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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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浮舟把人一路抱去医务室，一路上脑子一片空白。
说空白其实不太准确，零星闪过几句话——
我在干嘛？
这人小废物？
艹。
傻逼了？
… …
要不把人扔这儿算了。
当然扔这儿是不太可能。
他大剌剌地一脚踢开医务室的门。
医务室校医正写学生病史的备案呢，陡然被踢门，手哆嗦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了一条线。
校医：“……”
这是要干嘛？
沈浮舟把人往医务室隔间的病床上一放，一张冷脸没什么表情，对着校医淡淡吐出几句话：“他低血糖，估计一天没吃东西，刚跑操晕倒了，可能有点中暑，您看看。”
校医：“……”
人都晕过去了这人还一脸淡定，听那话明明是在关心，可就是莫名有种“这人晒一晒就能晕，还真是废物”的即视感。
校医只是说了一句：“麻烦下次不要踹门。”然后去看晕过去的江栖迟。
沈浮舟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懒叽叽地开了口：“刚才没手敲门，不过我未来八百年都不会来医务室了。”
校医：“……”
校医脾气好，不跟他计较这些。给江栖迟做了个检查后伏在桌上写东西，沈浮舟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堆波浪线。
沈浮舟：“……”
果然医生都不会写字。
“因为低血糖晕倒还是挺严重的，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沈浮舟僵了一下，眸子闪过一抹焦急：“那他……”
“他这还好，一会儿就能醒了，我给你拿点葡萄糖，等他醒了让他喝。虽然这次不算严重，但还是要注意，指不定哪次再晕倒就休克了。我刚才给他测了下血压，很低，这位同学太瘦了啊，平时要多吃点东西补补。”
沈浮舟有点愣。
他没想到一个低血糖还能整出那么多幺蛾子，莫名有点后怕。
万一江栖迟这次没那么侥幸怎么办？
他没说什么，默默把校医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拿了葡萄糖就坐在江栖迟床边，等着他醒。
沈浮舟虽然一脸不耐烦，但眼神里有那么一点藏不住的担心。校医被他这矛盾的表情看了乐了。
“你跟这位同学关系很好吗？”
沈浮舟黑着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江栖迟。
这得多瞎的眼睛才能从他俩身上看出“关系好”来？
“不好。”
校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那你还送他？”
沈浮舟抿唇，表情十分复杂：“顺手。”
校医：“……”
是挺顺手，顺来一个大活人。
沈浮舟在床边的等了十来分钟，越等越焦躁。
江栖迟平时挺嚣张的，一副无所谓的德性，仿佛一个大写的懒蛋。
可还是掩不住他身上的病态。
所以江栖迟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苍白而慵懒。
江栖迟睫毛浓密纤长，黑漆漆的，衬得皮肤愈加了无生气。
嘴唇跟脸一个色号。
他躺在那里，更像一具尸体。
别是死了吧？沈浮舟焦躁地想。
江栖迟人很瘦，个子也小，抱起来十分单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去探探他的鼻息看看是否还活着。
“他怎么还没醒？”
校医刚想开口回答，看见苍白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于是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已经醒了。”
沈浮舟一愣，回过头，对上了江栖迟没有生气的眸子。
江栖迟睁眼后有片刻的茫然，事物在他眼里有着模糊的重影。
眼睛重新聚焦，他才看清了自己身边坐着的人。
……沈浮舟？
江栖迟愣了一下。
……他怀疑自己这是死前回光返照的错觉。
就在江栖迟愣神的这一瞬，沈浮舟看清了他的眸子。
瞳仁漆黑，深不见底。
而且没有光。
对方的眼睛无神而模糊，像是下过雨的竹林。
寂静无声。
沈浮舟回过神来，照例换上他冷淡的面瘫脸，把手里的葡萄糖递过去：“喝了。”
江栖迟垂眸看了看葡萄糖，又看了看沈浮舟，用嘶哑虚弱的声音说——
“……你不会下毒了吧？”
沈浮舟：“……”
他不耐烦地把东西丢到他怀里：“是，鹤顶红，喝了就能闭眼蹬腿，含笑九泉。”
江栖迟；“……”
话虽如此，他还是乖乖地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发现不对劲。
这医务室只有他、怪物和校医。
那么……
沈浮舟送他来的？
江栖迟咬着葡萄糖的管子努力回想。
然后他想起来了。
真是沈浮舟送他来的。
……还是抱来的。
彼时他正在昏迷，神智不清，但还有一点儿意识。
捋清了这一点，江栖迟被葡萄糖呛了一下，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一边咳，一边用见鬼般的眼神死盯着沈浮舟。
沈浮舟：“……”
江栖迟缓了十多分钟，跟沈浮舟一块儿往操场走。
江栖迟遭了这一出，脚步有些发虚，，脸上倒是有了那么一丁点儿血色。
路上他没忍住，再三和沈浮舟确认。
“真是你送我来的啊？”
“不然你自己梦游飞过来的？”
江栖迟脑子还不太清楚：“……真的啊？”
“……”
沈浮舟不理解一个病歪歪的人怎么还能有精力用听上去濒死的的声音在他耳边叨叨的，于是为了自己清净，也为了强制性地让病号省点力气，他战术性地装聋作哑。江栖迟自己嘀咕了一会儿，也不说话了。
军训还在继续，教官得知江栖迟的特殊情况后脸色有点发白，再也不敢让江栖迟参加军训了，怕他再出问题，还顺带特批了沈浮舟守着他。
沈浮舟：“……”
江栖迟：“……”
您要让他守着我才是真的有问题。
江栖迟倚着树，身边一米远的地方坐着沈浮舟。
两个冤家大眼瞪小眼瞪了有八百年，沈浮舟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尊口：“喂。”
江栖迟动了动脑袋，眼睛不动，有气无力地把头撇了过去。
沈浮舟：“……”
不知道的还以为诈尸了。
“医生说你太瘦了，血压过低，让你多吃点东西补补。”沈浮舟别扭地说完，本着人命要紧的想法动了动嘴唇，补充道：“因为低血糖晕倒还是挺严重的，你要是不想英年早逝最好自己上点心。”
江栖迟睫毛下的瞳仁动了动。
沈浮舟这是……在关心他？
虽然并不需要来自怪物的关心，但江栖迟还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沈浮舟似乎也觉得不对味儿，又添了一句：校医让我转告你的。”
江栖迟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睫毛帘子垂得更低。
果然，就说怪物怎么会说这种话。
原来是有人指使。
江栖迟莫名有点失望，很快他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东西呢？！
江栖迟撇撇嘴，赌气似的把头转到另一边。
平心而论，沈浮舟着实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和江栖迟恰好相反，沈浮舟长相薄凉，是那种刀劈斧削般的锐利，有股冰冷凛冽的气息，看人的眼神像是俯视。
人虽年少，肩背却已经慢慢张开，肩宽窄腰，有往标准倒三角身材发展的趋势，身高目测过了一米八，长腿精瘦，肤色白皙，不是像江栖迟那样病态的苍白。
这样一个让人荷尔蒙爆棚的少年感校草和江栖迟放在一起，简直天差地别。
沈浮舟这样的无论丢到哪个学校都是颗草。
江栖迟更像个矜贵的病美人。
沈浮舟平时没什么架子，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没有人气儿的高冷学霸。
沈浮舟目光淡淡从那人苍白的脖颈掠过，倚在另一棵树下闭目养神。
夏末也有蝉鸣，只不过没有仲夏是那么喧噪，一声一声的蝉鸣和鸟叫交织，在这时倒也不算吵闹。
因为江栖迟的事，教官没敢再折磨他们多久。几乎是队伍解散的一瞬间，于书跟火烧屁股似的冲到江栖迟面前，半跪下来焦急地看着他：“江栖迟？你怎么样？摔着哪里没有？有没有好一点？”
江栖迟懒懒地睁开眼睛，随手揉了把头发：“托某人的福，没摔着，我现在能吃能喝能蹦，还能再活五百年。”
于书小小地松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要注意点，能站起来吗？我先扶你回教室？”
江栖迟摆摆手：“我腿没断 ，自己能走。”
于书想起江栖迟不爱让人碰。
唯一有这个权利的杨迁，也仅限于拍拍肩膀顺顺背。
想到杨迁，于书看江栖迟的眼神又多了点意味深长的担忧。
这事一旦让杨迁知道了，江栖迟就得完蛋。
杨迁赶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我跟你讲了八百遍注意，你听进去一遍没有？”杨迁拎着个塑料袋，把东西塞给他。
江栖迟虚弱地扯起一个笑，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黯淡的眼睛亮了一下。
巧克力、棒棒糖。
满满一包。
江栖迟拆开一支棒棒糖，腮帮子鼓起来一块。
有了糖，江栖迟眉眼带笑。
杨迁瞧他这样子，也舍不得再说什么，从小到大他几乎是把江栖迟当亲弟弟疼。
于书把从医务室买来的淡盐水放在江栖迟桌上：“怎么一吃甜的就那么乐呵，诺，先把盐水喝了。”
江栖迟乖乖地喝完，脸拧成包子褶儿。
“狗蛋儿，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的身体能不能上点心？你想一辈子靠糖续命吗？”
这种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江栖迟从来都是拒绝接受，仍然我行我素。
他对付杨迁很有一套，当即含着糖垂下眸子，看上去乖巧可怜，极具欺骗性。
杨迁：“……”
卖惨可耻。
还有一节生物课，然后就是快乐的晚自习时间。他们才开学，学校大发慈悲，七点就能滚蛋回家。
杨迁回四班了，于书也回了自己座位，他这才在自己桌角发现江栖迟的便利贴。
于书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斜对面跟自己隔了三个座位的江栖迟。
后者正低头写东西，风吹过他的发梢，看上去有些温柔。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