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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   回程途中,凌欢怂恿林一诺拉了一个群,加入了姐姐、姐夫和李榆、黄臻,群聊名称为“中年学习小组”,美其名曰:为了方便以后约饭。
      林一诺说:“你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李榆和黄大哥不会觉得尴尬吗?”
      凌欢说:“李榆呢,是个闷性子,你别看她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挺活泼的,对感情啊什么的,被动得很。可就这种性格的人呢,最容易认死理,她和张伟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全靠张伟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这个词不恰当吧?应该叫坚贞不渝。”林一诺纠正。
      “他坚贞个锤子!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就出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的婚,现在离了又跑回来纠缠李榆,你不知道刚分手那阵子李榆有多伤心!但她还是死心眼儿啊,居然等了人家十一年!白白错过了多少好男人!”凌欢咬牙切齿,“所以这一次,我一定得帮她一把,黄律师,嘿嘿嘿!”
      林一诺作出夸张的惊吓表情,“太吓人了,人家怕怕。”
      凌欢伸手去摸林一诺的头,眼睛盯着屏幕,她发过去的一段话,大致是说明为什么建群、希望大家以后多约饭之类的,五分钟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复,她又发了段语音:“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明天聚一下吗?”
      李榆给她弹了小窗:“我能退群吗?气氛太诡异了。”
      凌欢一只手被林一诺占用,只能继续发语音:“不能!我们四个都是陪你的,别怂!我们替你问过了,人家还是单身一个人哦。”
      片刻沉默,李榆发来了和张伟的聊天记录,在“我只是想再努力一下”几个字上打了红圈。
      凌欢说:“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李榆盯着手机屏幕,没来由地觉得烦躁。
      伤疤是存在过的,疼也是真的疼,但是,孤单感是假的吗?
      同凌欢一样,她的社交圈子也很窄,甚至还不如凌欢的浅交多,大年初五,连个可以叫出来逛街吃饭的人都没有。以前有凌欢陪着,半夜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打电话约出来撸串,可现在不行了,凌欢的枕畔有了别人,她们彼此的需求不对等了,再好的朋友也不能挤占男朋友的位置。
      既然“回头草”吃不得,那么“窝边草”呢?好像离窝也不是很近,可以试一试。
      一整个下午,李榆都在做一匹好马还是当一只烂兔子之间游移。

      年初六的晚餐,“中年学习小组”全员到齐,这次吃的是川菜。整个年过得消化不良,大家决定吃点儿刺激的。
      杜鸣带了几瓶红酒,说是这次去云南淘来的好东西。
      黄臻说:“我不喝了,今天我负责送大家回家。”
      杜鸣挑了挑眉,“也行,反正你酒量也不怎么样。小林得喝,上次你帮我们看着杜鲁门,也没吃好,这次姐夫请客,必须吃好喝好。”
      林一诺赶忙接过醒酒器,给大家倒好酒。黄臻要了一杯乌龙茶。
      酒确实是好酒,但气氛却不如上次。
      方梓桑几乎没怎么说话,小口地吃着菜,理由是口腔溃疡。
      李榆“亲戚”造访,整个人恹恹的,连带着凌欢的兴致也消减一半。
      三个男人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原来喝茶和喝酒并不是不能相融。
      杜鸣表现得格外亢奋,外套脱了,扣子也松开了两颗,和林一诺勾肩搭背,相见恨晚似的。原本他们的话题还很正常,说着说着,就拐到了“女人”上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越说越不对劲儿,逐渐就演变成了杜鸣的“陈情大会”。
      他的眼圈红红的,声音不知是被酒,还是别的什么,哽得断断续续。
      他质问:“你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要离开我?!”
      他哀求:“老婆你别走……我改,我都改……别离开我……”
      起初,方梓桑沉默地听着,任由他发泄。后来,终于坐不住了,请黄臻帮忙架起他,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出去,塞进车里。
      黄臻回来的时候,一脸疲惫。
      林一诺还算清醒,问:“他们没让你送吗?”
      “没有。”黄臻揉了揉眉头,说:“梓桑叫了代驾,其实老杜也没喝多少,就是借酒撒疯吧。”
      都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孩子了,对自己的任何行为都有精准的分寸掌控,所谓醉酒,不过是给自己盖一块遮羞布。

      黄臻他们出去的时候,林一诺去买了单。等黄臻回来,他们又坐着喝了会儿茶。凌欢拍拍林一诺的手,“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四个人起身穿外套,黄臻问:“你们怎么回去?”
      凌欢在背后扯了扯林一诺的衣襟,他便会意,“欢欢住得近,我们俩散散步,消消食。李榆离得远些,还要麻烦黄大哥送她一下。”
      李榆一个“不”字刚做了个口型,就被凌欢暗地里踢了一脚,生生咽了回去。
      黄臻打开包房的门,“不麻烦,我很乐意。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你们也别走太久,外面有点降温了。”
      送走黄臻和李榆,凌欢兴奋地对林一诺说:“哎你听见没有?黄律师说的是‘我们’!是‘我们’欸!”
      林一诺侧目,“你用湾湾腔说话还蛮可爱的耶!”
      凌欢沉浸在把李榆和黄臻撮合到同一辆车上的喜悦之中,“那当然,也不看看姐姐是干嘛的!”
      配音演员都是怪物,这句话林一诺是听说过的,因此他更加喜欢凌欢,觉得她是个常看常新的女人。
      室外果然很冷,凌欢把一只手伸进林一诺兜里,和他的手相交,另一只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兜里,呵着白气说:“咱们打车吧?太冷了!”
      路上出租车寥寥,林一诺拿出手机叫网约车,还有两点五公里,两个人便躲进商场里头,在厚重的玻璃门和塑料挡风帘后面报团取暖。
      是字面意义上的报团取暖,林一诺敞开羽绒服,将凌欢包裹进去。
      凌欢抬头看他,“你觉不觉得,我表姐有点奇怪?”
      林一诺点头,“表姐夫也有点奇怪。”
      “为什么呢?他们明明刚度假回来?门门还说玩儿得特别开心,还给我带了礼物。”
      “你已经帮忙牵上了李榆和黄大哥的线,他们的事儿可以顺其自然了,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多关心关心姐姐姐夫。”
      “你说得对,但是你不了解我表姐,她心里特别能藏事儿,她没有主动说的,谁都问不出来,姐夫倒可能是个突破口,可等明天他酒醒了,又会变回那个寡言却周到的杜鸣……唉……当大人好难啊!”

      另一辆车上,坐着硬被凑在一起的两个大人——
      李榆觉得一直低头刷手机不礼貌,但就那么坐着,同样尴尬,她在心里默念“隐身咒”,希望黄臻视她为无物。
      黄臻觉察出车里愈发弥散的尴尬气氛,伸手拧开了音响,飘出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以为痛过几回,多了些修炼,路过人间,就懂得防卫。说来惭愧,人只要有机会,就又沦陷……”
      李榆突然觉得眼睛涨涨的,鼻子酸酸的,人只要有机会就会再次沦陷吗?是在说她吗?十一年未愈的伤口还不够痛吗?
      她回答不了,在上个深秋冰冻起来的心,随着春天的到来,开始一点点融化。
      她问:“黄律师,你试过长时间等待一个人吗?”
      “叫我黄臻就行。”黄臻想了想,说:“算是有过吧,是我的大学同学,读研之后分开了,再相遇时又错过了,我算是等过她的,但是那时候很蠢,明明喜欢人家却不肯说,缘分就这么被自己放跑了。”
      “我等了一个人十一年,他回来了,甚至想回到过去,可是一切都跟过去不一样了,就连大学后门我们以前常去的小吃街都被清理了,只剩下几家有门面的饭店,那些小摊子,都不见了。”
      “那你呢?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李榆看着越来越沉重的天色,和路上越积越多的车,它们都像自己此刻的心情,沉郁,憋闷。
      这个年过得糟糕透了,她因此更加抗拒即将到来的工作日,好像生活都失去了秩序,她只想回家打魔兽。
      黄臻偏头看了看她,然后将音乐的声音调大,音响对车里的人唱着:“就保留,告别的尊严。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结尾。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
      李榆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结——张伟从未说过分手。她可以接受感情归于平淡,却接受不了在轰轰烈烈处戛然而止,没有一个清楚的交代。
      她想起了张伟出国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起在校外吃了火锅,然后带着一身牛油味儿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散步。他们畅想着毕业旅行,然后找工作,租房,领证,开始崭新的生活。
      那是个混杂着牛油味儿、野花香和淤泥气味的美梦,后来常常出现在李榆的梦魇里。
      李榆拿起手机,鬼使神差般地拿起手机,给张伟发了一条微信:“哪天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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