面前;越来越多的人认出来姜恒,却不认识他旁边的谢琅,渐渐地,跟着他们的人也变多了。姜恒走到瀚海天君面前,原本围在台前相斗的人自发让开了,他与谢琅走过去,如分海一般,许多人都沉默地相让,自发站到后处。

      姜恒从台上的盒里,捡起一块扁平光滑的石头。瀚海天君看谢琅一眼,问:“你要参加?”

      谢琅点头。瀚海天君于是向他解释:“投石入海,打起的水波越多,浮空的时间越长,就赢。”他顺手撇一块石头入水,石点水,弹出很长一段距离后才咕咚下沉:“就是这样。”

      他演示后,谢琅完全理解了。谢琅也取出一块石头,和姜恒一起,两个又坐下来,观察那缩小的海面。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比划、观察,身后的修士聚集得越来越多,以至于,原本守台的仙人都来看热闹,站在瀚海天君身后。

      人很多,但是死水一样的沉默。王如锋完全不能理解,想:不就打个水漂,怎么弄出这么多名堂?至于吗,还得看这么久?他转念一想,又心说:怪不得我最讨厌来这边,一群人鬼鬼祟祟的,又不马上做事,光看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耐心。

      在这里,说话好像变成了一件罪过。

      王如锋在人群后头,如被掐住脖子的鹌鹑,连空气都屏蔽了。他不敢说话,静悄悄掰指头数了下:水相天君加上君十来个,另有灵仙至人不计其数,要是一一过过来,不知道要有多久。让他就这样在外头看这群人打哑谜,比杀了他还难受。

      台下,谢琅和姜恒已经比了两个回合。他们都是一样的路数,事前一点不动,安静如死;然后,抓住时机,一击突破。这两个回合依然不分胜负,两人正待比第三个回合的时候,王如锋抓准时机,叫住谢琅,手掩在袖子下,塞给他一个密声铃:“你慢慢玩,我离开一会。——若是有事,喊我,我会知道。”

      谢琅将眼睛移到他身上,收起铃来,肃然的神情稍稍融化了些,柔情地点点头。姜恒也跟着看他一眼,王如锋立刻被那股阴恻恻的气息感染到,冷得嘴角抽动一下;好在姜恒对他并不感兴趣,很快移开了视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龙滩托师弟 各自会友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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