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也想冲业绩》娴白

4、四

　　姬玟乖乖地蹲在灌木丛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暗示自己只是根木头。

　　两个人藏在后面睁大眼睛看着，但见玘寰闭眼不知念了什么咒，突然有一块藏青色的暗纹铜镜悬浮在半空。

　　崆峒印竟然在她。

　　钟鄍蓦地一惊，神经紧绷，蹙眉盯着。

　　姬玟没见过崆峒印，只觉得那块铜镜十分精致，是她见过纹路最精巧的镜子，跟她那块可以算姻缘的镜花有的一拼。

　　崆峒印浮在空中，在玘寰面前开了一束如门一样宽的白光，她匆匆走进白光里，消失了。

　　“快，跟上。”钟鄍抓紧她的胳膊，趁崆峒印未关闭之前迅速进了光门。

　　再睁开眼时，两个已经身处热闹的市街中。天发散着幽幽冥光，四周人潮涌动，声音嘈杂，有杂技吐火的噼啪声，有小贩的吆喝声。

　　姬玟感到新奇，眼珠转转。

　　“这里是魔界，来往的都是妖精魔人。”钟鄍瞥了一眼她，补充说道。

　　妖精……

　　一提起妖精，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吃仙魂的妖怪，那张青面獠牙的脸，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她好像吃了一瘪，小心翼翼地问：“那能回去吗？”

　　“回去做甚？”钟鄍低眼看了一下她：“来这里不就是捉妖的？我记得你说过，愿尽微薄之力？”

　　自己的话竟然给自己下套了，姬玟哑口无言。

　　他略施小法，暂且封住他俩身上的仙气。回过头来，却见某月老正在东张西望，还跟魔人搭讪想买小贩摊上的东西。

　　真当来玩了？

　　钟鄍无语，语气生冷发硬：“还不赶紧跟上！玘寰快走没了。”

　　因为仙气被封，他们一路上并没有被魔族发觉，跟踪着来到了巍然屹立的魔宫。

　　玘寰对大门口看守的魔人说了一句后，便被放行进去。

　　“上神，那咱们怎么进去？”

　　钟鄍瞥了她一眼，有些无语，“区区魔人能拦得住我？”

　　“那肯定拦不住呀，您是上神，魔宫而已，不成问题。”某狗腿见机附和道。

　　“……”
　　狗腿成精了。

　　一时之间他倒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去理会，直接抓紧她的手臂，念咒。转眼之间，俩人已经身在魔宫内。

　　不同于仙宫的碧瓦朱檐，魔宫里的亭台楼阁色着以玄青黛紫为主，华贵幽深之中平添几分魅惑。

　　钟鄍把她拉到雕腾蛇纹的大柱后，打量一番周围情况。巡逻的魔人不少，且披盔戴甲，修为应该不低。早年间他听闻魔宫里美姬多，无丞留下的除了美人就是魔人。

　　玘寰是天宫最得宠的妃子，在他父皇心里地位不低。能有这么大脸面让她前来魔宫，应该只有魔君做得出。

　　只是，要如何找到他们？

　　正当钟鄍思量之际，忽而不远处的一间房门开了，女妖魅惑的轻笑声传来：“今日头一回见魔君，你们快去换身衣裳，咱们马上就要端贡品入殿了！”

　　房门啪的连续数声被关上。

　　姬玟瞧见他神色不动，施了一下法，一束金光从他手心里飞出，直入厢房内。里头正在梳妆换衣的女妖突然倒在地上。

　　“进去。”钟鄍吩咐了一句，率先直步走入屋内，拿起屏风上一套绀紫绣花纹纱裙丢给姬玟。

　　“换上。”

　　真是惜字如金。姬玟腹诽了一句，乖乖接过。

　　从前她在天宫，跟仙子们一样，衣裳大多为浅浅的，仙气飘飘的。而与魔宫里女妖的衣裳截然不同，她们的衣裳总有许多露肉的地方，如胸脯之上的一块，腰部，腿部。

　　即便腰部露出的地方以一条条垂下的紫珠鲛链为饰，但也让她感觉不太适应。

　　钟鄍看着她这身女妖的装扮，凤目微眯。她本身就生得好看，肤色白细，这一身衣裳却出奇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想起之前那身仙气缭绕的裙衫，喉咙有些发紧。

　　他移开目光，修长的手指指向桌上摆放贡品的木盘，道：“等下我幻化成它，你端着我进去。”

　　姬玟点头，又瞅了瞅身上这身难以描述的衣裳，眼里闪烁乞求的星光：“上神，这衣裳露得太多了，你能不能施法给我补上一些？”

　　“……”钟鄍脸色一沉，正想开口让她闭嘴，突然外头有人在催。

　　“里面的那位妖姐姐，换好了吗？”

　　姬玟一急，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他，却见他已经幻化成了盘子。

　　平时是木头，这会子是真木头了。

　　姬玟闷闷地用盘子端起贡品，出了房门，外面长廊上的女妖们已经站成一纵列，就差她了。

　　她乖乖地端好木盘站到最后，用目光把手里的盘子剐了无数次。

　　带头的女妖领着大家绕过了几道长廊，与天宫宫殿排列有所不同，这里的宫殿鳞次栉比，梁柱上多数雕刻着虎狐腾蛇的纹路，檐角高跷，仿若展翅即飞的乌鹰。

　　一处极其奢华的宫殿，里头笙歌婉转，飘然的舞裙犹如夜中散开的弥烟，柔美而惑人。顶上的牌匾上赫然而立着四个字—扶摇万里。

　　此时殿内的歌姬已经停下了，收袖退到两侧，女妖们被带到了大殿正中。

　　姬玟站在同列的最后一个，悄悄抬眼，往正前方主位上望。

　　檀紫美人榻上，一穿着极其华贵的男子侧卧，玄色宽大的袖袍漫在榻的扶手上。身旁两侧分别坐着一个丰姿冶丽的妖姬，调笑着给他喂果子。

　　她立马就能猜到，上面那位便是传闻中的魔君。

　　无丞活在天宫的传闻中，有仙子说，魔君是个巨丑无比的妖怪，凶狠暴戾；也有仙子说，魔君是个可男可女的妖物，两性之怪，以孩童为食；更有甚者说，魔君只是一块成了精的魔石……以至于她曾想象过魔君的容貌，结合仙子们跟她描述的，总结一个字—丑。

　　但如今亲眼一见，才知谣传不可信。现在站得远，虽然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绝不是鬼见哭狼见嚎的妖怪。

　　果然，钟鄍说中了，玘寰就站在他身旁。

　　“君上，下番是敕焱族今年上贡之物。”

　　“端上来瞧瞧。”一道慵懒随意的声音，却如魔谷潺潺的流水声般好听。

　　姬玟跟着前面的女妖，走上阶，从左往右排成一行。

　　“打开。”他懒声吩咐，却尽显压贵胄压迫之气。

　　姬玟依着女妖手头上的动作，开了盒盖。

　　与其他女妖所端的珍宝奇玩不同的是，她的木盒里却是只毛色艳丽的狐狸尾巴，断尾处带有丁点血丝。尽管做了处理，但隐隐有些血腥之气还是能进入她的鼻息。

　　不知道现在幻化成托盘的钟鄍能否看见这些。但她再一想，钟鄍是上神，能力还是不能低估。

　　玘寰瞧着眼前一排的宝物，抿嘴笑了，声音轻灵：“ 敕焱此次上贡之物看着不错，只这盘无忧果，听闻一万年生一次，极其不好得。”

　　姬玟不敢抬头，玘寰在天宫见过她的，必然会被认出。

　　无丞停下妖姬投食的玉手，瞧着玘寰轻笑一声，眼底惑人，“玘寰啊，你可知本座现在最想要的，是灵蛊。”

　　灵蛊！
　　闻此，姬玟悄悄竖起耳朵。

　　“是属下无能，崆峒印对灵蛊还未有感应……”

　　“无能？岂止无能，是愚蠢啊。”无丞话锋一转，微眯着眼，“谁准你用崆峒印去探东海？崆峒印威力之大，东海出异象，早就打草惊蛇了。”

　　散懒之意已经殆尽，语气之中隐有怒意。

　　即便自己不是玘寰，姬玟也感到害怕。

　　“橙狸下不了海，属下无法带它去东海找……”见魔君不善的语气，玘寰心中慌乱，开始辩护。

　　却见无丞轻笑不语，手中升起一团冥火。

　　玘寰脸色一白，立马跪了下去：“魔君恕罪！是属下无能，不该为自己开辩！”

　　“晚了。”无丞凤目微眯，一团冥火袭进玘寰，她受此，吐了一口血。

　　“小惩大戒一下，你若再无灵蛊消息，不必来见我了。下去吧。”

　　他抬眼一看，玘寰应诺，黯然退出了魔殿。

　　见她走了，姬玟大松一口气，不用担心被认出。但当她抬眼偷瞄一下眼前的男子时，心头油然而生一丝压迫。

　　真是个虎穴。她心中哀嚎，自己工作五百年，性命从未受到这种威胁……

　　无丞的目光扫过女妖们手中的珍宝奇玩，突然停留在姬玟那盘的狐狸尾巴上，玩味兴起：“这东西是？”

　　领头的女妖媚声说：“君上，这是桃姬的尾巴。敕焱君说，桃姬不知好歹，故而杀了她断其尾，给君上赔个不是。”

　　无丞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惋惜，“真是可惜了美人那张漂亮的脸。”

　　桃姬是敕焱族人，他的宠姬，却恃宠而骄，令他不喜。后来她逃回族里，未曾想敕焱君倒是个明白人。

　　“君上，这些女妖是新入魔宫的，您看可有顺眼的要留下？”

　　？！

　　这句话听得姬玟心惊肉跳。

　　“全部抬头给魔君瞧瞧。”领头的女妖命令道。

　　无丞来了兴致，一张脸一张脸地看过去，看到姬玟的时候，打量的目光停了停。这女妖一瞧就不是魔界之人，魔族的女子很少有如此生灵的眼睛，至少他没见过。

　　他不禁又多看了一眼，心中轻笑，这女子长得实在对他胃口。

　　于是无丞伸手停在她额头前，用禁术去探她的灵格。

　　结果却令他颇为惊异。

　　这灵格竟然不在三界之中，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