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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番外·偶尔(六) ...

  •   我坚持的,都值得坚持吗
      如果我敢追求,我就敢拥有吗
      ——梁静茹《属于》

      沙加本来已经睡下了,但接到电话之后他又起床了。挂电话之初他的情绪是沸腾的,但不久之后就平和下来。说到底工作什么的都是个人的私事,他对阿布罗狄的那一摊只略懂皮毛,同样阿布罗狄对他的这一摊也插不上手。不过度干涉伴侣的生活、给彼此独立的生活空间,不光是人格尊重的必要,也是维持成熟稳健关系的必要。如果他愿意对你说那当然没问题,但如果他不愿意说,你不能逼迫。
      同时改换东家这件事还涉及撒加和穆,而自己与他们交情匪浅,阿布罗狄担心自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恐怕这也是选择“不说”的另一个原因吧。
      沙加正反复思忖时,响起了敲门声。那一日把钥匙还给他之后阿布罗狄就没再拿回去,这种突然的距离感让沙加感到不适应。他找出钥匙,然后去开门。
      阿布罗狄神情疲惫,但看到他还是笑了笑。他的笑容朦胧暧昧,有如柔软的羊毛织物。他一边解着外衣一边想要进去,但沙加却牢牢堵着门口。
      “拿去。”
      落到手心的是银色的钥匙。阿布罗狄的笑容里于是增添了些许难以言述的情绪,他点点头,把钥匙放进口袋。沙加还不满足,他摸出阿布罗狄的钥匙串,帮他把自家的大门钥匙串进去,这才让阿布罗狄进门。
      “你还没睡?”
      “接了你的电话就起床了。”
      阿布罗狄换了拖鞋,他声音有些沙哑,精神也不太好。
      “你家有感冒药和消炎药吗?”说着他清了清嗓子。
      沙加忙去拿药,又为阿布罗狄倒来一杯温水:“要去医院吗?”
      阿布罗狄摇摇头,看了说明吃了药,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翡翠观音吊坠。
      “我想来想去,你不肯穿红内裤,只好戴观音了。”他示意沙加伸头过来,把红绳套进他的头,“祝你大吉大利,升官发财。”
      沙加啼笑皆非的拿起那枚吊坠来看了看。阿布罗狄少见的执着的迷信,让他感到格外的可亲可爱。
      “开过光。”阿布罗狄补充着。
      沙加把吊坠塞进领口,冰凉的玉石嗝着他的胸口,脖子上沉甸甸的。
      “你连高僧都认识?”
      阿布罗狄笑了笑:“我不认识高僧,但是钱认识。”
      或许是阿布罗狄隐瞒想要跳槽带来的影响,沙加此时对钱这个东西格外的敏感,甚至隐隐有些仇富的情绪。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有钱什么都能办到?”
      阿布罗狄的态度却格外的宽容而坦率:“我不这么认为。打个比方,以前我也很有钱,但以前你并不爱我。我就算有再多的钱,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也是拿你没有办法的。”
      沙加的心情忽的柔软了下来。
      从前,穆总有办法,用一句简单而暧昧的话,让他体无完肤溃不成军,失去一切抵挡。很长时间里,他一直固执而无奈的认为,除了穆,大概再没有其他人有这种能耐。然而阿布罗狄从天而降,他并不是一个会常常表白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就事论事,极少透露自己的内心。但那少之又少的仅有的表白,每一句都能让他感动到无言以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布罗狄却把话题转移开来:“俗话说,人保玉一世,玉救人一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摘下来。”
      “就算你把我甩了?”
      阿布罗狄垂下视线,继而稳稳当当的答道:“就算我被你甩了,也不要摘下来。”

      这一晚,阿布罗狄态度前所未有的柔顺温和。这让沙加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那文人的脑子里,迅速出现了无数欲言又止的离别场面,但想要刨根问底,又不知从何开口。阿布罗狄倒是落落大方,喝光了杯里的水,起身说:“那,我走了。”
      沙加下意识拉住了他。
      “去哪里?”
      “回家。”阿布罗狄奇怪的看着他,“我明天还要工作。”
      “那个,”沙加不肯松手,“你可以住下来。”
      阿布罗狄沉吟片刻:“我感冒了,传染给你就不好了。更何况,如果穆明天一大早来找你,你不介意吗?他向来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啊。”
      沙加犹豫了一下,于是阿布罗狄抽出了手。
      “我不介意让他知道。”
      阿布罗狄了然的笑笑:“其实我也不介意,你不让他知道。”
      没有任何进展。阿布罗狄的态度近乎于完美,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无可指责,无懈可击。然而如此的圆融周详之中,却显露出森然的寒冷来。沙加那文人的敏感的神经又一次被挑动了,他带着委屈和愤懑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和穆保持距离?”
      阿布罗狄微微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你觉得我是在说反话?”
      “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其实很简单,我相信你对穆已经死心了,只是出于人类的劣根性,或者就是单纯的开玩笑,我可能曾经说过一些让你误会的话。请你不要介意。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不谈穆最好,我也可以做到。”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那么,你要改换门庭,离开撒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其实这问题的答案,沙加心里是有数的。然而话一路说下来,有如自山顶而下的雪球,越滚越大,已经超出了控制。
      阿布罗狄沉默了片刻。
      “这件事我还没有最后决定,我怕告诉你会让你为难。”
      他不去追问沙加从何而知,也不去强调这是自己的私事。他也觉得今天的谈话开始超出控制,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尽可能的有问必答。
      然而沙加却紧追不放:“我不是你可以商量的人吗?”
      “我并不那么认为。我只是觉得,你如果知道了,夹在我和撒加中间,不好做人。”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
      阿布罗狄笑了笑:“我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更宽阔的平台。我也想成就一番事业。”
      沙加原本以为他要矫饰一番,哪知他如此堂堂正正落落大方。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他只得问:“你觉得在撒加那里没有办法实现吗?”
      “是的。”阿布罗狄回答得很干脆,然后忽而明快的反守为攻,“所以,如果你想帮撒加说服我,就算了吧。这是我和撒加之间的事,原本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应该把你扯进来。”

      沙加曾经不止一次对阿布罗狄说过,“你已是这世上少有的幸运之人”。沙加这个人,虽然在娱乐圈里玩得风生水起,但骨子里还是个地道的文人,笃信宁静致远淡泊名利,没有被生存压力逼迫过,因而企图心也没有那么强。他更多的追求着精神上的愉悦,在物质上小富即安。且沙加的一路扶摇直上,都有撒加在一旁协力,沙加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伦理驱使下,情感上必定会站在撒加一边。对于这些,阿布罗狄非常清楚,同时也明白,自己和他在事业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活到三十多岁,大家都形成了不可动摇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尝试说服对方是不智且艰难的。把沙加从这漩涡中剔除出去才是上策。
      于是阿布罗狄忽而又转换了态度,诚恳而真挚的说:“我答应你会和撒加好好谈。事情有了结果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或者隐瞒你,这一点请你无论如何相信我。”

      言尽于此,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在沉默中,阿布罗狄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握着沙加的手,温柔且略带讨好的说:“我看我还是留下来好了。我去洗澡,你先上床吧。”
      阿布罗狄确实是累了。白天剪了一整天片,晚上和修罗一场谈判,临近午夜又和沙加一场谈判。前一天他还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去给沙加的观音玉坠开光。他三下五除二草草洗漱完毕就钻进了被子。
      沙加情绪兀自激动了一场,上床躺着了还不平静,抱着他想继续说说话。但是阿布罗狄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啜着浅浅的鼻息,动也不动。沙加侧身躺着,感到脖子上沉甸甸的坠着,又拿起那观音玉坠来仔细看了看。
      他几乎没为阿布罗狄买过什么,不是粗心,只是每次站在商场柜台前,都会觉得阿布罗狄什么也不缺,用的全都是高品质且耐用的产品,贸贸然买给他只怕还要闹笑话。相反,在生活上他还常常受到阿布罗狄的照顾,连他现在使用的按摩手霜,都是阿布罗狄给他的,说是怕他打字太久手指干燥。
      抛开被隐瞒这件事不谈,出于私心,沙加其实并不希望阿布罗狄改换门庭。
      但是那动机太卑鄙,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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