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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呼云烈每天的课业安排十分单调,上午练功,下午念书。
      同裴希元把刀法过完一遍,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呼云烈随手就把刀丢在了演武场。
      同裴希元的佩剑不一样,裴希元的佩剑是家传,之前轻易不拿出来用。
      呼云烈手里的刀则是随随便便,拿精铁的下脚料打的,没什么来头也并不名贵,不练武拿去切菜厨子都得嫌这刀钝,于是对待这柄练武刀呼云烈也就没什么珍重态度了。

      抬步就要叫着裴希元一起走,但是裴希元看着被呼云烈丢在地上的刀,脚步没动。
      “这刀,你不带走?”裴希元抬眸看向呼云烈问道。
      “不用带走,明天还来呢。”呼云烈满不在乎地说,“一会儿会有下人过来收拾的。”
      “阿烈。”裴希元不赞同地摇摇头,“刀剑乃至其他武器,是习武之人的立身根本。丢掉了武器就如同舍掉了自己的性命,这是大忌。”
      “师兄,这刀左不过三钱银子,你师弟的命那么不值钱啊?”呼云烈睁大眼睛捂住胸口,没正形地说。
      裴希元看着呼云烈,他眼睛里面的情绪很复杂,“这柄剑你喜欢吗?”

      “嗯?”呼云烈不明白裴希元突然提自己的佩剑是什么意思,只能瞎琢磨着意思回道,“这把剑自然是顶好的,我爹都夸过很多次。”
      “是啊,一代代传下来的东西能不好吗?可是我还是喜欢,九岁那年第一次握住的那柄木剑。但是找不到了。”
      “阿烈,有些东西你如今不在意,等日后没了再追悔莫及?不是太可笑了吗?”裴希元声音变得低落,他弯腰拾起刀,递给呼云烈。

      “可这……”只是一把破刀啊,也并不是呼云烈的第一把武器,他真的没有那么深厚的、非此刀不可的感情。
      不过后面的话呼云烈没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裴希元不是在说刀,而是在追怀裴家。
      他师兄这一遭,如今人虽然是正常回过神来了,但总是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两句大道理来。
      若是之前,呼云烈还敢贫几下嘴,不着四六的装疯卖傻。但是现在毕竟是裴希元的心伤,一两年都不一定能修复好,呼云烈也就没犟嘴,听话的握住刀柄,把刀扛在肩上,跟裴希元一块走出了演武场。

      他俩当然不能带着兵器去吃饭,先各自把刀剑放回房间,再去往大堂内室。
      饭菜碗筷已经摆齐,呼云昌和谢婧婉刚入座。
      见呼云烈和裴希元来了,谢婧婉给两个孩子盛饭夹菜,呼云昌则是看向呼云烈慢悠悠地问道:“你练武那把刀,放哪了?”
      “放回我屋子里面去了。”呼云烈说。
      “哦?”呼云昌有些意外,呼云烈他再了解不过,平日里连屋子都收拾不干净的主,如今竟然有把刀带回卧房的那根筋了?
      呼云昌的问题还没有问出来,就听呼云烈接着说道:“是我师兄让我把刀带回去的。”
      “哼!”呼云昌冷哼一声,他就知道,“你多跟你师兄学学!”
      越看越觉得呼云烈碍眼,呼云昌干脆去看裴希元和裴希元说话,“希元,阿烈让你费心了。”
      呼云烈撇撇嘴,他已经习惯了。
      谢婧婉看着这父子俩你来我往,笑着摇摇头,她夹了一块肉放进呼云烈碗里,和缓着声音道:“阿烈,练武累了,多吃点肉。”

      这餐饭,呼云父子没再拌起什么嘴来,总体还算吃的比较愉快。
      饭后,呼云烈撂下碗筷就跑到了外面撒欢。谢婧婉命丫鬟仆人收拾好桌子,见呼云昌和裴希元都没有动弹的打算,心下了然。
      “我去看看烈儿,省得他忘了时间,不记得下午还要上学。”谢婧婉笑意盈盈地说。
      “你告诉他,若是再气先生,我让他抄礼记抄到手断!”想起呼云烈念书时候的鬼样子,呼云昌气就不打一出来。
      “这话我才不说,要说你自己去说。”谢婧婉摇头拒绝。
      呼云昌本来说的就是气话,如今只抄书已经管不住呼云烈了。

      谢婧婉脸上笑意不减,她抬手轻轻按按呼云昌的肩膀,一副慈爱模样地看向裴希元,“我看不如让希元去和烈儿一起念书。烈儿如今就算谁的话都不听,也会给足希元面子。只是,烈儿学的尚浅,希元要委屈一段时间了。”
      “师娘。”原本呼云昌和谢婧婉数落呼云烈的不是,裴希元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也不插话。但是没想到,谢婧婉会突然这样说。
      裴家案子已结,裴希元哪怕在不愿意也得接受现实。
      裴家人的后事,还有哪些人活着,皇帝对于裴希元的安排,呼云昌都没瞒着。
      裴希元早就知道,自己仕途无望,挂名家仆在呼云家。虽然如今呼云家待裴希元一如往昔,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抵就这样了。
      他不能念书,考不了功名,一眼能望到一生的头。只能指望着呼云烈若是有心,几年后袭爵愿意看在师兄弟的份上,替裴家翻翻案。
      裴希元甘心吗?就连报仇都要仰仗别人。可是不甘心,他又能如何?

      谢婧婉一句话说完即停,她接着道:“你们爷俩接着聊吧,我去看看烈儿省得他玩疯了,就不掺和了。”
      裴希元起身行礼,“师娘慢走。”
      “日后别这般客套了,在自己家里,你这样我也不习惯。”谢婧婉笑道,抬步离开了。

      裴希元有些恍神地坐下,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茫然出来。
      他还能……
      这厢裴希元脑子里面开始胡思乱想,另一边呼云昌觉得谢婧婉说的不错,便开始趁热打铁,“你师娘说的有道理,呼云烈咋咋呼呼,也就你可以压住。希元,你全当帮我,跟那臭小子一块去读书,他干了什么缺德事,你也和我说,我好教训他。”
      “老师……?”裴希元没应声,隐于宽大衣袖中的手微微捏紧,又松开。
      “阿烈练武时候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他念书时候的顽皮劲只多不少,气跑了好几个先生了。我又不好一步不离地盯着他,传出去像什么。你和他一块,他怎么都会听你的话,收敛些。”呼云昌说着又开始数落呼云烈的不是,“这孩子,别人家的这个年纪都可以顶门立户了,就他还一天到晚的没正事不着调。”
      在呼云昌说话的时候,裴希元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想之前一样出声劝慰道:“阿烈也不急着长大。”
      “他若是有……”呼云昌本想说“呼云烈若是有裴希元一半懂事就好了”,但是转念一想,像裴希元一样懂事又有什么用,这话说出来只是伤孩子心的。
      呼云昌原本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在朝堂上多年,还是学会了些委婉,他换了措辞接着道:“他若是有三分懂事,也不会是现在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丑样。”
      “阿烈还是懂事的,今天上午已经和我一起把您之前教的刀法过了一趟了。”裴希元开始和稀泥。
      呼云昌不吃这套,“一个上午?你当初新学剑法可比这套刀法难多了,一个时辰不就完事了?我还不知道那小子!”
      “那这事就说定了,今天下午,你就多费费心,跟着呼云烈一块念书去吧。”呼云昌立刻拍板钉钉。

      老师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裴希元觉得自己再沉默、再拒绝太说不过去了,于是他抱拳应声,“希元知道了。”
      “那,老师,我先回屋准备下午上学的东西去了。”裴希元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
      “希元,我还有件事和你说。”呼云昌叫住裴希元,他声音变得严肃,“初六有朔北的旧部回来述职,这趟回来他们就不走了。你剑术已有小成,过段时间他们来,你们刚好切磋一下。大小伙子的,天天闷在家里算什么?得多交点朋友,往后的路才好走。”
      “朔北……”裴希元眼睛一颤。
      当年裴将军驻扎的就是朔北,后来朔北告急,呼云昌领兵支援,两位将军就是在朔北靠着并肩作战结下了情谊。
      “一群武夫,没什么花花肠子,重在可靠。”呼云昌说着,伸手拍了拍裴希元的肩膀,“等他们回来,我给你引荐引荐,去准备下午上学的东西吧。”
      “老师,您让我见朔北的人,皇上他……不会多心吗?”裴希元低声问道。
      “身家性命皆在此地。孙悟空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吗。”呼云昌笑着说,似乎觉得裴希元的担忧不值得一提,“一群不中用的老匹夫,能成什么事?”
      “他不信,你让他信不就行了吗?”呼云昌看着裴希元,脸上的笑容变得冷凝,一字一句地说。
      “学生明白了。”裴希元深深弯下腰,眼睛里面原本死寂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呼云烈每天下午未时准时去书房上学读书,一开始他还会提前一刻钟到地方,做出一副勤学好问的样子。但其实是他没上过学,对念书好奇着呢。
      但随着先生掏出书本开始念经,呼云烈被灌了一脑子之乎者也后,他就知道了这个差事是真不适合自己。
      上课宛若坐牢,听一句诗短一天寿。
      可是呼云烈哪怕上学上的半死不活,他也不敢不去。身后有他爹的棍棒盯着,只能能拖便拖,上课气跑一个先生算一个。
      如今已经是呼云烈换的第五个先生了。
      这第五个先生据说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早年做过皇子伴读。年纪不大,比之前那堆花了眼的老学究年轻许多。但是再年轻也没用,这些老师端起书来一个样,就连念经的语速都不带变的。

      呼云烈并不想让自己过早的沉浸在下午上课的痛苦中,离开饭厅后便开始撒了丫子的胡闹。又是拈花又是爬树。
      这位少爷,上午和裴希元过招的时候半死不活,如今倒是有不少余力可供他满府造作了。
      一身干净的衣袍瞬间变得灰扑扑,头发上也沾了两片树叶。手心因为爬树满是尘土,往脸上一蹭,脸颊两边多了明显的指痕。
      谢婧婉走了大半个王府找到呼云烈,看到的就是对方这样一幅埋汰样子。

      刚才吃饭时候的翩翩少年,此刻变得猫憎狗嫌。
      谢婧婉觉得不堪入目的移开眼睛,明白了呼云昌看到呼云烈就气得牙痒痒的心情。
      “你去泥沟里打滚了?”谢婧婉走上前,伸出手拎起呼云烈的一角衣袖,眉头皱起,“头发上还有树叶。今天若是有人过来拜访,看到你副尊容。你爹的脸面要被你从金陵城丢到朔北了。”
      “娘,我这不是看咱家树上的鸟生蛋了吗。”呼云烈嘻嘻哈哈笑着,他手简单的顺了两下头发,把树叶掸掉。
      谢婧婉听到呼云烈的话,下意识抬眸看向树上。

      呼云府后院树上有着一窝喜鹊,每天清晨叽叽喳喳叫着。喜鹊常报喜,府中的人图个吉利,从来没有赶过,反而时不时投喂些杂粮、果子。
      喜鹊的巢按理应该是由鸟儿自己衔来树枝搭建的,颜色较为单调,但是谢婧婉一抬眸,看到的却不只是一个鸟巢。
      原本树枝搭建的鸟巢,被颜色艳丽的花朵包围,格外显眼,花团锦簇的像是一个花球。

      “这就是你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的原因?”谢婧婉说完,抬手叫来小厮,“你上去看看,那窝可怜的鸟是不是让你家少爷折腾的半死不活了。”
      说完,谢婧婉还是觉得呼云烈胡闹极了,她又补了一句,“小混蛋。”
      呼云烈神色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他娘出声教诲,他还是做出一副听话的样子,低下头屈起手指蹭蹭鼻子。

      这窝喜鹊确实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呼云烈院子里瞎跑了一圈,不知道干什么好,于是想起了前两天听人说家里树上的喜鹊下蛋了。呼云烈闲着也是闲着,直接从他爹娘的院子里薅了花,爬上树自顾自的给鸟巢装点。
      蛋还没孵出来,呼云烈倒是和觅食归来的喜鹊撞上了,那喜鹊估计以为呼云烈是偷蛋的,猛地就要啄呼云烈的眼睛。好在呼云烈有底子,没有难看的从树上摔下来。
      不过这种丢脸的事迹,呼云烈从不会拿出来“炫耀”。

      小厮爬上树确定了喜鹊和喜鹊蛋依然健在,顺手把呼云烈拿去给人家装修的花都卸了下来。
      谢婧婉一眼就认出了这些花的来路,她瞪了呼云烈一眼,摆手打发下人离开,拎着呼云烈往他房间去了。
      呼云烈被谢婧婉按头洗刷换衣裳,又听了将近一刻钟的教训,要是不是时辰到了该上课了,谢婧婉还不会放过呼云烈。
      揉着耳朵,迅速地跑向书房。
      呼云烈重重地呼出一口大气,为数不多的在心里想:上学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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