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落魄大佬捡回家之后》迎秋辞

17、第 17 章

　　农历腊月初，季白的工作总算有了点眉目。搭上线的是程老板，他认识的人多又杂，混迹各个圈子各个阶级，广撒网下去，还真捞到了一个不错的岗位。

　　打电话来的是一家传媒影视公司，旗下有个刚出道的小明星在找私人保镖。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只是有活动日程的时候需要随时待命，薪酬按小时结，性价比相当不错。

　　季白以前算KD的钻石牌，保护过不少矿主和政客，照看个小明星实在有点杀鸡用牛刀。但总算跟他的老本行沾上了些关系，又是安承的朋友推荐的，因此他还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先去影视公司跟人见上一面，小明星叫司羽，应该是出道后起的花名。

　　他祖上有四分之一的高加索血统，鼻目深邃灵动。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卷曲的栗色头发，骨骼修长纤细，二十岁出头，正是一个小鲜肉最动人的年纪。

　　这小孩从小在俄罗斯长大，回国时就已经小有名气。

　　他挑人眼光极其独特，从一堆简历里把季白扒拉了出来，而且忽略了他诡异的工作经历，点名让这个人来公司试试，颇有战斗民族的范儿。

　　季白去了，长风衣衬衫加西裤，边边角角熨帖妥当。

　　他习惯性板着脸，看着像黑客帝国，其实心中在回想安承今早跟他说的：要表现出友好，回答问题要耐心。

　　琐琐碎碎事无巨细，简直像一个老妈子。

　　司羽见到人后不由得吹出一声口哨，“酷！”

　　“你是美国人？”司羽饶有兴致地翻看他的简历，“我看你之前的工作经验都在美国。”

　　“我的国籍是中国，”季白声线平稳，不卑不亢，当真像一个酷保镖那样，“我的客户大部分是中国人。”

　　“你可以全职工作吗？”司羽躺在老板椅上，脚尖轻点地面，“我的活动比较多，可能要随时待命。”

　　“没问题，”季白说。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司羽面带微笑，颊边漩起一个小小的梨涡，“薪酬待遇就像经纪人跟你沟通的那样，你感觉ok的话我们可以先把合同签了。”

　　“好的。”

　　司羽起身找笔，似有若无贴着季白身前经过，弯腰翻找。

　　剪裁得当的牛仔裤显得他腰腿细长，勾勒出饱满挺翘的身材。

　　他向来知道如何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纤柔的异域男孩，有种模糊了性别的美感，他们被闪光灯和掌声宠大，天生知道如何诱惑别人，并且屡试不爽。

　　但是……季白只木然看着他，然后从衣服内兜摸出了安承准备好的钢笔：“我自己有，直接签吗？”

　　“啊，好的，”司羽有些意外，他几乎没被人拒绝过，正常人不论男女总会有一些波动。

　　但季白就像一潭坚冰，从进门起就没有太多热情，仿佛不是来求一份工作，而是参加什么谈判，你在面试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你。

　　司羽选中他纯粹是因为那张面无表情的证件照，那上面的季白就神情默然，现实中也没有更好相处一些。

　　但这更挑起了小明星的兴趣，那些盲目吹捧自己的人让他乏味，因此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一勾到手就会毫不留情地丢掉。

　　季白让他萌生了某种棋逢对手的快感，跃跃欲试的挑战欲。

　　一个曾在私人保镖公司工作过的男人，看起来强大又神秘，站到身前时会给人带来浓重的压迫感，做保镖再合适不过。

　　当然如果季白没意见，他也很乐意发展一些别的什么。

　　合同一式两份，秘书装订好分别交给两人保管。

　　“没问题的话下周一见，”司羽笑容粲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

　　季白只是一点头便出去了，并没有接。

　　经纪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不知道这个小祖宗又要玩哪一出。

　　这些喜怒无常的流量新星最难伺候，他们清楚明白自己的优势，并且大吃红利。擅长和各种人挑逗传情，犹如狩猎，得到后再毫不怜惜地抛弃，任对方苦苦挽回也无济于事。

　　司羽慢慢剥出那颗糖吃掉了，唇边笑容不变，似乎捡到了天大的宝贝：“Jesus”。

　　季白绷着脸走出公司大楼，去车库取车。他把安承的车子开了出来，直接去学校等他下班。

　　直到那人从教学楼出来，季白的表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安承身边跟着两三个学生，边走边讨论，步履生风，方正大气。

　　他不由得微笑，一见到这个人心情都不自觉好起来。

　　安承有时候体贴到令人发指，从领巾的配色，到口袋里的帕纸，面面俱到。

　　他有些小洁癖，对生活质量要求极高，却丝毫不女气，就算季白从没跟男人处过对象，也不会把他划分到异性那类里。

　　“挺开心啊，”安承上车后先笑道，“工作顺利吗？”

　　“嗯，还好。”季白说。

　　“老板真是个明星？”

　　“算是吧，”季白点头，“二十来岁的小孩。”

　　安承翻出了他的合同，细细阅读，确保没有什么霸王条款之后放心了：“应该是个正规公司，等过几天再找梁田查查，他们做法律的更懂这块。”

　　“好啊。”

　　“亲爱的，你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安承不亏是搞心理的，一丝半点的变化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是工作不满意吗？”

　　“没有，只是有点累，”季白笑笑，“但看到你之后好多了。”

　　“跟人打交道总是会累，”安承把他放在挡位上的那只手轻轻覆住，“但你得学着适应这些，你之前的工作可能没有这么多应酬，毕竟人是群居动物，多适应适应就好了。”

　　“好，我尽量。”

　　“哎，这就对了了，”安承笑开，神气活现，“行走江湖险恶，遇到那些个魑魅魍魉随时跟相公报备，来一个斩一个。”

　　季白勾起唇角，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同样是有来有往的谈话，和安承说起来就轻松得多。

　　甚至同样是自视甚高的青年，安承却总能让人感受到包容和善意。

　　大概还是因为他没有攻击性，安承不像大部分男人那样，天生自觉高人一等，第一印象里恨不得尽占上风。

　　他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却不会强迫别人去接受，他总是有更加委婉的办法，逐一试探，等你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彻底绕进去，即使内心仍在坚持自己的观点，却难以张口反驳他。

　　那是个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摘下腕表的男人，心怀磊落，讨好和试探都放在明处，毫无恶意。

　　安承兴致勃勃地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是某牌子的西服套装，两周之前去店里定制，成品为季白量身打造：“等下回去试试看，毕竟是给明星当保镖，很容易被摄像头拍到，不能丢份儿！”

　　“你又乱花钱了，”季白无奈。

　　“打扮自家男人怎么能说乱花钱，”安承故作严肃，“你的生活质量直接反应我对你的关心程度，这身行头一穿，人就知道家里镇着个狠角色，谁也不敢打你主意。”

　　原来重点在这儿，季白哭笑不得：“你真好。”

　　“你终于发现了，”安承又嘚瑟起来，开玩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捡到宝了。”

　　“嗯，”季白认真点头。你是我货真价实的宝藏。

　　两天之后，季白正式上岗。

　　司羽最近在录制几场综艺，还有一个网剧要拍，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祖国各地飞了个遍。上午在北京，下午就要赶去深圳，晚上坐船前往珠海。

　　他还能在飞机上小憩一会儿，季白这些做保镖的得二十四小时盯着。研究机场路线，转车，还要应对多变的天气。

　　高强度的工作其实还可以接受，主要是琐碎，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而且司羽显然是被人宠坏了，各种要求极其奇葩，大冬天过安检的时候非要吃雪糕，季白跑了三个便利店才给他买到。

　　上下飞机更是一团乱麻，司羽刚结束一场选秀，人气最盛的时候，粉丝一个个如狼似虎，把机场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司羽跟粉丝们点头致意，微笑的弧度刚刚好，很符合他乖巧腼腆的人设，没有半分平日里的跋扈嚣张。

　　季白则顶了一脑门的官司，艰难地在两边开路。

　　他以前的工作和这完全不同，因为真的会面临性命危险。

　　那些大肚便便的雇主们听话又老实，严格按照规矩来。他只需要把人护送到目的地就行，十次里有七八次遇上火拼，也都在计划范围内，很快就能解决。

　　而现在……司羽我行我素惯了，心血来潮到处乱跑。

　　粉丝们也跟着炸锅。他们千里迢迢从全国各地赶来，仔细化妆打扮好了，举着应援牌大声表白，拼了命地往前挤。

　　季白拎着一个大兜沿路收礼物和信件，冷不防胳膊上贴上一片柔软的胸脯，顿时额角爆出一圈青筋。

　　这根本不算保镖，简直像被熊孩子骑到了头上的可怜保姆。

　　打肯定打不得，眼神稍微严厉一点那厮就露出委屈畏惧的表情。一群娇滴滴的女孩子，完全超出了季白的认知范围。

　　他尽心尽力把人流拨开，还要怕碰伤对方。沿途有人摔倒，队伍里爆发出惊叫，季白又过去一手一个把人拎起来。

　　“Hey, 酷guy！”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季白下意识转头，对上几架长枪短炮的相机，几乎怼到他脸上。

　　“真帅！”那个女孩子吹了声口哨，满意地低下头检查自己的照片。

　　季白脸色一沉：“不要拍我。”

　　结果人家根本不怕他，唏嘘声四起，更多人往这边看过来。

　　事实证明，跟一群狂热的粉丝是讲不明白道理的，那是同样人家的热爱，付出了大把的时间和金钱。

　　季白完全不能理解她们的心理，不辞劳苦地赶过来就为了看那小明星一眼。而司羽回去连礼物和信件都不会多翻一下，表白和热爱总归要石沉大海。

　　回到酒店后终于有时间喘息。凌晨两点，季白忙晕头了，竟然一个视频电话给安承打了过去。倒也没什么急事，主要是突然想听听他的声音。

　　“嗯？”安承的声音慵懒沙哑，好梦被人打搅也没生气，“怎么了？”

　　季白瞪着屏幕，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安承显然是睡意正酣的时候被自己吵了起来。睡袍大敞着，露出雪白的胸口，头发乱糟糟的，正眯着眼睛适应屏幕的光线。

　　“我，我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季白说，“明天再给你打吧。”

　　“哎，等等，”安承已经逐渐清醒过来，拧亮了床头灯，屏幕顿时被一小片昏黄笼罩，“明天你不是又要去赶场子，又没时间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季白说。

　　你如果想睡觉的话开着视频给我看一会儿也行。

　　“工作很忙吧，”安承慢慢勾起唇角，午夜时分连表情都变得迟钝，懒散而静谧。

　　“以前没有做过这种，”季白不置可否，差点没说出追星女孩比暴力团伙可怕多了。

　　“确实这样作息也不规律，”安承垂眸思考几番，“要不还是别做了，再找找别的，总能找到适合你的工作。”

　　季白摇头，他吃穿用度都是安承在出。按照安老师的生活标准，国安那点慰问金确实不够看。

　　这是他第一份工作，更不想轻易放手。而且他本来就是一个适应性很强的人，这种程度的任务在季白看来连个困难都算不上，至多是需要点时间磨合。

　　但总归还是有什么不太一样了。明明他之前的习惯是，有什么坎过不去，闷头消化掉就行了。

　　现在突然有了可以诉说的人，有了一个时刻关注着他的人，便也学着开始重视自己的想法，累了疲了就想找那个人说说话。

　　季老大绝不会承认那其实是另一种方式的撒娇。就像小朋友在外面被人教训了，不敢跟家里说，也要通过别的什么方式把委屈发泄出来。

　　安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给他讲自己第一份助教的工作，又是怎么在礼堂里被歧视亚裔的英国学生挑衅，声音低缓柔和，是独属于季白的一千零一夜。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睡着了，手机屏大亮着敞了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