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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等他们走回西校门已经七点多了,朱漆宫门肃穆而立。安承接到表舅的电话,说店里新到一批顶好的海鲜,让他去尝尝。

      “晚饭解决了,”安承把手机揣回兜里,“我舅在西直门那边开了家私房菜馆,带你去饱饱口福!”

      “好啊,”季白吃什么倒无所谓,只是看安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馋了,不免也跟着期待起来。

      小菜馆开在巷子里,环境幽深,人却很多,从狭窄的走廊进去里面别有洞天,已经满桌了,人声鼎沸。

      有服务员迎出来把他们领到靠窗的角落,菜单都不用上,表舅已经全安排好,五六只红背肥美的大螃蟹整齐码在盘里,格子碟里盛着酱汁,一人一套蟹八件,这就可以吃了。

      安承手法老道,连工具都不用,咔嚓一样掰下一只蟹钳来,大白牙一口咬开厚壳,蟹肉浓白鲜香,放在酱汁里一滚,简直绝了。

      季白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利落干脆,看得人身心舒畅。他学着安承的样子掰下一只蟹脚,放进嘴里嚼开,紧接着嘶的一声,急忙拿水漱口。

      “怎么了?”安承吓了一跳,这螃蟹还有刺不成?仔细一想,还真有刺!顿时撂下手里的半只蟹钳上前查看,“破了吗?我看看。”

      季白把手拿开,拇指上一抹红痕晕着水迹,嘴角被刺破了,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渗血。

      “怎么笨手笨脚的,”安承抱怨,给他找了消毒纸巾清理。

      季白生平第一次被人说手脚不麻利,却毫无怨言,张着嘴等安承给自己处理伤口,“我没怎么吃过螃蟹?”

      “嗯?”这回轮到安承愣住了,没吃过螃蟹?

      “太麻烦了,”季白笑笑,甲壳类海鲜这种费时费力又讨不到多少肉的食物,是给有兴趣消磨时间的小资人士吃的,他在野外生存活不下去的时候都不选择找这种东西来吃,还不如啃树皮的性价比高。

      “早说嘛,安老师来给你剥,”安承把剩下的蟹脚全掰下来码成一排,依次咬开,最后腮酸了,干脆用剪刀剪,变魔术一样捏着尾端把肉一点点推出来,很快剥了一小堆,他手指修长莹白,做这种精细活简直赏心悦目。

      季白用筷子头戳了蘸醋吃,确实是鲜。冬季的海蟹刚贴完一身秋膘,最为肥美,空运过来还是活的,用盐炝过后放入米酒和大蒜,最原始的鲜味被完整保存下来,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费劲来吃这一口,确实好吃。

      “怎么样,还不错吧,”安承得意的,把一只去了壳的蟹脚递到他嘴边,“这样尝尝,剥出来就不鲜了。”

      季白把那一口肉吮住,轻轻一抿,嘴巴再次张合,将安承的指尖也衔了进去。

      “你……”安承呼吸乱了一瞬,下意识抽手,却没抽出来,“属狗的么?”

      季白用舌尖卷住那根手指勾了一圈,放心满意足地把人放开,笑容挑衅。他像一个被宠坏了小孩子,顽劣又幼稚,因为知道安承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就放开了胆子耍赖,试探他的底线。

      “真好吃,”季白面色坦然,意有所指。

      “还从来没有人为我处理过食物。”这句倒是真的。

      “你以前……嗯,你说的那个King,”安承看气氛正好,借机更进一步,他不知道季白是否愿意谈论自己的过去,因此盯紧了对方的表情,如果季白有一丝不情愿他会立刻岔开话题。

      “King Dark,”季白说,“他是美国私人安保公司King Dark的创始人,员工大部分是来自各个国家的退役军//人,当然也有被他抓去从小培养的小孩。”

      “我们都叫他Father,但大部分人叫他King老爹。”

      季白是第一批King Darkg公司自己培养出来的全能安保员工,因为倾注的时间和心血足够多,所以品质优良。他们接受过比帝国特种训练还要先进的培养方法,每年打出的子弹按千斤计数,他们是最好的敛金工具,每年能为KD回收上千万美金。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的国籍?”安承脱口而出。

      “出生证明,”季白说,“KD把我从一家福利院里买下来,我的祖籍在山东,中文名是季白。”

      “你杀过人?”安承问道,虽然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我们可是正规公司,”季白勾起唇角,回避了这个话题,“除非迫不得已。”

      “是有罪的人吗?”安承轻声说。

      “都有吧,好人和坏人本来就是根据立场转换的。”季白突然忐忑,他们在刀尖舔血习惯了,人生除死无大事。而安承却在和平社会长大成人,几百年不会见一次血,他们的道德观有着本质的不同。

      有人要杀你所保护的雇主,最简单的方式当然是反击回去。但如果雇主是个满手鲜血的资本家,刺杀者是劫富济贫的侠士,立场与对错就要打一个问号。

      可侠士就能随便剥夺人们生存的权力吗?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社会充满了各种漏洞,而他们便躲在那些阴翳之下,不见天日。

      安承听到了那个答案,却猛地放松了。季白以前的工作没有意识形态和社会公约的束缚,他曾经以为自己可能无法接受,但仔细想想也就坦然了。

      毕竟显示生活不是童话,他已经习惯被法律和秩序保护,却也得有人亲手剜走文明之下的脓疤,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他希望完完整整地了解季白,然后包容和接纳他。

      “那……会不会有人想要来伤害你,”安承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

      季白一挑眉毛,显然是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就安承那个刨根问底的性子,和近乎洁癖道德观念,怎么不得揪着他问清楚他之前都做过什么,没想到安承消化得这么快。

      事实上安承不仅自己接受了,还反过来考虑到了这份危险的工作可能带给季白的后果。

      “当然有,”季白说,态度依旧淡然,想杀他的人绝不在少数,但是……

      “他们没这个本事。”季白眼神一暗,嗜血而狠戾的,“联邦监狱抓住了我,也没敢把我弄死。”

      “哦……”安承点头,仍然是担忧的,他在算究竟有多少的可能两人才会相遇,那个概率小得可怜。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季白轻声问道。

      “不,没有,”安承抬起头,“我只是觉得幸运……我本来永远也没有机会遇到你,但……感谢命运。”

      安承的表舅知道这个外甥嘴挑,特地留了最顶尖的货,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在家族里地位不凡,吃穿用度都给供最好的。

      螃蟹上完了还有贝类,螺,季白是海鲜苦手,非常不擅长料理这些带甲壳的食物。

      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巴掌练得很宽,掌心结了厚厚的茧,能稳稳托起重型机枪或者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看上去青筋凸起,犹如铜铸,富有力量和狂野的性感。

      但当他学着安承的样子用牙签去剔螺壳,不是把牙签掰断,就是将肉扯得稀烂,只能用筷子从碎壳里分出一星半点的食物吃掉。

      眼看着安承稳稳挑出一只拳头大小盘旋着的螺肉,不由得感叹人各有专长。

      “笨死了,来,”安承飞快地剔出一堆,淋上酱汁推到季白面前,同时拿走了他手里的牙签,“你别弄了,我来吧。”

      季白这辈子从没被人如此关照过,几乎受宠若惊。

      蒸的吃完还有炒的,酱汁大蛏子,油爆虾,由鲜香转浓郁,最后一盆龙虾肉疙瘩汤,鲜红的虾壳在汤底里翻滚。

      安承已经吃不下了,季白干脆把剩下的都收拾干净,犹不满足,又叫了两碗米饭来泡饭。

      回去的路上季白开车,安承歪在副驾驶刷手机,还沉浸在美餐一顿的余韵里,突然惊叹:“嗬!”

      “怎么了?”季白分出一只捏了捏他的耳朵。

      安承意犹未尽刷完了整个帖子,等红绿灯的时候把手机举起来给季白看。

      照片上赫然是他的侧影,表情漠然地站在湖边。

      拍照的人显然是专业摄影,照片也精修过。冬日的暖阳给季白镀了一层光边,刻意模糊出来的光晕柔和了他锋利的眉角,一个满怀心事高大英俊的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被挂到了学校表白墙上,底下评论区已经盖起了摩天大楼。

      “【表白】今天去xx湖拍水鸟,偶遇一个大帅比。”

      “卧槽,肯定不是咱学校的。”

      “混血吗?鼻子真的好挺,侧颜绝了。”

      “楼主偷拍的吧,这个角度都能扛住,颜值果然不一般。”

      季白一愣,似乎也没料到自己被拍了去,“他们闹着玩呢。”

      “哪儿能啊,”安承心里知道这根本没什么,他自己都荣登表白墙数次,但还是忍不住要吃一把飞醋,同时观察季白的反应,“下面还有联系方式呢,你看看,男女都有。”

      “别闹了,”季白笑他,绿灯亮起,他发动车子再次稳稳滑入车流中。

      安承没吭声,仍对着他挤眉弄眼做怪相,“二百多楼了,这贴子要被表白墙置顶了!”

      季白单手扶方向盘,同时把安承的手机抽走,一只温热的大掌随即覆上,将他两只手拢在掌心,嗓音柔缓地说道:“安老师,别闹了。”

      安承安静下来,默默被他捏着,季白的手掌厚实有力,带着乌沉沉的压迫感,但莫名让人感觉安心。

      他下意识抬头看季白的侧脸,鼻子唇尖再到下巴,映着模糊的街灯,线条分明,和照片上的人完美重合。

      而季白盯着道路前方,他不管做什么事的时候都很专心,一次只专注做好一件,大概是身为枪//手的自觉。

      这个男人明明比自己还小了两岁,举手投足却自带威仪,季白不像他那样会用花里胡哨的语言来劝服别人,他会认真地看着你,或握着你,简短地说出几个字,用那种低柔和缓的嗓音,让人情不自禁去服从。

      安承狂了半辈子,还从没服过谁,头一次感觉自己要栽,他有些紧张地攥紧季白的手指,“你以后可不能对我做什么坏事。”

      “嗯?”季白显然没跟上他跳跃的思路。

      “不管你做了什么,如果像这样跟我解释,我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你。”安承低声道,“没人能够拒绝。”

      “那你可以放心了,”季白失笑,“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坏事。”

      这一顿饭吃得太有韵味,明明没喝酒,却仿佛醉了。洗漱过后,安承脸上被水汽蒸出薄红,头发整齐向后梳着,来来回回在两个卧室里捯饬。

      他换了一条床单,真丝布料顺滑细腻,犹如肌肤,季白的枕头也被拿了过来,然后又取出一床双人棉被,早早埋进了被窝。

      季白吹完头发出来,发现自己房里已经空了,便坦然拉开安承的房门,掀被上床,把已经半睡的人勾进怀里搂着,毫不扭捏。

      安承胸膛单薄,侧躺时比他矮一截,双腿修长细腻,因为定期涂身体乳,连一丝毛孔都没有。他肯在保养自己上下大功夫,这妙处只有把人搂在怀里才知道。

      季白喟叹一声,只觉得前半辈子都白活了,他极为迷恋地将头埋在安承颈间,嗅他柔软的发顶,海盐的清香和体味混合得正好,让人迷醉。

      画面甚至是有些诡异的,被禁锢在怀里的那个睡相坦然,而将人拥住的那个却充满了依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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