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99、选婿

　　第九十九章

　　大皇子中秋时迎娶了大皇子妃，得了封号“衡”，时间才过去三个月，刚进了腊月就有消息传出来，大皇子妃有孕了。

　　听说是中午有一道红烧鱼，才吃下去就觉得恶心，接着就开始干呕，请了御医到王府，立即就诊出了喜脉，已经三个月了。

　　这个消息传到王府，康离和太妃都很惊喜，但是并不觉得意外。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新婚燕尔，可以说是蜜里调油恩恩爱爱，听说大皇子夜夜宿在大皇子妃的房里，这样的腻歪，没有宝宝才奇怪呢。

　　而且，康离心里头默默算了算，觉得这孩子应该就是成婚当晚有的，传说中的“洞房宝宝”了。

　　大皇子妃这个孩子，生出来无论是男是女，都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辈。即将成为皇祖父的皇上非常高兴，按照规矩和规制赏了不少的物件给衡王府，也从私库中拿了不少好东西送去了。

　　贵妃更是激动，派人准备了一大堆东西，从药材到用品，各种物件如流水一样送去了衡王府，有的东西甚至逾了矩越过了皇后，但是她太开心了，并没有在意。

　　皇后听说了也没有在意，“人之常情，不必计较。”接着也赏赐了东西到衡王府，甚至在皇上高兴地同皇后“报喜”来时，还十分真诚地同皇上说“恭喜”，“皇上要做皇祖父了，这是大喜，今日要喝一杯才行。”

　　皇上见皇后态度真诚，心中更加高兴，赞赏她识大体有风度，拉着她的手安抚她，“你放心，等到维儿时只会多。”

　　“臣妾是那种计较的人吗？”皇后嗔了皇上一眼——不过后来她还是让人将给二皇子妃的聘礼又添了一半。

　　之后其他的妃嫔和宗室皇亲也陆陆续续地送了礼物东西到衡王府，康王府也送了东西过去，都是按规矩送的，金银布匹珠宝字画，比皇上皇后的礼薄又比其他的宗室皇亲贵重，恰恰好。

　　因为大皇子府这件喜事，这个年过得比往年更喜气更热闹，除夕夜贵妃亲自带着大皇子妃挨个给人拜年，几乎盖过了皇后的风头。

　　不过，皇后之所以为皇后，因为她有着旁人没有的气度和姿态。贵妃如此张扬，她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同时伺候着突然前来参加除夕宴的太后，同时也没忘让人提前备下醒酒汤给皇上。

　　因为这接二连三的喜事，被“冲喜”的太后近日气色和身体也好了不少，已经近一年不出慈安宫的太后居然也来乘坐着轿撵来了太极殿，虽然只坐了一会儿就被皇上和皇后劝了回去，但是众人见她肯来都十分吃惊，纷纷上前去拜见。

　　康王府的两位主子，太妃从去年就已经不来除夕宫宴了，康离作为唯一代表自然也要上前去请安拜见。领康离出乎意料的是，没想到太后竟然还能认出她来，听说太妃没来后十分遗憾。

　　等宫宴结束后康离没有在宫中逗留立即返回王府，彼时太妃还没休息，正在等她回来一同吃饺子，康离就同太妃说起宫宴上的事，太妃十分惋惜，说早知道也去宫宴上陪一陪太后好了。

　　“太后大概也是临时起意的，”康离安慰太妃，“明年再去就好了。”

　　太妃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想：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年。太妃只这么想，却没想到竟然一念成谶，这竟然是太后最后一次出席除夕宫宴。

　　祖孙俩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子时，太妃怕吃多了夜晚不消化，就只吃了两个饺子意思了一下就去在康离和张嬷嬷的服侍下休息了。

　　这个春节过完，康离就十三岁了，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快十年了。

　　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康离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中转着另外一只手腕上的镯子，一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想什么呢？”六公主走了过来，用胳膊撞了撞康离的肩膀，“怎么出来了？人都快来了，进去吧。”

　　“进去干嘛，外头透透气，”康离翻了个白眼，“烦着呢。”

　　六公主在康离身边坐下来，听闻她言，嗤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烦的，早晚都要有这么一遭的。太妃跟母妃挑选的一定是最好的人选，已经不错了。”

　　康离侧了下身，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你说，咱们怎么说也是公主，怎么就落到了要相亲的地步了？我才十三岁呀。”

　　这回轮到六公主翻白眼了，“我也才十二岁好吧，还不是一样来相亲。”

　　是的，没错，康离和六公主，在相亲，相亲！！！

　　没想到吧，这两个姑娘，一个十三周岁还没到，一个十二周岁才过不久，前世还是小升初的年纪，在这个时空已经开始相亲了。

　　相亲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呢？康离也说不清楚，就是有一天，太妃跟她说府里要来客人，让她准备好招待客人。

　　康离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心里却在琢磨，太妃是什么时候下的请帖，怎么自己完全不知道呢？

　　不过既然太妃这么说了，她就一直准备着，早起穿新衣化淡妆就等着客人上门，结果呢，第一天没来第二天没来，第三天也没来，到了第四天康离就不耐烦了，结果太妃带着她出门去了。

　　康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的是懵的，心说这怎么又突然出门了？太妃这左一出右一出的没个准话，让康离不禁心中直犯嘀咕，太妃不会也看是健忘了吧？这么一想她就开始忧心，可千万别变成太后那样的。

　　马车在大哙的后门停下，下了车之后太妃带着康离进了大哙的门，指着北楼告诉她，“二楼，六公主也在，去吧。”

　　康离一头雾水，拉住转身要走的太妃，“祖母，这到底是干嘛呀，怎么神神秘秘的？”

　　太妃露出惊诧的表情，“咦？怎么？我没有告诉你吗？来选婿呀。”

　　“来……”康离哭笑不得，“您哪里告诉我了，一直跟我说的是招待客人呀，我以为是客人到家去。”

　　“哦，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太妃拍拍康离的手，解释说，“那你现在知道了，就去吧。”

　　康离：您看我信还是不信呢？

　　无论康离信不信，太妃已经转身离开，康离只能上楼去。到了北楼二楼，果然六公主已经在了，正对着她招手呢。

　　“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康离走过去在六公主身边坐下，“来得倒是早。”

　　六公主听出了康离语气中的不开心和烦躁，并没有计较，“我来选婿呀，当然要早点来，不然好的都被你挑走了。”

　　“噗——”

　　六公主如此插科打诨，康离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跟着笑了出来，“就你会调皮。”说着四处看了看，疑惑起来，“人呢？不是说选婿嘛，婿在哪里？”

　　六公主耸耸肩膀，表示她也不知道，“但是听说今天的人选有些不同，很多有才有貌的贵公子呢。”

　　“呵。”康离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主动要当驸马吃软饭的人，能多有才？”

　　“话可不是这样说。”六公主有些不赞同，“大姐夫也是主动当驸马的，不是挺有才的嘛，”说完了顿了一下又笑着补充说：“咱们俩故意刁难的那次不算。”

　　说到那个，康离也默契地笑起来，但还是觉得的肯主动当驸马的人都是没出息的，“好男儿要么学文科考入朝堂要么习武从军保家国，当驸马能有什么出息？”

　　“阿离，”六公主不解地看向康离，“你今天好奇怪啊，怎么情绪这么坏？怨气也不小。平时那个号称很冷静很淡定的荣佑郡主去哪儿了？”

　　康离被六公主一问，也发觉了自己的状态不对，顿了一下才开口，“可能因为小日子要来了吧。”

　　“是吗？”六公主不明白小日子和情绪不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半信半疑地看向康离，觉得她敷衍自己。

　　康离没法跟六公主解释体内激素变化对情绪的影响，只能含含糊糊地转移话题，“那些人什么时候来？”

　　康离的话音才落，楼下就有声音传来，康离和六公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窗口往下看，只见有两位年轻公子正从南楼通向北楼的回廊中走出来，正准备走进北楼来。

　　康离和六公主认出来其中一个正是南平侯府的小公子陈子彦，这位陈小公子同康离和六公主做了两三年的同学了，算是有些了解。

　　“那个是谁？”六公主抬了抬下巴，问的是陈小公子身边的那位少年郎，身穿着青色长袍头戴玉冠脚下踩着皂色靴，因为居高临下，并不能十分看清相貌，但是总归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的。

　　康离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有些眼熟，等人走近了才看出来，“好像是长平侯家的小公子？”说完就疑惑起来，甚至自我否定，“不对呀，他怎么会来？长平侯的爵位不是世袭的吗？”

　　“长平侯家的小公子为什么不能来？长平侯不是有长子么，袭爵也轮不着他吧。”六公主说着又看了眼楼下，似乎看到了郑公子的正脸，“长得还挺好的。”

　　“你可别打他的主意，”康离赶紧拉了一下六公主的胳膊，拦下她的念头，生怕她搅合进那一家子的恩怨情仇里去，“还是离远一点。”

　　“怎么了？”六公主不解，“有什么不行的吗？”

　　“他们家就是一滩浑水，”康离倒是不怕六公主误会她，伸出两根手指将理由讲给她，“第一个，长平侯现在的夫人是续弦，这位小公子是续弦生的，你说她能放着爵位不抢吗？”

　　听她这么说，六公主脸上有了迟疑之色，“那第二呢？”

　　“第二，你忘了吗，长平侯现在的夫人可是德妃的堂妹。”康离说出第二条，“德妃的立场，不用我说了吧？”

　　这些话一说完，六公主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还是算了吧，好男儿多得是，不差这一个。”

　　康离松了一口气，“就是嘛，急什么。”三条腿□□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满大街都是啊。

　　其实别看六公主年纪小，才十二岁半，她的心智比康离这个内里三十几岁的人成熟多了。就比如选婿这件事，对于六公主来说，并没有“主动当驸马的人没出息”之类的想法，她觉得只要人品好相貌好才学好就行了，至于是否有抱负，那并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当然，这也可能是六公主从出生开始就被灌输了这种想法。而康离，不管怎么说，都是接受过现代平权思想的女性。

　　而今天的事让康离发觉，六公主比自己想象的更理智——驸马什么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站对队伍跟对人——贤妃一向追随的是皇后娘娘，而长平侯夫可是贵妃一派的。

　　这一天来得公子不少，除了有南平侯府的小公子和长平侯府的小公子外，还有其他几家的公子，可能家世不如这二位，但是也是一表人才的。

　　这十几个人里康离有听说过的也有没听说过的，印象比较深的不多，其中有一个文公子，算是知道的比较多。他是齐安郡主小叔子的孙子，和文思文雅四姐妹是堂兄妹，年纪十四五岁，长得还行，以康离的见识来看，如果古天乐金城武算九分，他大概能有六分。

　　至于文武才能，康离只听说他有些拳脚功夫，但是这个“些”的程度是多少，她不清楚。不过无其实无论文公子的文武才能如何，康离并没有将他划入人选名单中——齐安郡主的长孙文大公子与八公主的伴读郑小姐结了亲，等于一只腿绑定在了贵妃和大皇子一派了。

　　还有一位谭公子，是忠国公府五服内的一位子弟，父亲是大理寺的一位小吏，母亲是韩国公家的一位庶女，也是没什么地位的。他本人倒是挺有才华，听说十二岁就考中了秀才，去年应该参加举试的，但是他却去找了忠国公世子求了一个差事，并不打算继续往下攻读。

　　康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挺诧异，这么小的年纪就考中了秀才，那说明无论才智才华应该都很不错，假以时日定能成材，怎么这突然就放弃了呢。

　　“嗨，家里出了变故了。”跟康离说这个消息的谭五小姐告诉康离。

　　这位谭公子还有两个双胞胎的弟弟，和他同年科考，也考中了秀才。一门三秀才这本来是件喜事，可惜乐极生了悲——谭父因为高兴就约人喝酒结果喝多了摔倒了，下半身不能动了。

　　康离听明白了，这就是高位截瘫啊。

　　“家里没了收入，光靠他母亲的嫁妆哪成啊，况且给他爹治病也花了不少了，”谭五小姐说着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他去跟爹去求差事的时候，爹也说过府里可以给他支持，供他读书，但是他执意不读了，说要供两个弟弟。”

　　康离点点头，只叹了两句可惜了就撂下不再说转了话题。其实康离心里头明白，谭五小姐这是替忠国公府探自己口风呢，可是这不单是给康离选婿，更是给荣佑郡主和康王府选驸马，不是自己说的算的。

　　这是康离知道的谭公子的信息，她倒是也不藏私，把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六公主，无论是文公子还是谭公子的，“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这一点六公主倒是不担心，“太妃和我母妃看中的人，人品应该不会差。”

　　康离一愣，她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哎，不说这个了，”六公主碰碰康离的胳膊，“这人差不多了到了吧。”六公主示意一墙之隔的对面——这墙其实不是墙，是一座和墙那么高那么长的一道屏风，下面是一个一米多高的底座，顶上也是一米高的木顶，中间是一米高三米长的山水屏风。

　　“这人差不多都到了，咱们开始吧。”六公主对康离悄声说，“你想怎么来？”

　　什么叫我想怎么来啊，这话听着有点猥琐啊，不过六公主没感觉出来她也不能说出来，只好再把话扔回给六公主，“你想怎么来？有什么流程没有？贤妃怎么跟你说的？”

　　六公主被康离问住了，“不知道啊，母妃就让我来，也没告诉我什么流程什么过程的，这、这要怎么来？”

　　“祖母也没告诉我呀。”康离也无奈，悄悄吐槽，“怎么一个个都不靠谱呢。”吐槽完还得征询六公主的意见，“我先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是就走个过场回去等皇上贤妃替你挑好了，还是打算自己心里有个谱？”

　　“那肯定自己有谱。”六公主不傻，见康离严肃起来自己也正经了，“怎么都要自己可心可意。”

　　康离：“那你信我不？”

　　六公主点头，“信。”

　　信就好。康离把六公主往自己这里拽了拽，附着她的耳朵窃窃私语，“那咱们这样……”