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西域歌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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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将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说啥？”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太重了啊！林将军脑海里瞬间划过逼宫篡位、改朝换代、佳偶怨侣、金屋藏娇等等词语，再看看一直以来都根正苗红的小儿子，眼神复杂。
偏偏林海琅还一无所觉，“爹，我哪里说错了？洛青说他不会一直当皇帝，看样子是想传位给王爷一脉的，到时候他恢复江湖人的身份，刚才那些问题自然就都不存在了。”
哦，这样啊。林将军立时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他过度解读了，儿子还是那个忠君爱国的好儿子。
不过这又引发了新的问题，“虽说是传位给王爷一脉，但陛下现在还没有给王爷指婚的意思，估计还是想传给王爷本人。要是这么说来，陛下其实随时可以圣旨传位。但他现在还在位，要么是想治好王爷的腿再走，要么就是想在传位前为王爷扫清前路，两者都有的可能性最大。你可有想过，要达成这些，陛下要耗费多少光阴？”
王爷的腿就不提了，多少医术卓绝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陛下根基尚浅，就算斥天下之力寻找治疗方法，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少则七八年，多则几十年都有可能；扫清前路更是只难不易，陛下这一年里动作不少，新政得以推行一半是因为陛下把它伪装成了任性的游戏，一半则是第一魔教的武力威胁。但这方法目前可以，再深入就会触及到世家的根本利益，就现在朝堂上那些有识之士是不够的。
他察觉到了陛下在偷偷扶持寒门学子和清流小世家，当然也可能是王爷在做，但这同样非朝夕之功。
说不定陛下成太上皇的时候，他儿子都能解甲归田了！
“我可以等。”林海琅回答，“多久都可以。”
他相信洛青，绝不会让他久等。
“你，唉。”林将军摇头，“傻孩子，就算他传位了，也还是太上皇、国教副教主，哪还能像江湖人一样遍地乱跑呢？”
“爹不必担心这个，洛青不是闲的住的性子，只要他开口，没人会拦的。”林海琅倒是觉得这个最不是问题，洛青他在位期间都敢搞个替身，自己跑去要么微服私访一个多月，要么伪装下属进遗迹几天几夜，要是退位了那还不得上天？
不能乱跑？不存在的，别撒手没都是上天保佑。
“……若他不愿意跟你走呢？”
“不愿走？”林海琅愣了下，似乎没想过这个可能。他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缓缓道：“那我就……”
或许是从那过于缓慢的词句里嗅到了欺君犯上的气息，林将军下意识紧张起来，“你就怎样？”
“我就……跪下来求他！”
林将军：“……”
儿啊，为父很高兴你如此忠君，但咱能不能有点骨气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淡去，谁都没有去考虑潇洛青是否会从一而终，就像不必去考虑明日的太阳是否从东方升起。
屋檐下，常年不见阳光处，有模糊的白影静静聆听着父子两人的谈话，苍老的面容上似乎扯出了一个笑容。
清风吹过，白影随风而散。
皇宫，潇洛青刚刚接见完西域明教。
因为各门派都要休整，闭幕式暂且延后一天，且因为王爷的缺席，关于地宫处理的会议也不得不延后。因此送走托索丽雅后，他暂且得了片刻空闲。
潇洛青躺在椅子上，脑袋对着天花板，静静思考托索丽雅带来的消息。
托索丽雅是明教的圣女。
西域明教是西域的无冕之王，发源于波斯，曾无数次来到中原传教，直到大唐年间行事过火，被当朝圣上赶出中原后，才从一心侍神的传教教派，转型成了江湖属性的西域门派。
也是从那时候起，明教内部，开始传唱起一种奇怪的歌谣。
歌谣是从中原传来的，没人知道是谁人所作，这种歌谣在那个战乱初歇的时代还有很多，并不算惹眼，但因歌词里充斥的梦幻词藻十分符合西域人对中原的幻想，也因此被用于孩童的催眠曲，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没有人觉得歌词里的描述是真的。
除了托索丽雅。
这位明教圣女从幼时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起，就认定了歌中的奇迹是存在的，那是冥冥中的感应，是明尊给她的命定指引。
一定有那般神奇的地方。
所以她努力的学武，努力学习中原知识，直到在一年一度的大光明日里，带着少女的梦和歌谣，偷偷离开了光明顶，向着中原而来。
而潇洛青遇到的两个明教，则是前来寻找圣女的弟子之一。
托索丽雅是来寻梦的。
那首歌谣是她的星月，她的炬火，她朝圣路上必须拜谒的圣城。
她听到了明尊的呼唤，她的梦就藏在中原最璀璨的地方。
所以她来了。
所以她见到了。
那个女子已经换上了西域特有的红白披纱，圣火模样的金饰垂挂，她抚摸着脖颈上深蓝色的宝石项链，笑得像是得到最喜欢的糖果的少女，却又流露出一丝难以言明的神性。
潇洛青了然。
为什么托索丽雅明明和他们差不多入水，却晚出来那么多？为什么连他潇洛青都难以一口气通过的水道，托索丽雅这个旱鸭子不仅通过了，还丝毫没有呛水的反应？
因为地宫的主人猜到了，就像预言他一般，预言了托索丽雅的到来。
歌谣是提示，是指引，自千百年前开始铺垫，至今日引导一场命运的相逢。
潇洛青长出一口气，又挂起了笑容。
如果项链是前辈们送给托索丽雅的礼物，那西域明教又何尝不是送给他的礼物？
现在的商路，还是开的太窄了。
“恭喜你，圣女阁下。”他笑道，声音温柔，“朕有个不情之请，在商谈正事之前，可否让朕听一听那首歌呢？”
托索丽雅点了头。
“在遥远又神秘的梦想之地，
时光的长河将一切记忆，
我的孩子，你终将来到此地，
去寻找属于你的，存在的意义。”
“群星散落在脚边，目中是光影与火焰；
地狱的门作入口，岩蛇的残躯为表面。
通天之塔，通天之塔，火种即将燃起，
塔下寒龙等待着坍塌。”
“孩子啊，孩子啊，不要哭泣，
我在月亮上筑起崭新的城郭。
孩子啊，孩子啊，不要忘记，
我在时间终末观测倒影的古国。
龙是你的桥梁，水是你的拥庇，
你终要在时光里找回崭新的自己，
罗盘会指引你，命运会引导你，
孩子啊，孩子啊，
走吧，走吧，
你踏过的地方终会鲜花满路，
我们会注视着你走向幸福。”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潇洛青揉了揉嗓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窗外鸟鸣阵阵，窗内寂静无声。
歌不难，只是听一遍就能唱出来。但是这个歌词的意思，他并没有完全理解。
第一段很明显，是指到一个地方，目前来看也只能是指地宫了，就连第二段也在佐证这个观点，然而真的如此吗？
甚至第三段也是，月亮上的城郭是指倒悬京，倒影的古国也是它，龙和水勉强算作最后的水龙也说得过去，但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在场的可都是成年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歌谣是唐朝末期左右传出来的，距如今已经过了成百上千年。
地宫也年代久远，莫非就是制造地宫的前辈们写的歌？这首歌真的只是为了记录地宫的存在吗？还是……就像他直觉的那样，其实是写给某个人的？
如果是，那歌词后半段也就有了解释。
它表面上是唱地宫，实际则是用地宫里的某些概念性的东西，去告诉‘孩子’一些事情。
那个孩子，现在似乎正陷入迷茫。
再次把歌词回忆一遍，潇洛青想了想，如果一切都是那前辈算好的，那得知了这首歌的他也该做些什么才对。如果前辈真正想告诉的人已经看了就罢，如果没有……前辈助他良多，他也该回报一二才是。
大胆去做吧。
思及至此，他挥手，“来人！”
教众应声而下：“副教主请吩咐。”
“这首歌甚好，朕心甚悦。”潇洛青将默写下来的歌词丢给他，“西域与我大荣文化交融，此等好物实在不该埋没，你去问问圣女阁下是否同意此歌传入中原。”
教众手捧歌词告退，“是，副教主！”
直到出了宫门，他还在感叹，还是副教主脑子灵活，身为皇帝的他传一首歌哪里用请示别人，何况是这种在西域人尽皆知的童谣。但他就是做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副教主想以这首歌创造和西域深入交流的机会！
这做法高明啊，他们刚刚经历过地宫，用地宫的歌曲交流不仅不刻意，还不会引起世家警觉，只要圣女点头同意，就相当于接下了陛下的橄榄枝，请她教几个音律先生，再加点‘陛下都喜欢的歌’的噱头，何尝不愁歌曲推行不下去！
届时，西域也会知道副教主的善意，通商增幅可谓板上钉钉！说不定可以交流更多的文化、商品，然后慢慢到借兵、互访，最后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西域就能并入大荣了！
不愧是副教主啊！
教众觉得他悟了。
他可要和副教主多学学，以后考科举，这些可都是官场经验啊！
御书房。
朝臣在下面坐了一圈。
潇洛青坐在上首，缩了缩脖子，整个人都怂怂的。
下面的朝臣也没有说话，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坐的极为标准，像极了看见教导主任来视察的学生。
啪嗒，不知是谁的冷汗滴落下来，却无人敢伸手擦拭。
死寂在蔓延。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正坐在潇洛青对面。
潇洛缘时而眉眼弯弯，时而咬牙切齿，面色变换如风起云涌，面相变换如恶鬼修罗，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不断向外逸散的杀气——
那杀气，直冲着他亲哥而去。
见众人久久不语，潇洛缘露出一个核善的笑容：“众爱卿不是说要开会？”他笑，“那就开始吧，你说呢，皇·兄？”
直面暴涨杀气的潇洛青：！！！！
救命，他又哪里惹到缘儿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西域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