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惹到我你算是惹到棉花咯》掉了个獭

20、朋友

　　一个相当复古的木质结构教堂，当今社会，很少有教堂还如此建设。
　　陈景尽量不打量得太过明显，虽说他并不觉得这种行为算得上多么失礼。
　　盖茨比回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在某种隐约的默契下，陈景感到了他眼神中暗含的安抚意味。

　　安抚？
　　陈景在心里咀嚼这个词。
　　盖茨比已经收回动作了，而他却忍不住一遍遍在脑子里复盘刚才的情景，用严苛的眼光重复审视每一个细节，甚至于都快忘了此时身在何处。

　　卡斯提蒂让开位置，这让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小女孩突然暴露了出来。
　　女孩比她的哥哥姐姐都要小很多，个头距离他们的肩膀都还要少说两个头的高度，但她的眼神更加暗沉，或者说是死沉才更为恰当，同时又透露出些许幼童特有的天真气。
　　恐怖片里就很喜欢用这种扭曲的反差感来制造惊悚氛围。
　　而盖茨比站在最前方，于是理所当然的，首当其冲地就被吓住了。
　　他不太明显地浑身一个颤栗，旋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保持着半只脚踏进门内的姿势，有那么一两秒都定定地杵在原地。

　　进门是个技术活，受空间的限制，人与人之间必须缩小彼此之间的距离，才好更快地进入想要通往的新环境。

　　与此同时，陈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停下的，而他们本就已经离得很近，不到半臂宽。
　　情况如此危急，当是时他眼都没来得及眨一个，甚至还在走着神，然后就跟着撞了上去。
　　——一道清晰无比的撞击声响起。
　　陈景的额头直接和盖茨比的后脑勺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一下很狠，痛得他眼前一黑，感觉脑浆都在这么一下摇匀了，除此之外，所有感官通通退居后位。
　　由于与外界短暂失去了联系，他下意识搭上了盖茨比的后背以做支撑。

　　事实证明，他哪怕就是当场坐下，也比这个决定明智一百倍。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盖茨比本就因为脚下力道懈怠导致重心不稳，在他的一搭一推之下，更是往前倾去。
　　他倒下的速度快得像一个被猛猛揍了的不倒翁，但好在是个练家子，于是在身体反应快过脑子的一瞬之内，下意识就伸脚往前迈进，企图用这别无他法的诡异姿势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可陈景便也倒了下来，硬生生把盖茨比的向下坠力变成了往前。
　　这稍微缓解了盖茨比的处境，他能够更多地活动腿脚，为之后的站稳做出准备。

　　他们俩就这样你推我赶地冲进了教堂，像两个乐此不疲地玩着开火车游戏的小孩儿。
　　四只鞋子在地上擦出乱七八糟的尖啸。

　　都已经这样了，依旧天不遂人愿。
　　只听一道显而易见的门槛绊住皮鞋的撞击声，陈景顿时感到右脚痛得一麻，他暗叫不好，心里顿时就满屏红光紧急闪烁了。
　　可是情况如此，再警告也是没用的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搭在盖茨比身上的手狠狠一推，于是众目睽睽以及少女的惊呼之下，盖茨比几乎是脚底一滑就飞了起来。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陈景简直要尖叫了。

　　某种强烈的愿望升起，他迫切地希望结束这场闹剧，竟然也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在这么个紧急间隙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把盖茨比拉回来！
　　他这么想。
　　然后猛地使力，重新伸长了手去够盖茨比。
　　指尖往回抓的时候恰好擦过盖茨比下落的裤腿，掠过他的脚踝，恰到好处地扣住了他黑亮的皮鞋。
　　然后，拽了下来。
　　此刻，不管是谁，都彻彻底底地傻住了。

　　重物砸地的声音异常沉闷，地板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盖茨比摔趴在三米开外，双腿搭在地上，左脚上只余一只灰黑色的袜子。
　　陈景紧随其后，也摔趴在距离他脚下不到一米的地方，左手还举着他被迫遗落的擦得锃亮的皮鞋。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有种与世无争的静谧。

　　盖茨比清醒了，实际上在后背撞上人的一瞬间他就清醒了，他有试图挽救的，他已经尽力了，尽全力了，可是还是没能挡住这突如其来的形象崩塌瞬间。
　　这个拜门礼比他所想过的一切形式都更令人印象深刻。

　　众人目光的中心处，陈景举鞋的手稳得不行，但他好长时间都没动一下，面朝地板的姿势让人看不到他脸上是何种表情，也猜不透此时此刻其内心到底是如何感想。

　　陈景僵硬得像一块石头，风一吹就能碎成满地沙尘的那种。
　　此刻有多尴尬已经不足以用语言来形容了，他清醒得很，所以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好事。
　　人生值不值得他是不知道，但他现在是麻得很了。
　　他甚至希望有谁是在笑的，哪怕发出点声音也好，总好过让他意识到所有人都在切切实实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后续反应。

　　片刻后，终于自暴自弃的陈景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强装镇定地把鞋递给坐在地上的盖茨比，后者正在看着袜子苦笑。
　　陈景一句话也没说，就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克雷登斯见此，终于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去看他们的情况。
　　他一眼就注意到陈景手腕上的血迹，立刻握住了那只受伤的手，在陈景移过来的空洞的目光中把它抬了起来。
　　“你受伤了。”他说。
　　只是几个很小的口子，破了皮，可能擦得比较深，所以才渗出了血，要不了多久就能结痂。
　　但他的行为让陈景稍微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恍惚回过神来，视线得以凝实。

　　陈景晃晃脑袋，把萦绕不散的羞耻感甩出去了一些。
　　他在心里连着叹了好几下气，似乎也觉得松快了些许。
　　但克雷登斯却把眉头皱得很深，定定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仿佛世界上再无他物。
　　他这幅样子让陈景准备好的抽手动作都凝滞下来，隐隐觉得不妥。
　　少年明明没动一下，也没再说什么话，可就是透露出一种沉重的自愧，以至于那些担忧和关心放在陈景眼中就仿佛夜里的莹莹星火，显眼的不得了。

　　无形之中，时间被拉长，被触碰到的地方开始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陈景定睛一看，盖茨比已经穿好鞋子，正抬头望着他，其他人的目光也顺着落了回来。
　　或许那些视线当中也不包含什么意味，并没有什么其他含义，但氛围似乎就是慢慢变得有点不对味了。

　　如同遇到天敌一样，陈景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的后背寒毛直竖。
　　不知不觉的，情绪也渐渐从迷惑变为了悚然。

　　“克雷登斯？”陈景咽了口唾沫，收回视线，下意识摆出熟练的社交笑容。
　　“你受伤了。”少年闷声重复。
　　不好立刻抽回手，那显得过于强硬刻意，陈景只好安抚地说：“没事，小伤，不痛。一会儿就好了，我回去擦药。”
　　克雷登斯抬头看他，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
　　但他终归是动了，而且成功被转移了视线。
　　“真的？”他略有些懵懂地问，希望得到个确切的答案。
　　“嗯，特别真！”陈景哄他。

　　“或许应该更担心我一点？”盖茨比不甘寂寞地插话，“就没有人扶一下我嘛？”
　　话是这么说的，他却朝着陈景抬起了胳膊。
　　陈景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盖茨比的眼神是要叫他帮忙扶他起来。
　　他有点哭笑不得，赶紧去伸手拉人，被克雷登斯握住的手自然也就抽离出来一些。
　　克雷登斯下意识紧了一下手，正好就握在陈景受伤的位置上了，这不止让陈景回头瞧了一眼，还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立刻就把手松开了。

　　被牵扯到了伤口，血液还擦到了克雷登斯的手心，奇异的是，陈景却并没有觉得痛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手上伤口处意外的平整。
　　他的视线在克雷登斯垂下的脑袋上转了一圈，先是照常给盖茨比搭了把手，把人扶了起来，然后才借着拍打身上灰尘的动作的掩饰，小心地用另一只手也蹭了一下伤处。
　　虽说他的动作并不明显，但看在时刻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克雷登斯眼里就分外清晰了。
　　克雷登斯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出乎意料。
　　又或者意料之中。
　　没有刺痛的感觉，也没有凹凸不平的触感。这一蹭之下还把血迹抹开，差点都要蹭干净了。
　　陈景心里有了成算。
　　他没有表露出分毫异样，依旧笑着和盖茨比互相打趣，但他不动声色地转回到克雷登斯的身上。
　　陈景不是很确定，但潜意识告诉他，这恐怕就是克雷登斯带来的影响。
　　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魔法为何物的小白了，到底见过那么点非凡力量。
　　说不好克雷登斯也是个巫师呢？

　　而非常恰好的，某一瞬间，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克雷登斯一直以来克制无比的五官抽动着，似哭似笑，像是在恐惧，又仿佛希冀恳求着什么。
　　他的表情充分证实了陈景的猜想。
　　而陈景都不需要思考，立刻就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毕竟房子内摆放着的横幅标语、摞成山的传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是个多么排外的反巫师家庭。

　　陈景叹了口气，耳边盖茨比正说着要资助这个地方，重新安排室内摆设的事。
　　“你怎么看？”盖茨比指着一张桌子说，“不觉得也太暗了吗？看着都不舒服，还要在这里生活，难怪养出这么个性子来。”
　　“也要看当事人的意见吧。”陈景倒是很无所谓的。
　　他顺势抬手搭上克雷登斯的肩膀，后者在他的手落下的时候微微一抖，陈景有点无奈，只好按住他，安慰性地紧了紧手中的力道。
　　“而且教堂和居民区还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人家未必想要你的改建资助。”
　　盖茨比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但还是说：“谁会和钱过不去？”
　　他对这地方的摆设很是稀奇，其实他小时候的条件比这要糟糕得多，一路走来也吃过不少苦，但对于这种宗教意味浓重的地方依旧很是好奇。
　　一方面他对那些宗教说辞是不屑一顾的，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或许冥冥之中的确有些什么安排，否则怎么会让他遇到这么些不一般的人和事呢。
　　这样想着，他就不由自主地看向陈景，心里却又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