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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

  •   九月中旬,方梓桑出院,凌欢和李榆去接,把她送回家。
      “姐,还不打算告诉家里人啊?”凌欢问。
      方梓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不告诉。我跟杜鸣离婚,你大姨和大姨夫已经上了一把火了,再告诉他们我得癌了,更是要他们命。”
      凌欢灵机一动,“姐,我搬过来跟你住一阵子吧?可以照顾你,还可以让你给我解闷儿!”
      “第三,可以吃到桑桑姐做的好吃的。”李榆补充道。
      “我没问题啊,但是你打算怎么跟小姨和小姨夫说呢?”
      “嗯……不用说什么,就说我想跟你住一阵子,他们不会多想的,老两口忙着满世界旅游,根本没心思管我。”
      李榆抗议,“我也想搬来一起住!”
      方梓桑说:“来呀,反正我这儿住得下。”
      “算了,我爸妈肯定要问为什么,我怕说漏嘴,偶尔过来蹭蹭饭就行啦。”
      方梓桑揽过她的肩膀,“小鲤鱼,和秦浩宇发展得怎么样了?”
      李榆顺势靠在她的肩上,“没怎么样,我怕了,不敢谈恋爱了。”
      窗外阴雨绵绵,她们叫了超市外卖,在家里煮火锅。
      凌欢夹起一片毛肚,默默数着“七上八下”,在精准的时间点捞起来,“人啊,就像毛肚,稍不留神就老了。咱仨都是上半年的生日,再过完年,两个三十五,一个三十八,加一起一百零八,大吉大利。”
      李榆颓然,“唉……又到九月底了,一眨眼又要开始写各种总结材料,迎接各种检查考核,做各种台账……”
      凌欢问:“你不是有个小‘徒弟’吗?她还不上手吗?”
      李榆说:“还得再带两三年吧,问题在我,总是不放心,活该多操心。你呢?你能放心把事情交给林欣欣吗?”
      凌欢想了想,“不能。小姑娘很聪明很热心,就是有点儿飘。”
      李榆点头,“对,有点儿飘。”
      方梓桑不能吃辣,单独在旁边插了一个小电锅,清水涮。“你们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早点放手,摔打摔打就成长了。我对杜鲁门都没那么小心呵护,野蛮生长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径。”
      凌欢问:“我大外甥上学还适应吗?”
      方梓桑笑道,“适应得不能再适应了!已经团结了一帮小朋友成立了作业互助会,你帮我抄拼音,我帮你抄数字,结果让老师找了家长,一顿批评教育。”
      李榆大笑,“那你住院,是他爷爷奶奶去挨批的吗?”
      方梓桑狡黠地眨眨眼,“我全权委托了陈医生,让他把宋医生给我开的病假条带了过去。”
      “你够狠,给老师交病假条逃避找家长。”凌欢从方梓桑的清汤锅里夹了一片白菜,“陈医生真是好人,这种可能引火烧身的忙也敢帮。”
      方梓桑说:“自信点儿,把‘可能’去掉。那天老师特别生气,把本来要对我的火力都发射到陈隐身上。唉,我真的挺对不起人家的。”
      “觉得对不起,就请人家吃个饭赔不是呗。”凌欢坏笑,“给彼此创造一个机会嘛,是吧鱼鱼?”
      李榆没想到被点名,呛了一口辣油,咳嗽了半天,哑着嗓子说:“我也觉得那个陈医生挺不错的,桑桑姐,你跟他有可能吗?”
      方梓桑放下筷子,似乎很认真地思考,半晌才说:“我应该再也不会结婚了。”

      这句话出人意料,凌欢和李榆齐齐看向她。
      “从大学三年级,我……二十一岁,到今年,我三十七岁,整整十六年。我和杜鸣在一起十六年,一起创业,失败,被人追债,在出租屋里忍冻挨饿,我一个人生孩子坐月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地过年……这段感情带给我的体验太饱和了,可能需要用全部余生去消化。就像杜鸣最喜欢的那款酒,好入口,但后劲儿大,我只喝过一次,酒醒后头疼了一整天。”她的眼中慢慢蓄起泪水,声音有些哽咽,“刚离婚那会儿我想得很好,重新开始,去谈恋爱,去再次爱上一个人,可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上一段婚姻,害怕进入下一段,我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凌欢和李榆分别握住她的一只手,在火锅的蒸汽中,那双手微微潮湿,却没有什么温度。
      “杜鸣有女朋友了,是他父母无意中提起的,也或者是有意说给我听的。我不在乎,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儿子,把他培养得很好。可是,可是当我拿到诊断书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绝望,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让我得这种病呢?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可以无条件地爱门门,心疼他,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风雨更急了,火锅却将寒冷抵御在外。
      方梓桑在这雾气氤氲中卸下盔甲,将柔软的心捧出来,细数上面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
      她将疼痛一点点翻出,用新的疼痛掩盖旧的,如是反复多年,直到让自己适应,对疼痛麻木。然后,重新穿上盔甲,去做商战中的一名战士,做一个无所不能母亲,做可以为了实验几天不合眼的超人……
      她扮演了太久别人需要的、期待的角色,渐渐忘了如何做自己。

      上次“拉黑”风波之后,李榆和秦浩宇之间的关系归于平稳,他们仍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一起打游戏,偶尔一起吃饭、喝东西,一起看过电影,还和凌欢、高阳、林欣欣她们去过密室。
      唯独不谈感情,默契的,像达成某种协议似的,绕开所有关于感情的话题。
      用李榆的话说,她现在没精力谈感情,她要一心一意搞事业。
      被妻子疑神疑鬼的那位张处长调离,有位资深老科长被提拔起来,正科职位出缺,单位准备开展一轮干部选拔任用。
      李榆在副科的岗位上干了三年,业务能力强,人际关系好,被寄予厚望。
      她按照人事科的要求递交了申请表和相关材料,顺利通过了政审、考察、谈话、民主测评等一道道环节,就在她对升职充满信心的时候,人事科长通知她,单位新调入一名干部,顶了原来那个老科长的缺。
      她一言不发地听人事科长说完,说了句“服从组织安排”,然后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办公室,她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王等等摇了摇头,“你的大餐泡汤了,我当不了科长了。”
      王等等好像比她愤怒一百倍,替她抱不平。
      李榆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干活吧,别乱说话。”
      还能怎样呢?除了忍气吞声地抱紧自己的饭碗,她什么也做不了。

      职场失意,游戏场得意。当晚李榆像开了挂一样驰骋艾泽拉斯大陆,甚至在下线前收获了一个小迷妹,追着她问:“你是不是玩女号的小哥哥呀?小哥哥能不能带我玩呀?”
      李榆赶紧下线,抻了抻僵硬的脖子和腰。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她再不是可以和“乌拉”通宵刷副本的热血少女了。
      “乌拉”的电话适时响起,李榆笑着接起来,“看到没?小妹妹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你今晚可够生猛的,怎么了?心情不好?”
      “嗯,不太好。”
      “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不是很好说清楚。”
      “电话里不好说的话,咱们见面说?想出来喝一杯吗?”
      李榆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不喝了,我这酒量,不喝刚好,一喝就多,明天还得上班呢。”
      秦浩宇转着手里的杯子,笑道:“那就不出去,来我家喝。”
      “算了,大晚上跑你家喝酒?我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
      秦浩宇低低地笑,“好吧,你早点儿休息,明天星期五了,叫上凌欢一起到我店里吃饭?”
      “嗯,好,你也早点儿休息。”
      他们互道晚安,结束了通话。
      李榆把窗帘拉开,夜空如缎,北斗星隐约可辨。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明天一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周五晚上,李榆如约来到秦浩宇的餐厅。
      秦浩宇问:“凌欢没来?”
      李榆把包放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嗯,她棚里有活儿,而且林一诺不在,她也没什么心情出来玩儿。”
      “林一诺还没回来吗?”秦浩宇细心地帮她把茶添上,示意服务生可以上菜了。
      李榆叹了口气,“没有,而且特别忙,连跟凌欢打电话发微信的时间都快没有了。要不是他去了老山,我都快以为他是不是作什么幺蛾子了。”
      秦浩宇笑道:“不能,我看他们俩挺好的,应该是奔着结婚去的。林一诺聪明,体贴,有事业心,有责任心,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李榆故意开他玩笑,“你不要打林一诺的主意哦,他可是我们家欢欢的。”
      秦浩宇挑眉,“那不正好?我拐走林一诺,你就能得到你的欢欢了。”
      他很少这样不太正经地说话,李榆觉得很新鲜,很有趣。这样的他,更像是游戏里的“乌拉”,而不是个梳寸头带黑框眼镜的男生。
      李榆又一次感慨:“学长,你现在真的很帅!”
      秦浩宇笑着招来服务生,眼睛却看着李榆,“为了庆祝我变帅,喝一杯?”
      李榆比了个“OK”的手势,“好!顺便给你讲讲《关于我被空降兵一脚踹飞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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