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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   手机震动,却不是张伟的回信,而是方梓桑,她问:“到家了吗?能陪我出去喝点儿东西吗?”
      李榆很快回复:“你来我家吧,我爸妈跟姥姥姥爷出去玩儿还没回来。”
      方梓桑回了一个“好”。
      今天的杜鸣很反常,方梓桑也是,李榆和凌欢都很担心,但都知道,问不出结果。幸好,方梓桑可能愿意说出来。

      到了李榆家楼下,方梓桑已经在楼前的小花园里坐着,黄臻下车为李榆开了车门,与方梓桑打过招呼后离开。
      方梓桑看着远去的车灯,有些调侃地问:“暗通款曲啦?”
      李榆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往楼里走,“没有,人家只是好心送我回来。”
      方梓桑说:“黄臻这人不错,为人和业务都无可挑剔,可我总觉得他有些神神秘秘的,你要是真的想和他更近一步,一定要擦亮眼睛。”
      进屋之后,方梓桑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问:“有酒吗?”
      李榆说:“有啊,我爸藏了那么多酒。”
      方梓桑犹豫,“那算了,我还是下楼买吧。”
      李榆拉住她,带着她来到酒柜前,“喝吧,大多数都是你和姐夫送的。”
      方梓桑挑了瓶相对一般的红酒,她明智地穿了家常的运动服,得以舒服地坐在地毯上,打开电视,找了一部情景喜剧来看。
      李榆去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杯子、果汁和水果,“我来‘大姨妈’,只能陪你喝果汁了。”
      方梓桑拿起果汁瓶子看了看,“嗯,葡萄汁,四舍五入差不多。”
      “今晚杜鸣说的那些话,你们应该都觉得奇怪,我想我躲也躲不过去,还是来跟你们交代了吧。”方梓桑给自己倒了酒,和李榆的杯子碰了碰,刚喝了一口,门铃就响了。

      是凌欢,带着热气腾腾的烤串。
      有酒有串,构成了完整的夜晚。
      凌欢拿起一串淀粉肠,咬了一口,“我跟你们说,刚才可刺激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盘起腿,“林一诺说他晚上没吃饱,正好到我家附近了,我说那就去简单吃点儿吧,然后就去了咱们去过的那家牛肉面店,结果面刚端上来,你们猜怎么了?我爸妈散步正好从店门口经过,一眼就看见我了,再一眼就看见正往我嘴里喂牛肉的林一诺了!”
      “所以你招了吗?”李榆笑问。
      “何止招了?我爸妈现场大盘查,包括我说春节是和高阳一起去滑雪的谎话都戳破了……要不是桑桑姐发微信,我根本脱不了身。”
      “你脱单了,小姨应该是高兴的。”方梓桑说。
      “高兴是高兴,但我实在没想到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发现的,唉……林一诺同志送我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在碎碎念,周末要正式登门拜访啊,要带什么见面礼啊,要穿什么衣服啊……”凌欢说着,好像突然想起来李榆那茬儿,忙问:“你和黄律师进展到哪一步啦?”
      李榆从她手里抢走烤得爆心的年糕,“一步都没有!你管好你们家林一诺就行了。”
      方梓桑拿起酒瓶向凌欢晃了晃,“能喝点儿吗?鱼鱼‘大姨妈’,我自己喝太闷了。”
      凌欢递过杯子,“我没问题,而且我明天还不开工呢。你行吗?明天可是工作日了。”
      方梓桑现在才想起来,明天是初七。稍作思考,拿起手机,在办公软件上发出请假申请,然后给人事部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搞定。”方梓桑以一种更为慵懒舒适的姿势瘫在沙发和茶几之间,一只手拄着头,手指插在浓密的秀发里,黑白分明。
      她的眼睛也是黑白分明的,在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的光源中,波光流转。

      “我正式和杜鸣提出离婚了,委托黄臻代拟协议,我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都由杜鸣做主。”方梓桑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没有任何声音,连咀嚼也停止了,两双眼睛在几十秒内变幻出震惊、不解、探寻,种种情绪,都在期待方梓桑继续讲下去。
      她啜了口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很好,我也很好,但是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看不到对方的好,不如分开,各自安好。”
      又说:“你们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没有背叛。他一心一意扑在生意上,给了我和杜鲁门优渥的生活。我有我的事业,也尽职尽责地当一个好妻子、好妈妈。但是呢,人不能既要还要。我不能既要他顾家,又要他能赚钱。同样,他不能要求我内外都周到,还对他毫无怨言。我纠结过好长一段时间,也跟他谈过,甚至吵过,现在终于想清楚了,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泪水却悄无声息地流下,在她美丽的脸上星星点点地闪着光,就像她心里余存的丝丝不舍。
      十二年,他们共同生活,共同创办一家公司,共同孕育一个生命——他们的人生早已盘根错节。
      他们当然是相爱的,到今天依然相爱,但是有些时候,爱不是全部,也不能填补所有的情感空白。
      凌欢和李榆挪到方梓桑身边,一左一右地将她环住,做安静的听客。
      方梓桑说得很慢,像是从许久没有翻动的柜子里往外掏东西,有些埋得太深了,拿出来的时候要经过仔细的辨认。

      相识的时候,杜鸣是方梓桑的专业课老师。二十七岁的杜鸣,博士毕业留校,延续着他在这所学校的传奇——那个很高很帅的学长,成了很高很帅的老师。
      大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方梓桑突然在考场上晕倒了,室友跟杜鸣说,她昨晚发了一宿的烧。
      杜鸣和他们班的辅导员先把方梓桑送到校医院,校医初步判断是阑尾炎,让他们赶紧把病人送到能做手术的医院去。
      大学城位置偏僻,辅导员留下来通知家长、收拾住院用的东西,杜鸣驱车将方梓桑送到市里的三甲医院。

      果然是阑尾炎,再晚半小时就有穿孔的危险。
      杜鸣拿着一摞单据,在手术室门口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更没想到会发生在这个素来被众星捧月的女生身上。
      他甚至开始自我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严苛?让学生忍者剧痛也不敢缺席期末考试?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医生说,腹腔有轻微肠粘连,术后要注意护理。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杜鸣一一记下。
      室友第二天还有考试,辅导员孩子小离不开,学生家长要明早才能赶到,当晚的陪床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到杜鸣身上。
      同病房的家属以为他是她的男朋友,他解释了两遍,放弃了能解释清楚的妄想。
      是很像男朋友,一个年轻的,英俊的男生,与虽然脸色不佳,但依然看得出长得很好看的女生,天生一对。
      杜鸣有些不自在,却一步也不敢离开,他有些内疚,将方梓桑遭受的痛苦归咎于自己。
      他守在病床边,极尽耐心地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轻柔地替她擦去汗水,洇湿嘴唇,找护士换药。他无意中碰到她输液的那只手,冰凉。他便用自己的围巾将那只手盖住,双手小心翼翼地握住输液管,用体温焐热冷冰冰的药水。
      快到凌晨,护士给方梓桑拔了针,告诉杜鸣她已经退烧了,他悬了将近一天一夜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病床边趴着睡着的,杜鸣被辅导员和查房医生叫醒,懵怔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清朗,对着他慢慢弯起来,像天幕上微笑的月亮。
      他们从此相爱了,隐晦,却勇敢。

      师生恋在这所学校被明令禁止,他们因此圣人般恋爱了三年。方梓桑从不敢在校外过夜,杜鸣也从未越雷池半步。
      年轻的男女,被空气中弥漫的荷尔蒙包裹着,彼此牵引着,却总是要保持理智清醒,像被迫敛翅的鸟,在道德的樊笼里撞得头破血流。
      杜鸣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决定辞职创业的。从本科到博士,再到任教,他在象牙塔里自囚了十二年,他想飞出去,看看真正的蓝天。
      学生们为他举办了欢送仪式,杜老师帅气、风趣,学识渊博,这令学生很是舍不得。有微醺的女生借着酒劲儿挨过来,说了些令自己脸红的话。
      杜鸣安静地听着,然后小声地对她说抱歉,并将一直用项链穿着的戒指拿出来给她看,宣誓自己已有归属。
      做完这些,杜鸣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在远远地坐在角落里的方梓桑身上,隔空与她的目光相撞,会心一笑。
      热闹散场后,方梓桑从临时藏身的洗手间里出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杜鸣身边,在不止有他们两人的地方,挽住他的手臂。
      杜鸣的房子离他们唱K的地方很近,那晚天气很好,微风清徐。家里的灯光暧昧,地毯很软。
      他们技巧生疏,情绪却很热烈。
      那时的吻是真的,疯狂是真的。
      同样的,籍籍无名是真的,朝不保夕也是真的。
      一年后,方梓桑研究生毕业,与杜鸣登记结婚,将前途和勇气尽数押在了他尚不明朗的事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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