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时》有时跳舞

34、番外·偶尔（五）

　　我发誓不再说谎了
　　多爱你就会抱你多紧的
　　——梁静茹《会呼吸的痛》

　　实际上阿布罗狄只休息了两天就去忙后期剪辑去了。沙加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聚少离多，他们彼此对对方的工作都不会多打听多问。
　　这一次穆的电影是他事先想好故事，哈迪斯执笔而成。导演构思故事而编剧仅仅执笔这种模式并不能人善其事，编剧的作用被大大降低，变成了一台文字处理机，沙加并不赞同这种做法。然而对于穆他向来只帮助和建议，并不尝试强行让他改变。
　　在沙加来说，穆和阿布罗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们同样才华横溢，但穆总让他感觉仿佛赤脚行走于浮冰之上，颤颤巍巍，不知何时就会力竭而止，或者冰破人亡，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放着不管，一定要伸手救援搀扶。而阿布罗狄拍片，却好似国画大师作画，胸中大有丘壑，下笔有如神助，意蕴万端挥洒自如信手拈来。对阿布罗狄，沙加觉得，贸然建议都是碍手碍脚，最好的帮助是保持成熟稳健的关系。
　　和阿布罗狄的交往让沙加感到舒适而愉悦。阿布罗狄知情识趣，几乎不会给他增添负担，有自己的原则却并不特立独行，是很懂得生活、很会生活的那种人，就算不和他在一起，也一定能找到优秀的伴侣。但他不和阿布罗狄在一起，除了继续悲惨的单恋穆，在死胡同里困兽一般的转圈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可能。
　　是阿布罗狄改变了他的生活，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天沙加和穆一起拿剧本草稿给撒加过目并讨论。这次撒加准备放手让沙加全盘操作，所以基本上只是听取意见，并不安排些什么。讨论结束之后沙加和穆准备离开，却被撒加叫住了。
　　“沙加你等等，我还有些事要找你。”
　　穆摇摇卷成筒的剧本，微微一笑消失在了门后。沙加重回到撒加面前坐下。
　　撒加若有所思，沙加很少看到他这样郑重其事。
　　“有什么棘手的事么？”他试探的问。
　　撒加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喝了一口咖啡，反复酝酿后问道：“听说你和阿布罗狄私交不错？”
　　沙加不明所以的耸耸肩。撒加会这么问，大约是因为阿布罗狄出差回来那一日晚上，在他家中和穆的碰面。他直觉撒加的态度异于寻常，于是也回答得小心翼翼：“我们有时间会聚一聚，但也谈不上关系多好。”
　　撒加的目光定在沙加脸上，仿佛有重量一般，于是沙加也宛如磐石纹风不动。终于撒加退却了，他首先移开了目光，微微叹了口气，疲态尽现。
　　“我需要你帮个忙，”他说，“据我所知，阿布罗狄有改换东家的意愿。”
　　沙加愣了一下：“我没听他提起过。”略停一停他又说：“换哪一家？”
　　“哪一家不重要，重要的是……”撒加比了个手势，慎重的筛选着词汇，“重要的是，你和我，我们都需要他。”
　　沙加心里，一股浅浅的违和感在上升。他决定把话头牵引过来，于是快刀斩乱麻的说：“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如果你能帮我说服他那当然最好；最少，也请他来和我谈一谈。”
　　沙加眉宇微扬：“我并不清楚他目前的工作进度。”
　　撒加了然的笑笑：“你一定有办法知道的。”

　　从撒加的办公室里出来，沙加开始怀疑，撒加已经知道了他和阿布罗狄的关系。但是藉着爱情的名义拴住阿布罗狄是自己不屑也不肯做的，撒加为了不引起他的反感，于是也没有点破。沙加隐隐的为撒加的手段感到不快，但很快就意识到，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撒加绝不会放弃和阿布罗狄的面对面直接交流，转而寄希望于自己这不太光明的一条路，可见阿布罗狄一定去意坚决，难以转圜。
　　只是他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阿布罗狄心事深沉到这个地步，让他感觉有些陌生了。
　　当天晚上他尝试联系阿布罗狄，但手机始终没有人接。于是他给他写了短信：“不要太累了，注意休息，按时吃饭。”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来还能做什么。他一直习惯了站在原地由阿布罗狄来靠近他，现在想要转换过来由他主动，他笨拙得找不到路径。

　　阿布罗狄是在修罗的财团总部办公室里接到沙加的那条短信的。他不动声色的阅读了短信，然后同样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阿斯纳尔财团总部大厦的最顶两层是修罗的办公区域，在这里有他的办公室、会议室、会客室、休息室，是他财富王国的中枢。股市是狂泻不止还是连拉十个涨停板，都只在他一时的意愿之中；只要他抬抬手，数以万计的人们生活就会受到直接影响。
　　此时，这位财富王国的国王正耐心的探询的看着阿布罗狄。
　　阿布罗狄并不常对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说“不”，不是没有拒绝的意愿，而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生而为人，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某些人你得罪不起，就算打落牙齿也只能往肚里吞。幸好他并不对屈服于他人感到痛苦，因而才能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来，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他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迷人而讨人喜欢，笑容早已千锤百炼，窗外盛放的灯火都为之黯然。
　　他说：“很抱歉，在私事方面，我非常感谢，但我不能……”
　　修罗也不纠缠：“好吧，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对方接受得好似没有芥蒂，阿布罗狄有些狐疑是否已经触怒对方，迟疑起后面的话该不该说起来。
　　修罗明快的笑笑。
　　“我说过，只要你能过来帮我，你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
　　阿布罗狄略一沉吟，索性放下心来：“请问，您给我多大的权限？”
　　“除了财务部门由集团派遣与业务部门独立并行，其他部门由你全权管理，你拥有最终决定权，且只对我一个人负责。”
　　黑发的男人微微挑高了眉：“如何？”

　　临近午夜，沙加被阿布罗狄的电话吵醒。
　　“忙完了？”
　　“暂时告一段落了。”阿布罗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方不方便我现在过来？”
　　不知为何，沙加总觉得这个问句带着刺，他反问：“哪种情况对你来说是不方便的呢？”
　　阿布罗狄大概并没有料到沙加会这样反问，他沉吟片刻回答：“比方说，穆在你那里留宿。”
　　“穆没有在我家留宿过好不好？我们只是讨论工作，再晚他都会回自己家。”
　　沙加意外的不能控制住怒意。阿布罗狄又沉吟片刻，习惯反射一般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随口说说，如果让你不高兴我向你道歉。现在，我能过来吗？”
　　沙加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还有18分钟就是另一天了。
　　他说：“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