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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五.
      呼云烈睁开眼睛,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只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怎么就梦到之前的那些事情了。
      嘴角用力向上扯扯,呼云烈最终也没露出一抹笑来。
      帐篷内的蜡烛熄了,外面有人点着火守夜,火光映入帷帐,倒也不算有多暗。
      呼云烈放下手臂,平躺着,眼睛盯着帐篷顶,定定的出了神。

      那个时候,呼云烈对于裴家发生的事一知半解,他爹娘瞒着他,但是怎么瞒得住?
      前脚裴家被抄家,后脚呼云府的丫鬟下人就传开了。
      呼云烈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裴家意图谋反,圣上抄了裴家满门,念及旧情留了裴湛一命,养在呼云府。
      后来死缠烂打磨着他娘,呼云烈才又知道些内幕。
      什么裴家一事本是遭人陷害,什么呼云昌和裴家为保下裴湛费尽心力。更多的谢婧婉没说。

      裴氏惨吗?很惨。
      老皇帝上了年纪之后越发多疑。
      散朝后皇子和大臣们客套拜别,都会被皇帝派身边的暗卫查个底掉,看看他们是不是结党营私、谋图皇位。对待亲生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手握兵权的裴氏。
      呼云烈知道裴湛心中有恨,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
      金陵城内的烽火连天,谢婧婉驾马赶回城内的背影,呼云烈还历历在目。
      他睡不着了,鼻息之间似乎还有硝烟味。呼云烈干脆起身拿起床边的酒壶,在帷帐外生起火来,看着星星下酒喝。

      朔北没有春夏,晚间的寒风打在呼云烈身上,他的体温和血液一寸寸冷下来。
      之前呼云烈最喜欢的就是他师兄裴湛。
      裴湛待人温和友善,从不摆脸色。一双眼睛总是带着笑,就跟不会生气一样。多少次在呼云昌面前替呼云烈卖好求情。
      可是,岁月是柄诛心刀,折断紫荆斩断肠,他的师兄就这样一天天的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六.
      裴家刚没那一个月,裴希元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乎是不吃不喝,也不见人,似乎要这样把自己饿死、闷死。
      呼云昌看不下去,裴家费尽心思保下一个幼子来,可不能早夭了。
      于是某个清晨,呼云昌二话不说进了裴希元的房间,不由分说的把人提溜了出来。
      呼云烈没想到他爹竟然会把武夫性子用在他师兄身上,要知道呼云烈眼中,裴希元才像呼云昌亲生的,呼云昌对待裴希元从来不打不骂好声好气。
      如果说裴希元面前的呼云昌如同春风般和睦,那么呼云烈面前的呼云昌就是深夜的雷雨还夹带冰雹的那种。

      裴希元一言不发地坐在呼云烈身边,他脸色苍白,身量瘦削了许多,形销骨立的连薄衫都撑不起来。
      他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憔悴的不像话,谢婧婉也不敢让他吃什么油腻果腹的,只能先拿粥养着。
      呼云烈知道师兄遭逢大变,他平日里是个愣头青,却也会看人眼色。但他很少做什么安慰人的活计,坐在裴希元身边,呼云烈只能当个乖巧的鹌鹑,一言不发,顶多看着他娘的示意,把细软可口的吃食往裴希元面前推推。

      呼云府一屋子武夫,平常大大咧咧,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看着裴希元食不下咽的样子,饭桌上一时静默无声起来。
      最后是谢婧婉看不下去了,她把筷子塞进裴希元手里,出声道:“师娘知道你伤心,可是身体重要,若是你把身体伤垮了,后面的事又能让谁来做?”
      “后面的事”是什么,谢婧婉没说,不过裴希元听明白了,他原本死寂的瞳眸不甚明显的动了动,接着低下头端起粥,堪称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按理说裴希元终于肯好好吃饭了,谢婧婉和呼云昌都应该放下心来,但是呼云烈却注意到,他娘眼睛里面的担忧却丝毫没少。
      谢婧婉忧郁地看着裴希元,接着和呼云昌对视一眼,呼云昌无声地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打什么哑谜呢?呼云烈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他看到裴希元伸出筷子夹了自己推到前面的吃食,苍白的唇色多了点红,呼云烈心里那点担忧,因着裴希元的举动合情合理的消散了。

      那日裴希元被呼云昌提溜出屋吃饭之后,他也就不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避不见人。
      裴家七七完了,裴希元烧干净纸钱,主动出现在了演武场上。
      呼云烈正在演武场上一个人扎着马步,看到裴希元来,他马步也不扎了,直接蹦了起来,三两下跳到裴希元面前,看着裴希元神情都还算不错,才扬着声音道:“师兄你可来了!”
      听着呼云烈热情洋溢的声音,裴希元唇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我这……几日不在,你倒是用功了。”
      呼云烈往常最不喜欢这些基本功,如今看到他听话的在演武场一个人扎马步,裴希元着实有些意外。
      “哪敢不用功啊。”呼云烈撇撇嘴角,他看向演武场入口,凑在裴希元面前压低声音接着道,“我爹天天盯着我呢。”
      “天天?”裴希元眉头一皱。
      “臭小子又偷懒?”裴希元还没想明白就听到呼云昌中气十足的声音。
      呼云昌提着把未开刃的刀过来,看见呼云烈果然没扎马步,他眉头一扬,“一天到晚什么都不会就会偷奸耍滑!这些日子,我一定得好好管管你这臭毛病!”
      “我……”呼云烈没敢把话说完,没办法他不仅打打不过呼云昌,还嘴也骂不过呼云昌,只得低下头颓丧的回到原地继续扎马步。
      “腰马合一,后背挺直了。”呼云昌拿刀拍拍呼云烈的后背,确认他姿势标准才看向裴希元。
      呼云昌看着裴希元,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妙,便只是对着裴希元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在刚才呼云昌和呼云烈说话的时候,裴希元已经算清楚了时间,他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身边除却裴家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概不关心。
      如今回过神来,再想刚才呼云烈说的那番话。
      这段时间呼云昌一直都在家里教导呼云烈,连上朝都免了。呼云昌刻板到古板,从来不会请假罢朝,如今这般想来他是被裴家的事情连累了。
      也是,裴家全没了,皇上怎么会只放过一个裴希元。
      “老师——”裴希元神色复杂地看向呼云昌,“我……”
      呼云昌没让裴希元把话说完,他抬手按了按裴希元的肩膀,“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先练功。”
      “是。”裴希元点头应声。

      呼云昌和裴希元离呼云烈不远,只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呼云烈立起耳朵也听不真切。
      倒不是他对事事都好奇,只是这马步扎的久了,腿酸,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情分散心神。于是呼云烈就把主意打到了呼云昌和裴希元的谈话上面。
      只是他话还没听全,就被呼云昌发现了。
      呼云昌没好气的踢了呼云烈的下盘一脚,好在呼云烈抓地抓得快,没被踹倒。
      “心思太浮!”呼云昌看着不争气的呼云烈,没好气道。

      裴希元下意识的就出声解围,“老师我盯着他吧。”
      呼云烈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裴希元做事呼云昌一直是放心的,但他还是叮嘱道:“你可别向以前一样心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惯着他了。”
      “我知道。”裴希元点点头。
      我不会了。裴希元看着依旧孩子气十足的呼云烈,抿紧了唇。长不大的孩子,没有用,什么都做不了。

      裴希元调整好自己重新练功,演武场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只是原本经常只有呼云烈和裴希元两个人带着的演武场,突然多了个呼云昌盯着,呼云烈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噌——”两柄刀刃抵在一起,呼云烈手里握着长刀,裴希元提着剑。
      呼云烈手中的刀又厚又沉,同裴希元轻薄的剑刃碰在一起,非但没占上风,还被裴希元击的后退了两步。
      哐当把刀丢在地上,呼云烈摆摆手,“我不行了。”呼云昌不在演武场,呼云烈说着就要往地上躺。
      “你今日才和我过了不到三招,这有什么不行的,起来。”裴希元没让呼云烈躺,剑面撑着他的后背。
      “师兄。”呼云烈扁着嘴巴,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他身后有剑托着,虽然不能躺下,但呼云烈还是分了些力倚靠在剑上。
      “你这样惫懒,一套刀法什么时候才能练完一遍?”裴希元严肃地看着呼云烈。
      “又不着急。”呼云烈大大咧咧地说,“师兄你怎么和我爹一样。练武这种事不就得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吗。”
      “你是稳扎稳打吗?你是见缝插针的偷奸耍滑。”裴希元毫不留情地揭穿。

      “我哪有。”呼云烈厚着脸皮不承认,他手撑在身后,微仰着头看裴希元,因为做贼心虚,呼云烈说话的声音下意识低了几分,“师兄,反正我爹也不在。咱俩一块休息呗。你不说我不说,除了天知地知,还有谁知?”

      裴希元似乎是被呼云烈的厚颜无耻惊讶到了,他沉默半晌,最后只能拿出说教,“阿烈,你年纪不小了。老师他现在……他现在天天在家里,你觉得好吗?”
      “挺好的啊。”呼云烈不明所以,直白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要是我爹不天天骂我就更好了。”
      看着呼云烈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裴希元突然低笑一声,他看着呼云烈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怜惜,“小孩子。”
      “我不小了!”不知道是因为裴希元的眼神,还是因为他的那一句“小孩子”,呼云烈觉得他师兄如今虽然像之前一样和他过招练功,但总归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裴家出事,让裴希元大伤元气,也让他一夜之间抽条成长。
      呼云烈看不明白裴希元眼中的怜惜来于何处,只能一味地强调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孩子。

      “我已经快和你一样高了。”呼云烈站起来,抬手比划着自己和裴希元的差距,不服气地说。
      裴希元被呼云烈的举动逗笑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有句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小孩子又何止只是拿年岁计量。
      “是,新科状元今年二八。我们阿烈已经十三岁了,只是耍不明白一套刀法,对于身为大人的阿烈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大事呢?”裴希元顺着呼云烈的话说,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埋汰了一句。
      呼云烈和裴希元斗嘴惯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着占什么口头上风,只觉得他把师兄哄高兴了,便可以得几刻闲,于是自认为拍马屁地说:“二八算什么,要不是我师兄当年想着韬光养晦,怕也早就折了桂枝吧。”
      听到呼云烈这番话,裴希元神色有一瞬间空白,唇边的笑容还未消散便凝滞,连握剑的手都有一丝脱力。很快他收敛心神,抬手拍了呼云烈后脑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把我吹的天花乱坠都没用,拿刀继续跟我过招。”
      见自己的花言巧语没管用,呼云烈哀嚎一声,“师兄,你真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是我看透你,不会再被你轻易忽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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