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梦谣》濯炎

3、中篇

　　那一次你从我身前走过，这一次我绝不轻易放手。
　　
　　秋风萧瑟，转眼已过一年。

　　那日亲见对方无情离去，不留只字片语。奈何自己怔愣之余，早已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隔日天空未晓，斐然便率领亲军远赴边关。他走的绝然，甚至故意避过了皇帝欲加的送行，也未同任何人说及。

　　只有他心底明白，绝然背后，是他深埋是凄苦与心寒。他终于明白相见不如不见的滋味，想忘却，然而对方是身影早已深刻心间。

　　斐然无法抹去记忆中那双流转万千的漆黑双瞳，为何那眼底的深意令自己莫名的心痛？而今，梦境依然，只不过不再朦胧模糊，他切切实实的肯定了，他与梦中的他亦同。

　　王朝太平，天下归心。谁若掀起风雨，必是千古成罪，遗臭万年。这些斐然知道，但……

　　“将军。”

　　转身瞬间，斐然已经收敛起全部思绪。眼前的他是众人熟悉的冷漠的范斐然，王朝的不败将军。

　　“事情都准备好了？”

　　“是。”

　　“下去吧。”挥退了手下，斐然继续看向满园盎然。这里的花全是他特意命人种的，身处大漠，

　　本就不易生长繁花。但他堂堂一国大将下令，自然是没有人敢忤逆。

　　即便难养，也要花上数十倍的经历养好了。只因这花，像极了梦中所见之物。

　　二十年了，自有梦境起，斐然等待了二十年。却因一夕的遇见而颠覆了他沉着的性情。

　　养兵千日，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势力，尚且羽翼未丰。但自己不想再等了，成也罢败也罢，他定要试上一试！

　　尧秋王朝他可以不要，皇位他可以不屑，但那人他却非找不可。而要找到那人，唯有登上皇位，动用凡皇位者才可请见的萧氏一族。

　　萧家乃修仙世家，代代相传。萧家的能人异士也定当能为自己找到他。

　　三月后，初冬之际。

　　“驾！”

　　一骑快马飞驰而过，扬起风沙阵阵。骏马飞奔过二里路后，白色的帐篷映入视线之中。

　　“报——”翻身下马的动作利落干脆，骑士嘴上报备的同时，人已入了内帐。

　　“将军，京城来的密函。”

　　书桌后的人微微抬头，看了眼递来的信件，不疾不徐的伸手接过。他淡定的摈退了手下，展信而读。

　　片刻后，嘴角微动，面容冷梭的揉碎了信笺。倏地起身大步走向帐外，一声口哨，唤来了心爱的千里名驹。

　　“未待我回来，全军不准妄动。”简单的交代了下属，而后拉转马头。马儿原地踏了几步，刚想拔足狂奔，又叫主人勒紧了缰绳。

　　“若我两日间不回。全军都给我退回郾城边关。梁副将，到时将我桌上的信交予皇上，自可保全部将士的姓名无碍。”

　　说完，再不逗留，策马而去。

　　远处青山不再，流水成冰。此处与京城不过五城之隔，也该是皇帝发现自己异动的时候了。

　　数日前，斐然便率领叛军悄然回京。只不过斐然不想伤及无辜，为此一路绕走边辟小道。

　　然，不管掩饰得再如何精密，总会有暴露的一日。斐然原以为会等来皇帝的军队，却不料等来的只不过是一封书信。一封叫他再不能淡定的书信，瓦解了他所有的伪装。

　　于鄢陵北坡相候。

　　不过是简单只字片言，就因落笔处洋洋洒洒的“萧何”二字，斐然便再也坐不住阵脚。

　　萧何，萧家掌权者。从王朝建立之初便被封为国师的男人。行踪飘忽的他，为何会突然召见自己？斐然并不认为会是他叛国之事引起那人的注意，因为国师头衔，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萧家之人，从来不轻易涉足凡尘，也自然不会因为叛国之事而随意介入。

　　但无论如何，斐然心底是愉悦的。毕竟他本就想见萧家之人，这样一来岂非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远处一人似是早就来此等候，斐然不禁加快了催马的速度。不过须臾便已来到那人所处的山丘之上。

　　看见萧何的第一眼，说不吃惊是假。岁月并未在此人脸上留有任何痕迹，二十多岁的面容却早已是年近暮年的岁数。这人便是萧家当家之人吗？果真担得起那个位子。沉稳、内敛、冷静，还带着处变不惊的笑颜。

　　莫须有的，斐然突然间觉得那笑容自己好熟悉，仿佛并非第一次所见。

　　“你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对方的声音并非老态龙锺般的破陋，反而清亮的很。斐然犹豫了一下，便释然的点头。

　　既然是萧家人，自己当然抵不过。若他不尊重自己，斐然自认没有什么是他们无法窥探的。

　　“你姓范，名斐然，还有字，尧？”

　　斐然点头。

　　“你母亲唤你尧儿？范衍星乃是你家族先辈？”

　　斐然微蹙眉，点头。

　　“你自懂事起便常做一梦，梦中男子独立于山丘，唱着曲子？”

　　斐然脸色兀变，再也忍不住的反问：“你到底意欲为何？”

　　“看来是确有其事了。我只想告诉你，既然知道天下太平，知道百姓安乐，知道不该为之事，就不要去做。世事无常，天道轮回，凡事总逃不过命定。”

　　“你是说，即便我反也会失败是吗？呵呵，可要我放弃找他，我做不到！”斐然不以为意，他何尝想掀起风浪？

　　“你见了我，自然便可不必再做傻事。”萧何说的婉转，语气间带了点神秘。但聪明如斐然自然一听就懂。

　　“你是说你可以帮我找到他！”激动的抓住了萧何的手，才发现对方的衣袖下竟然空空如也。
　　“这……”

　　萧何用另一条手臂拍了拍斐然的肩，无视他的尴尬，淡然的说：“这是为了换得一人的归来，值得。”那看着斐然的眼神中闪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斐然的心竟然抽痛起来。

　　“我该走了。”萧何的目光陡转，看向了斐然的身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斐然转身，时间定格这一瞬。是他，原来他早就在一旁隐藏了身形，听得了他与萧何的对话。
　　而萧何的身影，在片刻已不见了去向。

　　心中虽有百般疑惑，然却被眼前之人夺去了呼吸，再无法思考分毫。

　　唇齿相依，口舌交缠。辗转轻触，而后深入。

　　脑中的空白渐渐浮现镜花水月般的幕帘，映着犹如片段的画面，一幅幅连贯的展现在斐然眼前。

　　尧天，尧天……

　　到底谁是尧天？

　　那画中深情相拥的两人，分明是吻着自己的男子与另一张陌生的面容。为何自己会如此揪心，蓦然间早已泪流。

　　梦回前身心不在，徒留悲戚伤自染。

　　“尧天，我终于等回了你。我的尧儿……”

　　然，我却已不记得你口中的尧天，不记得你深爱过的尧儿。

　　“日月经年，我从不曾放弃希望，等你归来的希望。苍天开眼，终将你送回我身边。”

　　然，陌生如你，叫我予以何言？千言万语，抵不过你深情一眼，彷如千年。我何忍伤你？奈何，你口中的尧天，对我何其陌然。

　　相拥无言，心悬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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